1、你是我的潘安貌·佛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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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今生-
她说：“我送你一壶酒和一颗杨树种子。等到杨树长出枝芽，你坐在杨树下喝酒。你会想起你的前世。”
她说完，转身离开了。我清楚地看到一滴水落在地上，然后天开始下雨。她在雨中撑伞离去，消失成雨中的一缕白雾。
妻子跑出来找我，我忽然明白了，这个女子，她送给我的，是结婚礼物。
【他并不是因为时光太长而忘记她。他是根本不记得。
她站在永远是黄昏的院子里，看着杨树叶子一片一片凋零，落在树下的石凳上，用手轻轻拂去了。
远方传来暮钟和诵经的声音，像是时间缓慢而苍老的脉搏。
南无阿弥陀佛，她轻声念。】
婴孩的啼哭从产房里传来，有力地，响彻整个医院走廊。一声，又一声。
她忽然又出现了，穿着素白的长裙深衣，戴着一根雕琢古朴的钗。
“送给你的孩子，”她轻声说，“佑他一生安好。”
一串佛珠，静静躺在她手上。金色的流苏穗在空中微微摇晃。
我没有动，更没有伸手接下。她是妖邪，我心里深深知道。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佛珠，轻轻放下。转身离开。
“你到底是谁？”
她没有回答，徐徐走了出去。入口的玻璃门上，映出她悲伤的笑容。
后来，我慢慢老了。我的儿子，长大、工作、娶妻、生下孙子。我的父亲去世、母亲去世，最后轮到妻子。
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我推着妻子看过每一个日落，走过每一处风景，用掉她剩下的每一寸时光。
在妻子的床边，她握着我的手。
“你对我很好……很好……但是，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她这样对我说。
她说我的心里缺了一种感情。她说是爱情。
妻子说完这些，流完了这辈子的最后一滴眼泪。
这时，窗帘被风吹的飞起来。她，来了。
“你的妻子死了。”没有幸灾乐祸，没有悲天悯人。只是在陈述。
我没有回头，“为什么我没有爱情？”
她没回答我。
“上辈子，我是不是爱过你？”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带着风过平荒的凄凉。
“你让种的杨树，我种下了。”
“是么……”声音仍是轻轻的。
【他问她，他的爱情去了哪里。这是个她问了很多年的问题。
去哪了？去哪了呢？
她撞响院中的那口老钟：嗡——嗡——
那答案，像这钟声一样，含糊不清，模糊不清。
一排昏鸦从暮色中飞过，声音嘶哑。她坐在日暮的影子里，吹起呜咽的箫声，断了又续，续了又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最后，终于轮到了我。
人在死前，总会忆起今生。这一辈子，我过得很和顺、幸福。只是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我让我的儿子，取出那壶尘封了很多年的酒，将我推到楼下院子里的杨树下。
这个傍晚，很漂亮。我握着酒杯，等着她出现。但是等了很久，她都没有来。
我将那壶酒打开，扑面而来的，是岁月的香气。我将它一杯杯喝下。这是我今生喝过的，最苦涩的酒，是前生还不起一段悲伤。
她其实一直都在看着他。看着他将自己的泪一点点饮下，看着他慢慢忆起前尘往事。
那个答案，她等了这么久。这将是她，从他这听到的最后一个消息。
劫，由他而起。
情，一厢情愿而已。
-劫·前世-
古塔，木鱼，青山深处。有一棵垂杨，生了很多年。
古庙里，禅房院，日日经诵。有一个心地虔诚的小和尚。
他每日捧着一卷经，盘坐在石凳上。身后是一株有心无话的垂杨。他每日，从日出看到日落。每日傍晚回房前，都会轻声将所读所学念上一遍。
开始是念经，后来他在树下吹箫，作画。他画这山，这屋，更多的是画垂杨，画她。
她最爱听他吹箫。在树下暮色里，他的箫声断了又续，续了又断。她的枝条，在风中轻轻地、轻轻地晃动。那是他曾画过的舞姿，用小笔题了风摇之美。
他夜深掌灯的时候，她在院子里静静看着他投在窗上的侧影。可谓之岁月静好。
偶尔有路过的旅者入庙休歇，他无不悉心照料。有旅者问他，大师，这庙里只有你一个人了，为什么还留在这？
他答：佛在心中，无关贫富。
旅者点头，极是敬佩。他又补道：……更何况，这里怎么只有贫僧一人呢？还有这山，这屋，这垂杨树。
他到了而立之年的时候，她化作一名村妇，假作荒民，留在寺中。
他说：女施主，贫僧与你男女有别，无法久作收留。
她跪在佛祖面前：小女子愿削发为尼，只求佛门收留。
他只轻轻叹息一声，无法反驳。
那仿佛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岂知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有那么一株垂杨树，站在暮色里，一厢情愿，一片痴心。
很多年。
他们分院而住，隔墙诵经。他每日，仍在垂杨柳下，吹箫、作画、轻敲木鱼。她和他一墙之隔，起舞、嗅墨、盘坐诵经。
有一天，一群山匪闯进了寺庙，抢走了唯一一尊佛像，烧了禅房院。火苗窜上了垂杨树。
他从房中抱出被褥，扑向燃烧的垂杨树。还没走净的山匪，以为他要动手，一刀刺穿他的肚子。他的鲜血喷洒在垂杨树上，却终于，还是扑到了。
她在隔墙，被火烧灼得寸步难行，却忽然解脱了。她被一股温暖，温柔地包裹着。温柔得让她落下泪来。
她来到他面前。他已顺着垂杨树，慢慢滑倒，倚靠在树下的石凳上。
暮色红得像火，满地尽是他的血，像是映着天幕的湖泊。她伏在他耳边，轻轻地问：你认不认得我？
他吃力地抬起眼睛，微微笑了：我……我认得你。我早就认得你。
所以，我不愿让你留下……那是他没说的话。
她的眼泪落下来，落在他嘴边：那你……那你……你……
他说：阿弥陀佛……
那是他说的，最后四个字。
一阵风刮过，满院的秋风。垂杨树的枝，在暮色里轻颤。一个穿着僧袍的和尚，躺在一地血泊中。
钟在响：嗡——嗡——
-断·今生-
“我说过……我认得你啊……我很早……就认得你。”
“你……”
“阿弥……陀佛……”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有一棵垂杨柳在风中灰飞烟灭。
劫，由你而起。
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你是我的潘安貌·佛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