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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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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哭的撕心裂肺,圈在树上的手臂却被一股力道拉开。
齐开甚至都不用抬眼便能知道是谁,他整个僵住了,心扑通扑通直跳到喉尖尖上,脸上也烧成了一片云彩。果然下一刻,秦功开口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样?!”
秦功和齐开从小一处长大,在秦功跟着秦大将军出去闯荡之前,俩人吃喝一处,玩乐一处,就差睡在一处。交了秦功这个上道的朋友,在齐太傅眼中是他那草包儿子唯一做的上道的事儿。
可这么多年,秦功什么样儿的齐开都见过,单只没见过他的花儿猫样。
齐开拿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睁着双红通通的眼睛望着秦功,“皇上给找的媳妇儿好看不?”
秦功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上我家去过了?”
齐开低头,两手垂在身前,安静地跟只兔子似的。秦功见状,幽幽道:“媳妇儿?你当我是你,满脑子桃花?皇上找我,是为了三日后的出关一事。”
“出关?上哪儿?”
秦功看了满脸焦急的齐开一眼,“延边。”
齐开对上秦功意味深长地目光,心底一颤,慌慌张张别过眼去,呵呵干笑两声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刚、刚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养的八哥走了,我这儿给它哭丧呢……”
声音越来越低,低到秦功忍不住冷笑。
哭丧?哭丧要特地先上自己府上绕一圈?作甚?拉着他一块儿哭?
两人不欢而散。只是齐开没想到,这一散就散了三年。
那日河边分道扬镳后,齐开是怎么也没脸去找秦功了,就算到了秦功走那天,他齐小公子也只敢蹲在一撮铁树后,远远看着那人的飒飒英姿,骑白马,摇旗杆。
队伍走出了城门半里地,齐开还蹲在那儿,想着,下次回来喝酒,就该是在他大婚的席桌儿上了。到时该说些什么呢?
该说,啊哈哈哈秦功你这厮终于有人收拾了。
该说,哎哟哟哟秦少爷你要是不喝了我这一坛今儿休想抱嫂子。
还是该说,秦哥哥,念在我齐开难得痴情,你娶了媳妇儿后可千万别把小弟给忘了。
别把我给忘了。
赶不巧,那天齐小爷正难过的要死要活之际,老天不长眼地也跟着撒了泡尿,差点儿把齐开给浇进泥里。
齐开折了片铁树叶,一路失魂落魄地往回走。雨水沿着那破落叶儿开的叉挂下来,将齐开淋成了一道儿一道儿。
回到齐府当晚,齐开便发起了高烧,怎么都退不下,急得齐太傅坐在床边一整夜,想到这孩子幼年丧母,脾性虽顽劣了点儿,可心还是好的,自己从小就骂他不成器,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要出了什么差错,还不要了他的老命!
大夫说,齐开这病单靠药是治不好的,总之一句话,心病还要心药医。
可他这儿子长这么大,书不读,科不考的,自己虽气他,但他从没当回事儿过,能有啥心事?
一直到快天亮,齐老太傅才听清楚了他家混小子嘴里念叨了一晚上的词儿:铁树开花。
桃李满桠作秋深,铁树开花始见春。原来,却是情事。
肚里没货的就是好养活。不过两天一夜,齐小公子便自个儿好了。
好了之后,日子照旧滋润照旧混,浑没一丁点心事的样儿,整的齐老太傅愣是以为自己那天早上给听错了。就说,他这草包儿子哪时有过那么高尚的情操?
齐开还是最常去天下第一楼瞧花姑娘,还是最常去长巷头喝老酒。
似乎没秦功陪着,也一样。
只是手头紧了跟老头要要不到,他会想,秦功才不在意这点小钱。自己看上的漂亮姑娘跟别个看花赏月去了,他会想,秦功都不敢先齐小爷就你???改天跟人打架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会想,秦将军知道不,等他回来了看教训不死你!!!
就这么晃啊晃啊晃,桃花开了败败了开,荷花沉了水又浮起来,三年晃过去了。
而秦功,就在齐开故作遗忘却又念念不忘里,回来了。
三年不见则已,一见便恰如天雷勾动地火,雷公见到了电母。
那日齐开喜气洋洋地去城门口迎人,混在人堆里,远远望见心心念念的那人神采飞扬地走在队伍最前,当真是英挺不凡顾盼生威。齐开呆呆瞧着,耳边的欢呼全听不见,身边涓涓人潮全看不见。
小爷若喜欢你,眼里便能只有你一个。
内心的翻涌不知为何就停了。什么天雷地火,雷公电母,却哪及得上小爷我坚定不移痴心不改死缠不放之半分?
齐开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忍了三天,终是忍不住了,到了十五那日晚上,齐小公子用过晚膳稍稍收拾了下,便直接往秦府奔去。
三年,想死爷了,兄弟间喝场小酒总不为过吧?
到了秦府门口,却恰巧碰上刚准备出门的秦功。
齐开看着那个突然从门里跨出来的人儿,眼睛还没来得及眨过来,脖子便被人勾住了。
秦功笑弯弯的两只眼睛里印了两枚小小的月亮,照的齐小爷脸刷的就红了。
“怎么,终于想到来了?”
齐开将嘴咧得开开的啊哈哈哈哈地笑着,“这不是赶巧,一直没时间嘛。这不,一得空就奔你这儿来了。”
齐开说话一向不能当准听,秦功见识了十来年从来都是一笑而过。
而齐开从小到大最让人气愤的谎话,便是三年前的八哥哭丧。
有胆摸黑爬他的床,没胆打开天窗说亮话。居然还隔天就给他跑去陪小姑娘,是嫌他前晚不够卖力么?
既然他不愿提,处处躲着避着,那自己又去提它作甚?
两人坐在馆子里,看似和乐,却是两样心事。
齐开是个揣不住心思的,带着心事喝酒就特别容易醉。醉了便伏在桌上毫不自知地小声叫唤。清清水水平平白白,就两个字,秦功。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要不是三年前那晚没忍住,万不会露出半点破绽。殊不知这两个字早被秦功听去了千千万万遍。
十五夜深,秦功背着醉晕了的人走在护城河边上,回想过这十几年来的星星点点,恰似梦中走过。
齐开不知秦功一晚上想的这许多,只是一夜到天亮,一扭脖子兀然瞧见那人正合着眼脸的侧脸,吓得差些从床上滚下去。
他一动,秦功便醒了。
齐开愣愣地看着他,口水都忘了吞。手偷偷地在被下一摸,背都僵了:脱脱脱脱脱了??!!
下一瞬,又恨的猛捶:脱了就脱了,又不是一丝`不挂!!!
抬眼,惴惴不安地朝那人望去,见那人正看着自己,赶紧拉出个笑来。
秦功淡淡道:“昨晚你喝多了,齐伯父见天色太晚就让我住下了。”
哦哦哦哦哦……齐开心里忙不迭地应,脸上倒没什么变化。
秦功说完,又慢悠悠地在怀里掏,掏了一阵又突然停下,转头去看齐开,“昨天晚上帮你除外衫的时候,你衣服里掉了样东西出来。”
齐开一愣:啥?
秦功一笑,手指勾着一条细线将那物件挑出来,坠在下边儿的玉佩晃啊晃啊晃的,晃得齐开整个人由松到僵,又由僵变成了条泄了气的死鱼。
秦功凑过去,温热的呼吸喷在齐开的耳尖尖上,“这东西,是三年前送给那个陪了我一夜的美人儿的,怎么会在你这儿?”
“你收着它,是个什么意思?”
齐开指尖藏在被角,冰凉冰凉。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他别过眼,嘴里干的厉害,却忽然有股破釜沉舟的力气推向他,推得他一口啃在秦功的脸上。
他睁着眼,从没这么近地仔仔细细将他瞧了遍。
心里有如巨石落地,声音却哑的不成样子。
齐开说,就是这个意思,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