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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作壁上观(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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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楼中,裘澜渊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白千尘这才不缓不慢的开了门。出来后,他扫了裘澜渊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带路。”
裘澜渊点点头,却没先走,而是慢慢的踱到白千尘跟前,低声道:“小师弟平日里性子很温和,师兄,你不妨笑笑。”
白千尘侧过视线,看着裘澜渊,冰冷的视线,逐渐柔化,最后轻飘飘的说道:“我知道。”
裘澜渊愣了下,一瞬间,几乎以为站在自己跟前的其实就是那个看似无害,实则阴险的小师弟。
待他回过神来,白千尘已经走到楼梯口,就连忙过去扶着,在他耳边说道:“颜儿身体不适,还是让我扶着你吧。”说着自发的站在他的左侧,一手扶着白千尘的右肩,另一只手搭着他的左手,让白千尘整个人几乎依靠在自己怀里一般。
白千尘眉角轻轻蹙起,却也未说什么。
到了二楼,白千尘顿了下来,轻声道:“我想去……瞧瞧墨色。”
裘澜渊微讶,扶着他进了墨色的房间。屋子里有三个人,白千尘一一扫过去,暗忖躺在床上的孩子,想必就是墨色;屋子里绣着女红的女子,应该就是张天惜了;另一个坐在床前的人却不知是谁。
裘澜渊适时的开口道:“无双,你搬一张凳子到床边。”他说着扶着状似病恹恹的“墨颜”走到床前。白千尘唇角微微勾起,暗暗记住了那个叫无双的男子。等到了床边,就见床上那瘦弱的少年要坐起来。
白千尘连忙制止,看着他的眉眼,冲着他淡淡笑道:“你躺着就好,别起来。”
墨色点点头,重新躺下。过了会儿,白千尘道:“身子好些了吗?”
“他好多了,现在可以吃一大碗饭了。”回答他的是张天惜,白千尘仰头看着她,淡笑着,伸手抚-摸着墨色的头发,眼底满是温柔:“你们要是缺什么,想要做什么,尽管说。”
墨色略微有些紧张,嘴巴一张一翕的,最后小声的问道:“真的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吗?”
白千尘点了点头:“你想要做什么?”
“我……我想要学认字儿。”
白千尘微楞,尔后轻笑道:“这自然可以……以后,琴棋书画,你还想学什么,便只管说,我会让无双他们教你,我也可以教你……”
白千尘他们在墨色屋子里只坐了一会儿,便出来了。接着去到一楼,众人看到他们下楼来,都围了上来,大多人都争相问候“墨颜”的病情。白千尘则淡雅娴熟的回道:“无碍。”
过了会儿,有人嬉笑道:“颜老板,你昨儿还好好的,今儿身子怎么就突然不好了,是不是思尘哥哥晚上惹得祸?”
白千尘扬眉,偏过头,低声道:“思尘?”
裘澜渊连忙说道:“无意,你这可是冤枉我了。”他这么一说,白千尘便知道这“思尘”指的便就是裘澜渊了,随即联想那话中的意思,面色微微一沉。
周围那些倌儿,却一口一个“思尘哥哥”,叫的好不亲切。白千尘原本挂在嘴角的笑,渐渐敛去。
白千尘没说多少话,不过,但凡有谁开口说话,裘澜渊便有意的喊出那些人的名字。白千尘也尽力将他们的名字和样貌记住。
秦楚楼里的倌儿五官都很端正,样貌清秀,却都很单薄纤弱,虽身处谢馆秦楼,却都很随性。白千尘把剩下没被喊名字的人的样貌特征记下来,然后以不适为名目,回到了屋里。
回了屋子之后,两人就“思尘”这名字讨论了一番,最后不了了之。
是夜。
整条花街都热闹起来,秦楚楼也渐渐喧闹起来,白千尘自然不会下楼去接待那些人,等到更深露重了,白千尘心中惦念张祈凡,想要去天水云客栈给张祈凡换药,不过联想到墨颜和易忌寒的关系,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就来。最后,还是由裘澜渊去天水云客栈。
如此过了两日,易忌寒倒没出现,白千尘也寻了机会去看过张祈凡几次。张祈凡的伤势倒好转了许多,只要不做大动作,静养半月左右,就没什么大碍了。
易忌寒因为备考,倒没机会去找墨颜。
只是,莫楚却给他带来了个让他极为震惊的消息,他所提供的清风寨位置上,根本没有他口中所述的清风寨。
易忌寒想要亲自去查,却分-身乏术。这些日子,他除了在府上温习功课,就是陪同他父亲去拜访一些官员。那些官员或大或小,大多都是此次大举的相关要员。易忌寒他们也不是自己去拜访,而是跟着严家父子一起去拜访。
每一次,严世荣都有意无意的提及易忌寒,严大将军出马,无非也是想让他们多“照顾”严川及他了。易忌寒虽然不屑这些作为,但这些官员府门前排队拜访,争相送礼的大有人在。那些官员明着大门紧闭,暗地里,易忌寒也看到那些官员的管家,领着许多人往后门来了。这样的场景见多了,也习惯了。
易忌寒已经有许多日子没有去见严晴了,严川几次相邀,也都被他以科举大试为由,给推托了。他心里明白,严晴家世好,样貌才识样样都好,多少名门子弟都想娶回家去的千金大小姐。和严晴相处一段时间,对这门亲,也很满意。
然而,从清风寨逃出来后,他就很少想到严晴这样一个风华女子。夜里,脑中环绕的要么是张祈凡每一次让他无不诧异的出现和消失;要么就是和墨颜无休止的痴缠。
想到墨颜,易忌寒心里又徒增躁乱,他刻意不去想这人,然而,脑海中却总会在不经意间浮现他的容颜。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负担,可彼此男儿身,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思絮掠过,易忌寒又觉得往昔种种,却显得不是那么真实。
离大举之日,也不过就剩半月不到的时间了,对于考生来说剩下的日子都要置身在书山学海之中。易忌寒自然也不得闲,只是书却看不进去。他寄给青城派的信一直也没有回应,而严川那里也没有从他姨娘那里探得消息,而张祈凡就跟人间蒸发一般,再无音讯。易忌寒一个人理不出头绪,也无甚心情看书,这日便偷了个空,把莫楚约了出来。
这次李晟予也出来了,三人难得聚在一起,就寒暄了许久,和他们处在一起,易忌寒难得放松了心情。
李晟予娶如期的事,他家里人都没什么反应,他家那位娇妻自来都是逆来顺受的主儿,李晟予根本就不怕,他如今常常夜宿在如期这头,也不见家里那位闹腾过。喝了会儿茶,李晟予因为惦念怀了身孕的如期,就先走了。
李晟予走了之后,易忌寒回头看兴致不高的莫楚,调侃道:“怎么,最近你倒是挺闲。没去找那白公子?”
莫楚意兴阑珊的回道:“听店里伙计说,他病了,就算我去拜见,只怕也无缘得见。”
易忌寒眉头微蹙:“病了?我可想象不出他那样一个人,还会生病。”
莫楚干笑两声,看向窗外,突然站了起来。
易忌寒顺着从茶楼的二楼看下去,楼下人来人往,但易忌寒一眼就能看穿莫楚现在看的人是谁,回头见莫楚瞬也不瞬的盯着楼下的人。易忌寒想起往日,莫楚看那人痴迷的场景,微微有些错愕。
过了会儿,莫楚回头冲他说道:“忌寒,我……失陪……一下。”莫楚话没说完,转身箭步下楼。
楼下,莫楚追上了街上并肩而行的两个男子。那两人都是秦楚楼的,一个是无双,另一个是他的侍童竹禾。
莫楚追上去之后,无双他们停了下来,不知说了些什么之后,无双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竹禾,就跟着莫楚一道走了。竹禾一个人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也走了。
易忌寒无奈的摇摇头,啜了口茶,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出了茶馆。
走在大街上,易忌寒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折往何处。
抬眸四顾,忽然望见前方有座大楼,挂着极大的招牌——广昌堂,这可是盛京里数一数二的大药堂。
易忌寒收回视线,忽然想起方才无双他们手里提着的东西,似乎是药包。易忌寒转头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双眸微微凝起,他们方才出来的地方,就是广昌堂。
迟疑许久,易忌寒缓缓的走向了广昌堂。
他才跨进广昌堂,就听柜前的吆喝道:“这位公子,您有什么需要?”
易忌寒作势轻轻咳了一声,哑声道:“替我抓一副去伤寒的药。”
“好勒!”那伙计点点头,看了看易忌寒的神色,问道:“公子,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找我们先生给你瞧瞧?”
“不必了。”易忌寒淡淡一笑,趁着那伙计抓药的空当,环顾了四周,见并无别人后,咳了几声后,漫不经心的问道:“对了,方才出去的不是秦楚楼的无双公子吗?怎么,他也病了?”
“啊,公子您认得无双公子啊,是啊,最近他们楼里好像是有人病了,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我瞧他拿了好些药呢,想必病很严重吧。”
“都是些滋补身子的药材,还拿了金疮药。”
“金疮药?”易忌寒一凛,“是有谁伤了吗?”
“这我可不清楚了。”
易忌寒讪笑一声,脑中却划过张祈凡被软剑刺穿身体的场景。
须臾,易忌寒心头微微一凉,张祈凡易容术独竖一帜,让人难辨真伪。
他被掳到清风寨时,墨颜就在身边,而张祈凡受伤的次日,墨颜也病了。易忌寒细想着张祈凡出现的前后和墨颜出入的情况。他们两个从没有一同出现在自己跟前过,而且那两人身材相当,若是易容,也很容易。张祈凡会武,墨颜要是掩饰的话,也不无可能。他抱墨颜时,就曾想过……他的身材虽然纤细,却很结实……
如果,墨颜就是张祈凡……思及此,易忌寒扶额,微微有些失神。这种疯狂的念头,只是轻轻的一碰触,便让他陷入一个恐惧的漩涡……
药房伙计抓好药后,回头看易忌寒奇怪的神色,连喊了好几声。
易忌寒这才回过头来,接过药,把银子递给了药房伙计。
那药房伙计还想跟他说,他脸色看着不大好,最好去看看病的,易忌寒却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