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44、与子成说（六）

　　待那女子洗漱过后，再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众人无不惊艳。她生就一副上好的相貌，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只是形销骨立，脸上因缺少血色而显得苍白。
　　她一出来，便神色着急的问无双：“我弟弟呢？”
　　“他会没事的。”无双安抚她：“他在二楼，大夫在看他呢。”
　　女子点点头，握了握拳，上了二楼。

　　等她上了楼，众人私下打听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切切私语声骤起，无双叹了口气，道：“颜老板自有他打算，你们别多舌，都散了吧。”
　　无双说着，心里却也很是好奇，忍不住也跟着上了楼。

　　进到厢房里，墨颜和那女子站在床脚，大夫正在给那小乞丐诊脉。无双走近了些，见那小乞丐的脏衣服已经被脱下丢在了地上，忙帮着收拾起来。走到床脚，看了眼，小乞丐头发还是很凌乱，身上盖了床棉被，他的脸被擦干净了，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轮廓。

　　末了，大夫放下手，对墨颜道：“没什么大碍了，晚些时候，叫人到广昌堂取药就好。”
　　墨颜亲自送那大夫到门口：“谢过李大夫了，您慢走。”
　　李大夫点点头，道：“颜老板，不必客气，请留步。”
　　送走大夫后，墨颜回屋看着那换了衣衫之后的女子，淡淡的说道：“他受了些内伤，大夫已经用针引出他体内的瘀血，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他会好的，只是瘦弱了些，你不必太担忧。”
　　少女点点头，目光定定的锁在床上少年的身上。

　　须臾，墨颜道：“姑娘，可否请你移步，我们先给他擦擦身子。”
　　“我来吧。”
　　“你终归是女儿家，就先出去吧，我会照看好他的。”
　　少女迟疑的看着墨颜，点点头，小声的说道：“谢……谢谢你。”

　　墨颜不语，等她出了厢房后，长长的呼了口气，对无双道：“无双，你既然来了，便过来帮帮我。”
　　“是。”无双点点头，取了盆水，打湿了巾子，走到床边，递给一直坐在床沿的墨颜手里。

　　张祈凡接过巾子，掀开了薄被，露出少年的赤_裸的上半身，那少年身上很脏，黑兮兮的看不见一块见白的地方。无双垂眸，偏过视线，想了想，皱眉道：“还是我来吧，颜大哥，你先去洗洗身子，我会小心着点的。”
　　张祈凡垂头，见自己身上因为抱着少年而脏了一大片，点点头，道：“双儿，那你费心些。”
　　无双含笑，目送他出了厢房，回头，尽心尽力的替床上的少年擦拭起身子。

　　恍惚中，少年睁开眼，抬眸望着眼前的人，呐呐的喊道：“姐……”
　　无双闻声看去，冷不防就见少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黝黑的眸子，恍若一滩死水。
　　无双一怔，冲他微笑，柔声道：“你姐姐在楼下，我先替你擦擦身子，一会儿，再替你梳洗头发，再让她进来见你。”
　　少年强睁着眼，感觉自己未着寸缕，想要阻止无双的好意，可听到他的温声细语，心头不由觉得舒服。是以，他便没做挣扎，任无双为自己清洗。
　　无双为他梳洗一番过后，还给他穿了小衫，换下了床罩。

　　等收拾好一切后，无双便让一直守在门外的少女和那少年呆在一处。

　　张祈凡换了一身素颜的衣衫，到了二楼，就看到裘澜渊坐在二楼大堂窗前的横梁上，回头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张祈凡道：“你帮我守着门，我……我想问清楚一件事。”
　　裘澜渊不置可否，看着他进了厢房。

　　张祈凡再进厢房，就见那个女子紧紧的抓着少年的手，声音很小的念着什么。

　　看到他进来，她微微紧张了下，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小声道：“我代弟弟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说着就要跪下。
　　张祈凡一步上前，摇摇头，扶起她坐到离床不远的桌边。喉头似哽了一口气，要喷涌而出，却又生生的咽住，半响才道：“为什么，冒险去撕官榜？”
　　少女眼中迟疑了下，摇摇头，道：“我和弟弟不知道那是官榜，只是，想拿纸来烤火。”
　　“你觉得我会信吗？”

　　少女轻咬薄唇，显然是在犹豫什么。张祈凡定定的看着他道：“你年纪，二十有三了吧。”
　　她身材消瘦，年纪看着不过二十左右，眉间一点朱砂。曾听人说，那叫美人痣。
　　少女错愕的看着他，抬起头，用红肿的双眸看着他。

　　一时间，厢房中寂静无声。
　　半响，张祈凡道：“你可听说过，天水云客栈吗？”
　　“……”少女直直的看着他。
　　“曾经，有户人家，很宠爱自己的孩子们。特别是他的三个女儿，总会把最好的宝贝赏给她们，还特意为女儿造了盛京城里最大的客栈，绸缎庄。如今客栈还在，名字，还是那个名字，可是……造就他们的人，全都没了。天、水、云，天水云……”

　　女子惊愕的看着他，身子瑟瑟发抖，眼眶红肿。
　　张祈凡突然一笑，自眼角落下一滴泪，跪在了地上，直直的看着女子。
　　“你是谁。”女子捂着嘴，眼泪不停流下。
　　“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却和其他兄弟姐妹不同，长得丑。”张祈凡说着，从怀里掏出原先捡到的官榜摊在地上。“一别经年……你们过得可好？”

　　“你……你是凡……凡弟……”少女看看地上的纸，再看看眼前的人，捂住嘴，无声的恸哭起来。
　　张祈凡红着眼，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手绢，跪着到她面前，轻轻的为她擦着泪水，只一会儿，小小的手绢已经被眼泪浸湿。

　　“真的是你……苍天是在怜悯我们吗，我终于……找到你了。”少女说着，抬手轻轻的抚着张祈凡的脸，哽咽道。
　　张祈凡摇着头，双眸盈盈的望着她，小声的叫道：“天惜姐……”
　　少女身子一颤，咬着唇，点头，再点头。

　　两人就那么无声的对望着。

　　过了半响，张祈凡轻轻的抱着她的腿，道：“家仇未报，沉冤未雪，姐……恕凡儿不能和你还有祈星相认。往后，你和他便在这里安顿，一切有我。”
　　张天惜点头，怜惜的摸着他的头。
　　“姐……”床边传来一声细若蚊蝇的叫唤。
　　张祈凡他们连忙上前看去。
　　床上的少年眼中含泪，他直直的看着张祈凡，动了动唇，最后什么也没说。
　　张祈凡冲他无声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很勇敢……”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更新这么多啦……哎，昨儿偷懒了~~明天会多更点的~~亲们~~最近老是失眠，精神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