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34、生死契阔（一）

　　易忌寒淡淡的摇头：“算了，别喝太多了，还有好多事要你我打理呢。”
　　莫楚点点头，表示同意。

　　无双因为要表演，墨颜也把敬他的酒也挡下了。那些敬酒的人，看他连续喝了两圈，就来劲儿了。连番敬酒，都誓说非要把他灌醉不可。
　　无双有些担忧的看着墨颜一杯接着一杯喝，想来拦下他，他只摇摇头说：“我没事儿，你去准备一下吧。”

　　待轮到无双上去弹曲时，酒席上的人，都已经开始拼起酒来了，根本没几人在听曲了。倒是那些原本来助兴的八方楼姑娘，大多都被人揽在怀里了。待无双弹完曲子回到酒桌上，酒席上氛围都变了。
　　无双才刚坐下，就见两个青年男子端着酒杯过来敬酒。墨颜回身把递向无双的酒又拦了下来。
　　无双见状，扶着他说：“你喝多了，我们回去吧。”
　　“我只是有点晕，没醉。”墨颜摆摆手，转身凑到干吃着菜肴的裘澜渊耳边叫道：“思尘……”

　　“嗯……”裘澜渊没喝什么酒，却吃了太多菜，这会儿撑着了，只能扶着椅子坐着。
　　“思尘……”墨颜继续往他身边靠，又唤了他一声。在外人看来，墨颜和裘澜渊耳鬓厮磨，亲热的很。
　　张祈凡很清醒，只是喝的酒委实过多了，他定定的看着裘澜渊，冲他轻轻一笑，道：“冰蟾……”他自顾自的说着，涎着脸凑上去，手径直伸到裘澜渊的袖子里，道：“把我身上的酒气吸了……”
　　裘澜渊听到他师弟这话，眉头一挑，忽然大笑起来。
　　冰蟾乃是百年难得一见圣虫，仅出没于雪山之巅，物种稀有，难以饲养。这冰蟾在江湖上可是难得一见的解毒圣品，但凡中毒者，在身上只消破开一个伤口，让冰蟾附在伤口，不消一会儿，便可祛除身上毒液瘴气等。
　　裘澜渊突然大笑，让周围喝酒的诸人都不解的看向他。裘澜渊见状突然安静下来，僵了僵，尴尬的冲大家笑笑，过了会儿，才漫不经心地凑在张祈凡耳边说：“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不过，师弟，我没喝酒你高兴了。这会儿，看到你醉酒我也很高兴。师兄我……不答应你，除非你把雪灵芝还给我。”
　　张祈凡冲他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他：“你走，把无双带回去。”
　　无双闻言，摇头道：“我们一起走吧。”
　　张祈凡侧头，很是认真的看着无双，思考着什么。

　　这时候，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张祈凡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靠近，揉了揉额头，转身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人，眸光流转，噙着笑意道：“思思……”声音也像是沾了酒意般，沁人心脾。
　　来人正是秦淮名妓，冰清玉骨的冷美人——顾思思。
　　她柳眉微蹙看着醉的东倒西歪的墨颜，伸手搭上墨颜的脸颊，柔声道：“颜，你喝醉了，别喝了。”
　　墨颜勾起嘴角，红润的双唇凑上去，暧昧地凑到顾思思面前，摇头道：“我没醉，也不想回去。今天晚上大家不醉不归。”说着话就打了个酒嗝，一眼就瞄到裘澜渊手里拿着酒杯，一把抢过来就说：“说了，不许你喝。”
　　裘澜渊嘀咕一声：“你还真来劲儿了。”
　　墨颜仰头把杯中酒喝尽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笑成了魅惑众生的模样，靠着思尘道：
　　“思尘，走，带上无双，打道回府。”

　　顾思思双眸盈盈的看着墨颜，欲言又止。

　　裘澜渊眉眼弯弯，回头冲无双道：“双儿，我们先走。”
　　无双犹豫道：“可是……”
　　“放心，这到秦楚楼才哪到哪儿啊。”裘澜渊说着，冲顾思思笑了一笑，拉着无双就走。
　　等他们都走了，顾思思依然静静的看着墨颜。
　　“思思，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墨颜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斟了杯酒，有些晃悠举起来冲顾思思说道：“对了，我听说你要回淮州去了。此去一别不知道他日能否重逢。来，我敬你一杯，喝完这杯酒，咱们有缘再会。”他话语清晰，仰头又喝饮尽了杯中酒。
　　顾思思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上，见他喝完酒晃了一下，快要跌倒在地，连忙上前去扶，墨颜自己却站定了。
　　四合楼里的伙计，见他喝了不少酒，就说：“颜老板，你喝多了，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思尘他们在等我，走了。”墨颜摆摆手，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顾思思手悬在半空，直愣愣的看着墨颜消失在视线。眼中满是悲伤，她站在原地许久许久，至于她什么时候走的就没人知道了。

　　夜色已经很晚了，易忌寒看着已经散场的酒席，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回府上去。
　　自从上次百花会之后，四合楼里许多厢房都添了床具枕席，倒像是客栈一般，该有的都一应俱全。
　　打了个长长地哈欠，易忌寒就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看了一眼整个大厅的狼藉，易忌寒揉揉眉心，还是决定回去睡一觉，反正路程不长。

　　夜色宁静，清风阵阵，凉爽的沁人心脾。夜色静好，让易忌寒心情变的尤为畅快。
　　为了能早点回家，易忌寒选择了一条近路，往一条窄巷走去。
　　这是盛京里最常见的窄巷，两侧都是砌的很高的墙。周围空落落的，寂静无声，最打眼的就是墙上贴的官府发布的榜文之类，叠换更新的榜文让那墙看起来灰败了许多，新的旧的，让那墙面看起来像脱落的墙灰，相对的，也让静静的窄巷更加的阴暗。
　　易忌寒缓步走着，倏然听到一声极轻的闷哼声。易忌寒眸光聚敛，停下脚步，凝神看向声音传来处，只听见黑暗处传来窸窸窣窣声。
　　易忌寒警惕地看着那一处，沉声道：“谁？！”

　　易忌寒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就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才靠近，一股浓重的酒气就扑鼻而来。
　　易忌寒心想原来是个醉鬼，抬脚就要走。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人动了动，靠着墙挣扎着爬了起来，趴到了墙上。
　　易忌寒捂着鼻子，皱了皱眉头，准备要走，哪里知道那人突然往他的方向靠了过来，大着舌头说了一句：“送我回家……”
　　易忌寒听着这声儿耳熟，眉角一跳，本能出口道：“墨颜？”说着把人拉到有月光的一处，借着微弱月光，果然看到墨颜衣冠不整，醉意迷蒙的模样。

　　“墨……颜老板……颜老板……”易忌寒叫了两声儿，也不见他有反应。
　　易忌寒脸色一沉，这秦楚楼和四合楼，就隔一条街，怎么走都不会走到这条窄巷。
　　易忌寒本想早点回家才会绕了道往这里来，夜半三更，这醉汉能绕道这里，铁定是不清南北了。易忌寒不想多事儿，可要是留他一个人在这儿，只怕他会在这里睡一夜。浓重的酒味儿，让他不掩嫌恶的蹙眉。
　　易忌寒动手拍了拍墨颜的脸颊，一番过后，醉酒之人竟当真转醒过来。乍一睁眼，便悠悠说道：“易公子，别来无恙。”
　　他说这话时面色沉静，易忌寒以为他没事了，只见墨颜顿了顿，眼一闭，往前一倒，直接靠在了他的胸前。
　　易忌寒眼疾手快，连忙托住他，道：“喂……你怎么了，醒醒……”
　　叫了半天也不见人反应，易忌寒嘴角一阵抽搐，只觉得是接到了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
　　环顾四周漆黑寂静，连个人影都没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光彩，费力的把人扶起来，低头看睡过去的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秀气的脸庞被酒气熏的光泽红润。易忌寒看了几眼，神情立时变得古怪起来。过了须臾，他气恼的偏过头，认命的把墨颜架起来。

　　易忌寒半拖半拉的夹着墨颜快走出这条巷子时，远远的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快，撕了这些……”
　　易忌寒只听到声音，没看到人。声音很轻很急，听声音，说话的应该是个女子。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撕拉撕拉”窸窣声，易忌寒不甚在意的驾着墨颜走出了巷子，走到十字路口时，远远的就看到两个黝黑的身影，正卖力的将贴在墙上的纸张撕下来再揣到怀里。

　　易忌寒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两个身影，他们看着身材瘦小，头发凌乱如杂草一般，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身上衣着更是肮脏污秽，极为破旧。
　　易忌寒思忖，他们大概是乞丐吧。
　　那两小乞丐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易忌寒，到近了之后才发觉有两个人杵在路口，一个还直定定的看着他们。

　　两个人被吓得生生顿下来，冷汗涔涔的看着易忌寒。

　　“这么晚……你们在做什么……”易忌寒以为他们被吓到，实际上他们也是被吓到了，没等听完他的话，两人调头，齐刷刷的撒丫子就跑。
　　“我又不是鬼……至于吓成这样吗？”易忌寒嘴角一扯，看他们被吓的落跑的模样，在心底腹诽一句。
　　一阵风吹过，原本墙上撕落下来的纸，被风一吹带到了他和墨颜脚边。易忌寒瞄了一眼地上的纸，眼眸骤然聚在那张纸上。
　　那是顺天府颁发的通缉榜文，通缉的人，正是私闯将军府，图谋不轨的张氏余孽——张祈凡。易忌寒为了要查张祈凡，这榜文他看了不下几十次，只这一眼，易忌寒都不需要捡起地上的纸来印证自己的所想。
　　看着那两个身影离开的去处，易忌寒眸光闪了闪。这时，身上重量一轻，原本架在自己身上的墨颜差点摔到地上，他把人一捞揽在怀里。

　　易忌寒面色不善的看了墨颜一眼，暗恼自己是吃错药了，竟然要送他会秦楚楼。

　　突然，易忌寒感到身后一阵阴风，神情一凛，后脑勺就被重重的敲了一记。
　　易忌寒身子晃了一晃，靠在他身上的人，随之颓然的滑落倒地。震惊的神情，天旋地转一般，他再也站不住了，身子往前一躺，直直的压向地上的人。
　　最后一眼只看到地上那人，醉意微醺的脸庞。

作者有话说

　　抓虫~~~看过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