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23、千面郎君（十）

　　莫楚直愣愣的盯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良久，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身旁易忌寒的胳膊，问：“忌寒，你看到没有？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简直……简直……”
　　不只是莫楚一个，易忌寒和严晴也都被那人容貌所惑。
　　他们之前所在的太湖原本就是离东城门最近的郊外，不花一点儿工夫就到了城门口。

　　易忌寒初回盛京不久，认识的人物屈指可数。不过城楼上的苏延习，他倒是有些知道的。那日尾随墨颜进了那苏府，还撞见他和一个女子颠鸾倒凤。
　　他们从湖边过来，人群把个城门口给堵得连过往的车队都只能在城门外候着。挤进城后，也只能站在人群外围，还没站稳，那苏延习就跳下来了。
　　说是跳下来的，更确切的说是掉下来的。
　　苏延习就那么直突突的下落，没半点征兆，把下面围观的众人都是唬了一跳。更想不到的是，那白衣男子横空救人。

　　即使易忌寒只看了一眼，心中也不免感叹，那人伸手敏锐，气质翩若出尘，遗世独立，叫人过目不忘。不过见莫楚那副痴迷样子，忍不住损他：“简直是什么？别看了，眼神本来就不好使，还往人那儿盯出花儿来。”
　　易忌寒挥开莫楚的手，转头对严晴道：“晴儿，我送你回去吧。”

　　严晴方才也望着那白衣男子出神，这会儿听到易忌寒的话，稍稍回了点神，点点头。
　　莫楚听易忌寒口气冷淡，据理力争道：“你不觉得这人太好看了。”

　　“对，好看，简直就是不世出的妖孽。”易忌寒没好气的拿手挡住他的眼睛说：“不过，我的莫公子，您醒醒好吧。这人可不好惹，那人轻功上乘，就算是我爹，要想上墙墙救人，也怕没那么顺当。这么一号人物，怕是在盛京名头不小吧。”

　　莫楚眉眼一弯，笑道：“你说的对，这个人只要是在盛京，要找起来，那也容易了。”
　　易忌寒皱眉，还没问他找那人做什么呢，莫楚又道：“盛京往后可要人热闹了。”
　　易忌寒不解其意，莫楚勾唇，眯着眼：“你想啊，咱四合楼里多少姑娘还没散呢，这科举大试在即，这府丞公子再来这么一出，他这名声可是传出去了。那府丞大人本事儿再通天，他那官位怕是要黄啊。再就是，方才那白衣公子了……”

　　“莫楚，你……在想什么呢。”易忌寒挑眉，横视他。
　　“你说呢？”
　　易忌寒他们两人你来我往的瞎扯着，严晴就一个劲儿的笑。莫楚话多，见她笑，就问：“严小姐，你来说，方才那位公子，可够的上这盛京第一的美男子？你可别因为忌寒在，就编排谎话啊。”
　　严晴眉眼弯弯，抿嘴笑道：“我可不敢说，到处都是人，远远的我还没看清人呢。”

　　周围也有许多人议论这那白衣男子，不过在衙役的遣散下，人群慢慢减少。衙役上前催赶，他们三人随着众人散去。

　　这厢，众人口中的白衣男子，熟门熟路穿街入巷，直跃入东门一座荒废的大宅院后。大宅荒废多年杂草丛生，一跳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直通一座大院。

　　白衣男子径直走到院前，推开了门，突然皱眉，自腰间拔出腰间软剑，剑尖直指东面，喝道：“谁？！”

　　院子陷入了一片寂静。微风吹过，远处传来几声轻轻的“沙沙”声，使这静静的庭院有了些许生气。风拂过白衣男子的脸颊，掠起长发，一张绝美容颜，冰冷如霜。

　　须臾，从东面的院落里传来几个掌声，清脆响亮。继而从暗处缓缓的走出一个穿着青衣的人，黑发如瀑，垂及腰间，身材高挑健硕，俊朗的脸上却带着几分邪佞。眉角一颗红色小痣，一双桃花眼带着慵懒神情，满是戏谑的看着白衣男子。

　　“是你。”白衣男子看到青衣人，蹙眉收起软剑，转身直入已经打开着门的厅堂。

　　被冷落的青衣人连忙上前，道：“我说，师弟，咱们可是有些时日没见了，虽然你我向来不睦，不过，打个招呼总是要的吧。”

　　白衣男子不理他，他就凑上去：“我说师弟，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易容术还真是出神入化了，易成大师兄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破绽，不错，真美啊……”

　　白衣男子直入大堂，在大堂香案前蹲下。那香案使用石墩做的，极其精密，连着案前的墙。白衣男子伸手在香案底下探了下，那香案就如石门一样，缓缓的移开。
　　那底下露出了许多真金白银，青衣男子探头看了看，眼睛一亮，道：“我说胖墩儿，都说你家有钱，不是都被抄了，怎么还有那么多啊。”

　　白衣男子未作理会，从石门里头抓出了一个包裹，打开包袱，换上了从包裹里面取出的乳白色的锦衣，又将头发用白绳解下，另束了个发髻，用包裹中的琉璃簪箍住；接着对着下颚，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原本那绝世容颜就换做一张清秀俊雅的容颜，面容有些苍白，神情肃穆。他将脱下衣物放入包裹，送回原位，启动机关，石门关上后，睨着青衣人道：“二师兄，你怎么下山了？”
　　“我说胖墩儿……”青衣男子才开口，白衣男子突然将原本被搁置一旁的软剑拾起直指青衣人，截道：“二师兄，我有名字，你要是觉得“师弟”叫不惯，可以叫我跟大师兄一样叫我祈凡，也可以和师父一样叫我凡儿，还可以跟所有人一样，叫我墨颜。别让我再听到那三个字了，二师兄——”
　　最后三个字，墨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

　　“好，不叫那三个字。”青衣男子挑眉，接着皱起眉头问：“不过，墨颜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墨颜直挺挺的看着他，“不关你的事儿，你还没说你怎么下山了？”

　　裘澜渊张开口，舔了舔下唇道：“是这样的，师父云游去了，你出门在外也有些时日了，师兄担心你有麻烦，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墨颜抽着唇角说，按着额瞄向裘澜渊：“师父云游，那你和师兄不是可以单独独处？你舍得离开他？是你又招惹师兄了吧！”

　　“怎么可能？！不说这个了。”裘澜渊大呼冤枉，靠着墨颜道：“……我说你不会一直呆在这种地方吧，有像样儿的地儿吗？”

　　墨颜沉声道：“有。”
　　“哪呢？你师兄我在客栈住了几天盘缠快用完了，你懂得，捎带上我吧？我要好好洗洗身子了。”

　　“……你要去？”墨颜狐疑的抬眸看他，淡粉色的唇微微勾起。

　　“嗯。”裘澜渊剪水双眸水汪汪地瞅着他，原本俊朗的容颜，配上这幅表情，怪异极了。
　　墨颜面无表情地道：“好吧。……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在办事儿，所以你要是去了我的住所，凡事儿最好都听我的。不用你易容，伪装懂吧，咱们师父教的，你学的虽然磕碜了点，但应该都能应付的。”

　　“你……”澜渊气结，忍了忍问：“那你现在住哪里？”
　　墨颜淡淡道：“秦楚楼！”
　　“那是什么地方，怎么跟客栈似地，你开客栈？”
　　墨颜转头，勾唇道：“男娼馆。”
　　裘澜渊愣了片刻，跳开墨颜身边，怪叫道：“不是吧。”
　　“就是男娼馆。”墨颜老神在在的说着，看他样子道：“你也可以不去，不过，如果你要进我的楼，就只能当个小倌儿，再就是，要喊我颜老板。”

　　“我说师弟，我倒是错看你了，看你平常挺正派的，想不到也有龙阳之好，可是就算喜欢男人，也不必开个男馆啊，哈哈，有意思！”

　　墨颜冷冷地问：“去不去？”
　　“去，自然要去。”裘澜渊连忙接道。

　　墨颜之所以会开男馆，也是说来话长。
　　当初他下山，第一个打探的自然是易天圣一家，但想不到易天圣居然退出江湖，来了盛京。这样他倒是省了许多事，要办的事，要讨的债，都在一块了。
　　那时候，他也没多少银子傍身，便就回到张家被封的老宅，虽然已经荒废了，可是自然能看出当初的繁盛。
　　他孤身一人在些老宅一住就是月余，闲暇无事，遍走这宅子的各个院子，然后在记忆里，回顾往事。直到无意中发现触动想家当年的族徽，才发现张家的秘密。当初官府抄家，并没有抄的彻底。
　　张家当年财富之巨，足可撼动江山，否则，张庭暄，何至于被人构陷，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至于墨颜开男馆，却是因为当初接触莫、李二人。得知莫楚喜欢男人，更是痴迷秦楚楼里的无双，他便花巨资盘下了秦楚楼，后来也觉得，这个身份让他办事事来方便了许多。

　　傍晚时分，秦楚楼所在的那条街已经热闹非常。来来往往的除了路人，就是寻欢的商贾、贩夫走卒，声浪最高的还是那些在街上和二楼处向着来往之人搔首弄姿的脂粉红娘。

　　墨颜一路领着拎着包袱的裘澜渊到秦楚楼门前才停下。看着高达三层的楼，澜渊咂舌道：“师弟，你出手真阔绰……”

　　“叫我什么？”墨颜回头睨着他。

　　裘澜渊微愣，恍然大悟道：“……颜老板。”
　　墨颜满意的点点头，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