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证其罪（四月大邱记事）》凡多

3、2

　　四月十日。星期五。
　　法医组赶出的尸检报告，同预想中一样，所能提供的线索寥寥无几，对案件的侦破几乎没有任何帮助。
　　“男性，四十到五十岁，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中等身材，O型血。死亡时间三到六个月。确切死因不可考，初步判断为，外因致死。死后移尸，藏匿至井中并焚尸。”念完简短的报告，东云合上文件夹，向后退了一步靠上办公间的隔板，“这是极限了。我、准哥和Dara姐商榷过的结果。”
　　意料之中的不乐观。
　　坐在我对面的斗俊表情严肃，双眼没焦点地看向旁边的某处，搭在办公桌上的右手握着一支原子笔，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指纹比对呢？”我问。
　　“井口和石板上采集到的指纹，比对后，排除掉孩子们，只有报案人的。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至于真正的案发现场情况，目前来讲，无法推断。——以上。”东云随手把文件夹扔到我桌上，环起手臂，无奈地耸耸肩，“剩下，就都是你们的事了。”
　　“也就是说，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拜那片荒地和枯井所赐，尸体发现的时间与案发相隔太久，即使有痕迹留下，也早被自然洗刷得干干净净，简直是专为藏尸预备的风水宝地。何况凶手还采取了焚尸的处理方法，最大限度地毁掉了物证。我不由得感叹，心底竟对这位老练的凶手先生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欣赏和些许敬意。
　　“……干得真漂亮。”方才一直沉默的斗俊微微敛低了眉。
　　“这几年最漂亮的一个。”
　　我和东云附和着点头以示赞同。

　　“这样的话，只有从最近半年内的失踪人口记录查起，先确认死者身份吧。”我说，“三到六个月，倘若还有人问津，该是有立案的。”
　　“男性，四十余岁，中等身材，O型血……”斗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过尸检报告重复念了几遍后，抬眼问我，“你那有哲镛的号码吗？”
　　我掏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房小狗”，拨出，然后递给他。
　　“你手机里没有？”
　　“落家了。”
　　“不该打给升昊哥吗？”
　　斗俊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就接通了。

　　“哲镛啊，我是斗俊哥。你在局里吧？麻烦帮我查一下，一月份XX洞那个失踪案结了没有。就是，我帮你做笔录的那个。……还没？现在把那个案子的视频记录调出来，传到一队这来。对，着急用，我等着。”

　　房哲镛是升昊哥的下属，没服过兵役，警校毕业后直接从首尔分过来的，入队刚满半年，一直给大家做跑腿。这小子办事勤快，会说话，人缘又好，再搭上一张娃娃脸，队里的女人们迷他迷得不行，给升昊哥气坏了，说什么明年之前也要送他去部队。
　　失踪登记历来是二队分内的事。斗俊什么时候掺和上的？

　　“你帮哲镛做笔录？我怎么没印象？”
　　我接过手机，跟斗俊到办公室另一边去，打开墙角的公用电脑。老头为了不让我们工作时间开小差，每间办公室都只给一台公用电脑联了网，搞得收个邮件都这么麻烦。
　　“那时候你不是陪老婆回光州了嘛。新年刚过局里人少，哲镛不会做笔录就拉我去了。”
　　“一月份我在啊，怎么不叫我？我想约他多久了。”东云跟了过来，听到这话颇为不满。
　　“哲镛是直的，你省省吧。”我拍拍东云的肩膀，笑说。这小子退役以后一直是单身，也难为他了。

　　哲镛的邮件很快便发了过来。

　　失踪者李在燮，男，四十三岁，一米七八，O型血，信仰基督教，销售公司职员，单身，独居。十二月二十一日，从仁川出差归来，于机场与同事分别后回到家中，而后失踪。
　　——失踪四个月。基本情况也与被害人相吻合。

　　“这个案子，我和哲镛去他家看过，没什么可疑的迹象，出差时带的行李已经全归整好了。他的同事，朋友，都不清楚他的去向。”
　　“这样说来，遇害的可能性很大。”
　　“确实。不过李在燮早在失踪前一个月，便申请了从仁川回来之后的年假，所以被发现失踪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寻找时间。”斗俊一边说一边拉动滚动条，翻到下一页。

　　立案时间，一月十五日。
　　报案人，李起光。

　　李起光……？

　　我怔了一下，眨眨眼，问：“报案人是李在燮的……同事？”同姓名吧，这个名字算得上常见。
　　“不，是侄子。”斗俊摇摇头，手边打开了笔录时的视频记录。
　　视频记录想必是哲镛拍的了，镜头摇晃了好一阵才找准角度。尽管如此，我还是在剪影闪过画面的第一下就已经确定，镜头里那个坐在审讯室里低着头、惶惶不安的人，是我的起光没错。

　　“……所以，你叔叔是基督教徒，耶诞节之前便已经失踪，而你却是今天去到他家才发现。你们不一起过耶诞节吗？”
　　“我、我是无神论者。”
　　画面中的起光脸色苍白，交握着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爱笑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担心和害怕。

　　“哎一古，挺帅的嘛。”
　　“就知道男人，拜托看重点好吧？”斗俊很是嫌弃地瞥了东云一眼。
　　“那是你们刑警的事。”东云满不在乎地哼一声，抬起右手肘顶了顶我，“走一趟吧，带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