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梦》九色玫瑰

14、旧事

　　旧事
　　一只白色的搪瓷杯，一把银色的小汤勺。
　　纤细的手，轻轻握住汤勺的把柄，在白色的杯子里缓缓搅动。
　　轻微的撞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分外清晰，宛如小小的珍珠掉落在玉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又如同绿色的风铃在盎然的春意中摇摆。
　　白色的杯里，荡漾着褐色的液体，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咖啡奶茶，将咖啡的浓郁和奶茶的香醇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不仅体现出两种饮料的口感，更作为享受的一种标志。
　　那是荷城第一美人——季柔薇最喜欢的饮品。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微微皱起眉，季柔薇的口气里略带着不耐，不时地看看手腕上的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人前，他们曾经是相敬如宾的爱情童话；而现在，曾经的亲密已经化为了无形的隔阂，宛如路人。
　　“森组，想和季氏合作，共同开发荷城的电子市场。”
　　杨森也不多客套话，开门见山地点明意图。
　　作为荷城最大的组织，“漂白”是唯一光明的出路。而荷城第一集团季氏，则是最理想的合作对象。
　　随着时代的发展，电子行业越来越兴旺，前景一片看好。根据情报，季氏也有意朝电子行业发展。有了“森组”的人力，再加上季氏的财力，利润十分客观。
　　“哦，合作啊……”
　　季柔薇拿起茶杯放在唇边，眼神游移不定。
　　“这次只是一个提议，还希望季氏能够慎重考虑。”
　　坐在季柔薇对面，杨森认真地说道。
　　虽然他和季柔薇婚姻失败，但是在商言商，季氏应该不会因此而拒绝电子市场这块大好肥肉的。
　　“那么，我先回董事会，看看他们的态度如何。”
　　季柔薇淡淡一笑，既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当场拒绝。
　　点点头，杨森亲自送季柔薇出了大门，返回大厅，看到杨洛正迫不及待地打开茶几上季柔薇带来的小西点包装盒。
　　“臭小子！”
　　杨森一个毛栗子敲在了正在偷吃的小鬼头上。
　　也只有在美食面前，这个小鬼才会表现得出像个十岁的孩子。
　　“你不知道么？这可是‘玫瑰面包房’出品、每日中午12时准时出炉的‘金色郁金香西点系列’！每次都是限量发售的！要不是你先前缠着妈不放，让那女人多等了半个多小时害的蛋糕都冷掉——我早就能趁热吃了！”
　　杨洛一手抓糕点，一手揉着脑门，口中还抱怨道。
　　“什么东西？”
　　杨森皱眉，作为“森组”的首领，虽然物质生活并不匮乏，但是对于这些美食游戏之类的享受□□物，他了解得并不多。他可以对荷城大街小巷有哪几个小帮派了如指掌，但是却不知道像杨洛这样的孩子喜欢什么游戏；他可以为罗纱买最名牌高档的服装，却不知道附近著名的糕点。
　　“卖给你一个情报——妈妈最喜欢的就是这款蛋糕了。”
　　杨洛朝杨森挤挤眼，顺手又拿了一块。
　　第二天，一盒包装精美的“玫瑰面包房金色郁金香西点”就被摆在了罗纱房间里的书桌上。
　　当罗纱推开门看到午后阳光照射在那金色的包装盒上时，不由当场愣住了。
　　金色郁金香西点，确实是她最喜欢的糕点。
　　十八岁的那一年，还有着青春幻想的那一天，她就是抱着刚从面包房买回来的金色郁金香西点，忐忑不安地来到杨森的书房，将自己最喜欢的食物作为表白的礼物，吐露她一生唯一一次的爱意。
　　金黄色的糕点，还带着刚出炉的热气。
　　花费了半天的时间，排了两个小时的长队买回来的糕点，在自己的眼前，被摔落到了地上。
　　大理石地面冰冷的刺骨，一向信任有加的主人突然的暴怒，未经人事的身体被暴力侵犯的痛楚，肌肤碾碎蛋糕时的异样，那样的感觉，终身难忘。
　　托血之誓言的福，虽然伤口都能够迅速愈合，但是受伤时那份痛苦，却因此而被身体牢牢记住，永生难忘。
　　缓缓地走到书桌前，轻轻地拿起精美的包装盒。
　　金黄色的包装盒上，印着金色郁金香形成的心形。那是“金色郁金香西点系列”十多年来不变的标志。
　　金色郁金香啊……
　　渴望的爱，然后现在转变成无望的爱。
　　轻轻摩索着包装袋上的粉色蝴蝶结，歪歪扭扭的一眼就能认出出自谁的手笔。
　　纸制的包装袋上，泛开一滴滴深色的水渍。
　　干涸的眼，今日也有湿润的时候。
　　胸口，好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得人喘不过气来。哽咽的声音，也一并被堵在了咽喉，什么也发不出声，什么也说不出来。
　　渴望的爱，无望的爱，一字之差，心境已经大不一样。
　　得到之后再失去，是件相当遗憾的事情。
　　而曾经渴求却不得之，如今不需要但出现眼前时，又该如何呢？
　　一双结实的手臂，围了上来。力道大小适中，
　　炙热的呼吸，在后颈处停留。
　　“对不起，罗纱……”
　　细细的吻，轻轻地落下。
　　背对着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流淌而出。
　　——罗纱，记住，作为一名护卫，绝对不能向别人表露出脆弱，绝对不能向别人求救。
　　所以，即便是心碎神伤，也不能流泪。
　　所以，即便是痛苦万分，也不能开口求饶。
　　所以，即便是万劫不复，也不能向后倒退一步。
　　——不对哦，罗纱！人嘛，该哭的时候就应该哭，该笑的时候就应该笑！
　　冥王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笑，已经学会。
　　那么，哭呢？
　　她曾经看到过玫瑰园那位著名的“哭主”——泪的哭法，哽咽无声、梨花带雨、号啕大哭，各种不同的哭法把一个温婉的女子调教成了哭泣的瞎子。
　　最令人心酸的哭泣，并不是那有多么金贵的泪水，而是流淌在心底的那一道道泪痕，分明是鲜红的血液，消耗着淡薄的灵魂。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蝶吻落在了光滑的后颈肌肤上，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愧疚和忏悔。
　　“对不起——”
　　对不起，在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有珍惜你的感情；
　　对不起，在风华正茂的时候，没有正视你的感情；
　　对不起，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没有挽留你的感情。
　　对不起，为过去的一切说声道歉，只是现在，绝对不会放手。尽管这样，会勾起不少辛酸的回忆，会再次伤害到你，但是，我仍然不会放手。
　　激动的心，慢慢平复。激荡的心境，也恢复成了水平如镜。
　　正如冥王所说，在发泄情绪过后，心情一下子就舒缓起来，原先堵在胸口的石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一次的相遇，每一次的撞击，牵连出过去的伤口，撕开完好的表皮，露出血肉模糊的内在——而无论是伤害的还是被伤害的，还得不得不视而不见，仿佛这道伤口不曾存在，不曾出现，粉饰太平。
　　直到，那道伤口，真正痊愈。
　　只有正视过去，每当回忆过去时不再被那些黑暗的记忆所击溃，那样的坚强，才是真正的成长。
　　或许，这也就是海王让自己回到荷城、保护杨森的意义所在。
　　逃避，永远不能解决问题。
　　智神泄漏的机密，海王接下的任务，冥王的默许，看似是将她推入风波的中心，其实也是给予一个治愈心灵创伤的良机。
　　那么，这一次，她能够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