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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超乎料想的捉迷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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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一过,日子便像插上了翅膀般过得飞快。一团忙乱中开始了总复习,精神紧张地度过了三天考试,时间已经是一月中旬,寒假终于姗姗到来了。
然而仅仅只体验了两天外加一个周末总共四天的假期,大家就再度齐聚于那间熟悉的教室,原因无外乎一个:补课。这就是可怜的高中学生的宿命,唉。
平日里补课都还有惯性在支撑,然而大好的寒假居然要蹲在教室里学习,再加之外界到处都是一副新年过节的气氛,众人的情绪更是无比的低落。目光所及之处无不弥漫着一股灰色的低气压,此刻的教室就仿佛是梅雨季节的天空。
“都对着你一个学期了,怎么还得继续对着你啊?” 一贯很能闹腾的亮子也无精打采地趴在我桌上,冲我发泄郁闷:“就你这张老脸,我都看腻了!”
老子嘴角一阵抽搐,很有把他一脚踢个转体180度的冲动。
补课的日子是枯燥的,是灰暗的,是极度无聊的—— 少了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等等副科的调剂,少了上楼下楼的课间操,少了一年级学弟学妹的喧闹—— 这才是大家最不平衡的事。每天整上午整上午地对着数理化语文英语……实在是种精神上的折磨。眼看着众人像遭霜打了的白菜,一天一天地蔫下去,身为整个团队领袖的班长大人终于忍不住出手,策划了一次活动——
这正是导致了眼前局面的直接原因。
时间:下午两点。
地点:本班教室。
参加人物:本班全体同学,外加围观的其他班闲杂人等。
“让开让开让开!!” 劳动委员正起劲地吆喝,把隔壁班和隔隔壁班的路人们像赶苍蝇般赶出去:“本来地方就不够,你们要看站外面窗户看去!”
教室里原本整齐的桌子现在被分成了数个小方阵,而椅子全被堆到屋角凉快去了。每个小方阵上都铺好了报纸,其上分别雄踞着一个小炉子和一口锅。锅周围则四散堆放着各种蔬菜瓜果、菜刀菜板、厨具调料…… 没错,我们伟大的班长大人,发起了这次“劳动课”活动。打着“锻炼自理能力”的旗号,她们公然在教室这等高尚的地方进行起了赤裸裸的野炊行为。自由组队,炊具调料各自分配,原料则集资购买—— 多么朴素的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现在是燃料ok,食材准备ok,一切ok—— 不对,就大家面面相觑的状况来看,仿佛最重要的厨师还没出现。
由于本人实在太懒,所以现在正坐在一旁看热闹,书包里自备了包方便面,准备到时候去哪个队蹭点开水泡泡。班长大人的队伍里熟人最多,所以我理所当然参观她们了。班长举着菜刀,亮子调试着火力,其余人都兴奋地站在周围观看。眼看锅底的水冒着白气发出“哧哧”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却迟迟不见她们有下一步动作。我正担忧那锅会不会就此烧糊,就见钟子倩穿着一件非常专业的围裙,手提锅铲大义凛然地从人堆里走了出来。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感叹着:
“子倩你掌勺啊?”
“看你的架势,我们就放心了!”
……
只有我被她的举动吓得冷汗如雨,抱起书包就偷偷往角落处移动了些许。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这女人有几斤几两,我可清楚得很;看现在这状况,离她越远就越安全。
“你要做什么菜?”
有人兴奋地问。
钟子倩像提杀猪刀一样提着那把锅铲,杀气腾腾地对着堆满了蔬菜鱼肉的桌子一阵皱眉沉思后……
“就炒个宫爆肉丁吧!” 语气相当斩钉截铁,引得旁人一阵欢呼:
“好啊!!”
“就知道你肯定很厉害!”
钟子倩不为所动,盯着桌上的配菜再看了半晌,突然眉头一皱脱口而出:
“炒宫爆肉丁该放哪种辣椒?”
我黑线。
众人估计还沉浸在被她的造型所鼓惑的气氛当中,只当她是有些小糊涂了,都七嘴八舌地发言:
“是不是青椒啊?”
“屁!你见过哪里的宫爆肉丁放青椒啊!应该是红椒啦!”
“怎么我觉得宫爆肉丁里的辣椒没这么水灵啊?都一小片一小片干瘪瘪的……”
“哎呀,炒炒就瘪了呗!”
“是吗?”
“……”
我巨汗。
钟子倩凝视了那堆配菜调料半天,终于下了决定:只见她毅然拿起了那瓶红红的泡椒—— 我顿时汗如雨下。
火虽然是开到最小,可那口锅早已禁不起小火苗的煎熬,冒出了催促大家的烟雾。钟子倩拧开瓶盖,舀了一勺足可以炒五份菜的泡椒,往锅里一倒—— “哧——”一阵白烟窜起,众人都“喔”地叫着退后了几步。
“怎么……不放油吗?”
终于有人没有太脱离生活,想起问这个问题。
钟子倩很有底气的说:“等下放!”
因为她语气太有自信了,提问的人惭愧地闭上了嘴。
眼前着锅里的泡椒连汁都快干了,钟子倩才抓起油瓶往锅里豪放地倒油。只听“兹——”地一声响,冷油就那么和辣椒汁混在一起,直看得我唏嘘不已。
过了几秒,亮子问:“这油热了没?”
钟子倩若有所思地盯着锅看了半晌:“你伸手去试试?”
亮子还算有脑子,总算没听话照做。又等了片刻,油锅开始冒烟,油是滚得不能再滚了。有人说:“这样炒出来汤汁会不会太少了啊?”
于是就见钟子倩伸手拿过水杯,豪放地往锅里一倒—— 我连“慢着!”都只喊出第一个音节,她就已经像仙女往水镜里倒圣水似的,高高地举着杯子倒了下去。结果可想而知,随着一声巨响和一阵白烟,众人无不尖叫着躲避四溅而出的油滴。终于有人开始质疑她这大厨的架势和丝毫与大厨沾不上边的做法,在被呛得咳嗽连连的同时发问:
“你……到底会不会做啊?”
钟子倩拎着水杯对着锅一脸沉思状地自言自语:
“奇怪了,明明在家看我妈就是这么弄的啊……”
……
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一把拧灭了火,伸手夺过钟子倩手里的锅铲:“把围裙脱下来!”
清理着锅里的残余物,就见韩夕言挤过来问:
“要不要我帮忙?”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可实在不知道上辈子的韩夕言烹饪技术如何。不过看他做事都很完美,应该不会太差吧?这么想着,我指向那几个巨型的青椒:
“那你把青椒切一下吧!”
“哦!”
韩夕言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走去菜板前站定,我稍微放下了心:看来不是太差。
两秒后他问:
“切片还是切丝?”
看看,这问题问得多么有水准。
我一边在心里赞扬,一边回答:
“切片吧!”
两秒后他又问:
“切多大片?”
“…… 不用太大,普通就好。”
两秒后他再问:
“每块平方两厘米左右你觉得如何?”
我满头黑线地看向他,在注意到他像举着斧头般拿菜刀时,我彻底无语了。转过头,我冲着某个方向大喊:
“洛雨,过来帮忙!”
片刻后洛雨从人堆外挤进来,一脸不满:
“为什么我要来帮忙啊?”
“如果你不来帮忙,我们就快被这家伙搞出的毒气闷死在这儿了——”我指着钟子倩道,后者毫不吝啬地给了我一个白眼。
“要我做什么?”
“青椒炒肉、糖醋里脊、红烧鱼、清炒玉米——”我瞟了眼堆在一旁的材料,随口搭配了几样菜:“你把要用到的配菜和调料通通切好弄好!”
洛雨不再说话,耳边响起刀和菜板奏出的快速而有节奏的欢快乐曲。
自从新年那天以来,洛雨的态度基本没有太大变化—— 除了当时发了通愣,此后的数天他表现得和以往没什么两样;这让我一开始有些小担忧的心也基本放下了:看看,咱们心理素质就是好啊,这么镇定。
不过韩夕言这家伙行动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啊。想起那天他突然的举动,老子不禁心里有些烦躁起来。妈的,我在烦什么?不愿再细想下去,我逃避地大吼一声:
“都站开点!烫到不关我的事啊!”
一群人像几年没吃饭般眼放绿光,只见一堆筷子扎下去,片刻间盘子就见底了。我打了个寒颤,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某个恐怖片里的食人鱼。众人别的没带齐,唯有碗筷一个不落:
“老周,看不出你真有一手啊!!” 亮子扒拉着肉丁,眼睛直盯着盘子,在抢夺之余抽空对我说。
“就是就是,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洛雨也很厉害啊,你们不相上下哦!”
“好吃!你们怎么这么熟练啊?”
……
废话,如果你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做饭,你也会和我一样熟练的。
韩夕言被辣得口齿不清的,像小狗一样不停地伸舌头:
“好……吃!!呼呼—— 你干脆—— 嗬—— 来我家算了—— 呼——哈——”
我递了杯水给他:
“你请得起我吗?我很贵啊。”
班长拿着碗挤到我旁边来,对我眨眨眼道:
“干脆下周我们再来一次这活动吧!”
“滚!!” 我说。
“真可惜。” 班长一脸遗憾地迅速挤回去了。
“啊,”我听到有几个人在喊,“你们又不是我们组的,居然跑来偷吃!”
基本上所有的队伍都完成了烹饪任务,处于集体开吃的状态。由于室内气味弥漫,所以窗户和门都被大大地敞开。走廊上本就挤满了人,都是被此教室的香味给引来,现在更是有数人借熟人之便,堂而皇之地溜达进来四处揩油。
“你怎么不吃?” 我问站在一旁的洛雨,他摇摇头:
“让他们吃吧,本来就不多。”
“你呢?” 他反问我。
“吃腻了,” 我说,“反正我随时都可以做。”
“看不出来你做菜还挺有一手——” 他看向我,“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
拍了拍他的肩,我说:
“看你那么孝顺,我猜你应该有帮你妈做家事—— 再说,咱班人就数你跟我熟了啊,不找你帮忙找谁?韩夕言那家伙根本指望不上嘛。”
他也许是想起了韩夕言在菜板前的行为,突地笑了出来。
等劳动委员指挥着众人把桌椅摆回原处,再把各自的东西清点好,已经接近放学时间了。看着满地狼籍,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暗道一声不好。抓起书包趁没人注意,我身子一猫溜出了教室。洛雨跟上来,疑惑地问我:
“你干嘛?”
“嘘!”
没时间跟他解释,我尽量放轻脚步往楼下跑。洛雨一脸不解,脚下却没放慢,跟着我就到了一楼。正要冲出玻璃门,就听楼上遥遥传来喊声:
“阿雪,你上来的时候看看周越霆在不在——”
我一惊,往柱子后面一闪,就看见外面不远处班长的身影。她正拾起从教室窗户掉落下来的围裙,此刻仰起脖子回答:“好的——”
不妙啊。我迅速环视一圈四周,发现楼梯间堆放扫除工具的小门虚掩着。拉起洛雨,我和他一侧身闪了进去,随即把门关上。
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斗室本就放了一些长柄的扫帚,现在再装进我们两个大活人,简直满满当当地。本身只是利用楼梯下的狭小空间做成的杂物间,所以根本没有窗户这种东西;现在门再一关,基本上只能借助门下数条狭窄木格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视物。
洛雨说:“喂,干嘛进来这里?好挤啊!”
我压低音量:“等一下,等班长上楼了我们再出去。”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徘徊了一阵,就听班长自言自语道:
“没看到有人啊……” 跟着脚步声渐渐朝楼上去了。我松了口气,正想开门,就听洛雨说:“喂,你衣服上好大一股炒青椒的味道啊。”
我嘴角抽搐了几下,正待反驳,却听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整个楼梯都像地震似的直摇晃。伴随着这脚步声的是钟子倩的怒吼:
“周越霆—— 你死去哪里了!!居然敢偷跑!!今天该我们打扫卫生!!”
哼哼,上次你们都跑了,就留我一个人扫教室,这仇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今天那堆烂摊子,你们就慢慢收拾吧!—— 我就不奉陪了。
不多时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在大厅的位置。我屏息静气地立正站好,眼睛直往门下的缝隙瞟—— 虽然从那里什么也看不见。
感觉钟子倩就只在几米开外的时候,洛雨突然说话了。他轻声问:
“你多高?”
这问题和眼前的状况有什么关联啊?我耳朵贴在门上专心致志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随口答道:“呃……一米八吧。”
其实这段时间我好象又长高了,不过为了不过于刺激他,我好心地选择不说。
“……我有一七三了,”洛雨低语道:“好象正好嘛……”
“什么正好?” 我奇怪地转过头来,朝他看过去;昏暗里他正抬头注视着我,眼睛闪闪发光。门把突然“喀哒”轻响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就听钟子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咦,这门什么时候锁上了?”
我紧张地盯着门把,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感觉到洛雨扯了扯我的衣服,我疑惑地低下头。他和我本来就是面对面紧挨着的距离,这下便轻易地够到了我耳侧:
“我是说,我们的高度好象刚刚好……”
“刚刚好什么?” 我捏着嗓子回答他,生怕惊动外面的钟子倩。
“…… 比如……正好这样……”
一个温热的物体靠过来,停在我唇上。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顿时脑子里轰隆一声,惊得一片空白。
一门之隔,钟子倩在外面不死心地折腾着门把,黑暗里的我和洛雨在接吻,虽然我是完全僵硬了在原地。
活了二十八年,没有哪一刻老子像现在这么慌乱—— 开什么玩笑?十七岁的我,在吻二十八岁的我?这种发展是我丝毫未料到,也从没想过的。
完了,完了。我满脑子都在想: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太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