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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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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忽然停住,山洞中的男女也定住,片刻后,那圆球模样的男子化作一道灰光直蹿出洞门。
花淇淇发现,她的视角竟也随之出了山洞。
山、草、树、阳光!啊啊啊!好美的景象!她有种痛哭流涕的冲动。不是恍如隔世,是真的阴阳两隔……啊,不,这个词好像用得不对。
幸而现在的鬼魂状态流不出泪,不至于视线被糊,让她在对着风景欢欣时仍能看到主线剧情——
圆球男噌地从草丛中蹿到另一名男子面前。
那人表情虽微微惊诧,但仍冷静地站着不动,手中捧着香烛供果,正是对着花淇淇磕头的张春。
他敛眉看着那圆球状的男子:“敢问阁下是谁?”
洞口处藤蔓一挑,那女子也妖娆地走了出来:“呀,是张兄弟。”
张春垂眼拱手:“许夫人。不知来此何事?”
许寡妇吃吃笑:“张兄弟总这么客气,早和你说了,夫人二字我可当不起,嫂嫂大姐大娘随便叫罢。张兄弟这是来看洞里的那个妹子?不知她是你什么人?”
张春道:“不知许夫人又因何来此?这位,又是许夫人的什么人?”
许寡妇嫣然理了理鬓发:“大家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呢,的确是一时好奇,想瞧瞧张兄弟你成天都去了哪里,这才跟到了此处。里面那位妹妹是哪家的姑娘,为何好像睡不醒?”再走近两步,“许兄弟手里的这些,都是作何用处?”
张春沉默不语。
许寡妇接着道:“最近有两个拿妖的小道长在县里出没,不如我替你说一声,让他们来瞧瞧洞里的妹妹,说不定医治醒转。”
张春道:“谢许夫人,此事我自己办就好,无需劳烦夫人。”
许寡妇轻笑:“张兄弟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我邻里之间,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就这么说定了,这事包在我身上!”作势向前走,张春脸色微变,一抬手,闪出一点寒光。
寒光只是一现,便有一道褐光蹿出,再一瞬间,圆球男子凌空飘浮,一手掐着张春的脖子,看了看另一只手中的匕首,轻嘶一声:“竟敢对本王的美人动手,小子,你真是活腻了。”
张春额头青筋爆现,待要挣扎,浑身却都被藤蔓自动捆住。许寡妇柔声道:“嗳呀,魏郎,你可别吓着张兄弟了。”
圆球男恨恨道:“美人,这小子想害你,你还帮他说话?”
张春再用力挣扎了两下,双眼赤红,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破!”
藤蔓寸寸崩断,圆球男被红雾喷了一脸,手一松,张春的身体凌空后退飞出,沉声一喝,双手捏诀,袖中飞出几张纸符,张春再张口喷出一口血,一个獠牙鬼面破符而出,口吐滔滔黑烟。
圆球男尖声笑了两声:“原来这小子修得是鬼道。五鬼小术,耐本王何?”言语间头自一缩,冒出一颗白珠,滴溜溜在天空旋转,变得一只大钹,咣咣一响,朝那鬼面迎头拍下,鬼面顿化一团清气,张春喷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兀自向岩洞口爬了几步:“仙子,仙子……”
既慕我门,何邪鬼术?已沉秽炁,便非同道。
圆球男再一缩头,显出真身,乃一只硕大刺猬,毛刺支楞,供脊抬头,咄一口,将鬼面化成的清气一口吞下。
张春满脸绝望,再吐出一口黑血,昏阙过去。
许寡妇道:“魏郎,此番动静,恐怕引来那两个小道士,赶紧回去吧。”
刺猬抖神又化作圆球男的模样,一把揽住许寡妇,嘿嘿一笑:“好,听美人的。”最后一个字吐出时,口中忽喷出一股烟雾。
许寡妇正要作势捶他,顿时双眼一翻,软绵绵瘫倒。
刺猬把许寡妇放进草中,走向山洞,花淇淇的视角随之也回到洞中。
刺猬整一整身上衣衫,走到草铺前,一拱手:“这位仙子,本王居于此界秫秫窠,不知仙子缘何到此,何时驾临。此时相见,想来乃前生夙缘。唐突与仙子匹配,了此情缘。”
我为何会到此境地?
我为何要受这般折辱?
为何连如斯的东西,也敢,也敢,也敢……!!!!!!!!!!!!!!!!!!
为何!为何!为何!!!!!!!!!!!!!!!!!!!!!!
道因一念起,恍而成太清;历得千千劫,化作万万灰。一明或一灭,一转从一尽;穷运自轮转,本真定元神!
我自取死坏,心光扫秽污;众恶生而冥,无为证无形!
无识有识从我令,激却秽霾大光明!
刺猬涎涎一笑,刚探头向草铺,正要解衣,指尖忽生利刺,直直插进自己的胸膛,抓出心脏,一捏成浆,腥血滴落,嗤嗤化无。刺猬的两眼兀自直楞楞的,双手一抓又一抓,生生抓下自己的皮肉。
漫天云散,清风荡涤,半空中的楼歌突然身形一定。
东奕亦停下:“怪哉,天怎么忽而更亮了。”周围碧空蓝到不可思议,阳光几乎是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灿烂。
东奕怀中的玄微动了两下:“唔唔,爽啊,好丰沛的灵气!”
楼歌抬手遮阳:“不是魔。”声音微高,“紫昆派弟子楼歌与师弟途径此地,不知唐突哪位前辈尊驾,万望莫怪。”
四周无一丝声音回应。
许寡妇在草丛里慢慢睁开眼,挣扎起身,一揉额角,忽而便想起昏前事,顿时色变,忙忙跳起身,冲向山洞:“你这死刺猬,你……”扎进洞口,忽而消声,继而一声尖叫。
刺猬那枚白色的丹元珠悬浮半空,发出幽幽的光,草铺旁血肉模糊的一滩,皮肉成酱,混着根根刺,其中竖着两只爪骨,仍在互相抓挠。许寡妇两眼一黑,胃中上翻,腿却挪不动,眼睁睁看着洞中景象。
草铺上沉睡的女子,唇边似乎浮着一丝微笑。
丹元珠自行炸开,地上的血肉模糊顿然全无。清风灌入洞中,许寡妇突然清醒,尖声大叫,转身奔出山洞。
楼歌与东奕立在云上,左右环视。
万里长空湛蓝剔透,除却他们踏的两朵云,再无杂质。东奕道:“师兄,不觉得有些蹊跷么,怎么突然连鸟雀都看不到了?”
他怀中玄微又出声:“这等灵气,浊物自生敬畏。我可不是操闲心管你的闲事,不过,我劝你二人趁早回行馆睡觉。你们查的那个玩意儿,若不是已被收了此时也绝不敢露头。跑了也瞎跑。”
东奕眉尾一跳,楼歌点头:“不错,这等灵识,绝对是修为不在流师祖或含明师祖之下的高人。恐怕今天我们查不到什么。”
许寡妇跌跌撞撞,跑出了洞外,弯腰干呕数声,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腿。
许寡妇按住腰慢慢直起身,赔笑:“张兄弟,醒了?”
张春垂眸望着她,不语。
许寡妇再笑:“张兄弟你先忙着,妾身体略有不适,便就告辞了。”纤腰一拧,迅速闪身,忽而后心一凉。
许寡妇僵僵低头,望着胸前穿透而出的鬼面,尚未来得及出声,便直直倒下,张春伸臂挽住她的身体,脸上青气一闪,眼珠变为血红,颧骨暴突,口中探出长舌,咝咝轻舔唇周,在她耳边低语:“许夫人要往哪里去?”
鬼面哧哧呵气,竟与张春面孔重叠为一处,双唇嘬嘬,许寡妇的元魄化作丝丝白气,自神庭、印堂、太阳穴位钻出,张春咂而嘬尽,许寡妇尸身肤肉顿枯,骨骼粉化,尽而成尘。
张春意犹未尽舔舔唇:“妇人浑浊阴魄,竟也有如此滋味。”脸上青黑之气渐渐淡化,獠牙与颧骨缩回,又复变成常人模样。整一整衣冠,进了洞内,在石案前跪倒。
“谢仙子相救,污浊人等,弟子尽已除去。”将供物摆上桌面,点燃香烛,“弟子张春诚意供奉。”
汝非我道,莫称弟子。
张春悚然一抬头:“仙子?”
草铺上女子依然阖眼躺着,神态从容。张春膝行两步:“仙子,弟子诚心向道,供奉许久。仙子既受弟子供养,便请指点弟子成大道之法门!”
果然,这世间之人,但有所出,必有所求,何来纯粹本心?
炉中香头火星一暗,张春似有所感,猛一转头,香火已复明,袅袅升腾,似无异常。
张春再重重叩首:“弟子张春,诚意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