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并肩》八爪鱼

17、第十六章

　　步话机扬声器中沙沙的噪音似乎提醒着在场的所有人，这场明争暗斗终于落下了帷幕。武田看着手中的步话机有些发怔，一时之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茫然。他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展昭，虽然狼狈不堪，可却依旧不折损一丝气度，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他，似乎他才是这场争斗的主宰者，此刻正悠然自得的享受着胜利的果实。

　　武田关掉了手里的步话机，皱着眉头苦思对策。正如展昭所说的，他们此刻唯一的胜望就是引诱中国队自投罗网，这样才能扳回这一局。对于从展昭嘴里问出密码，他是不报任何希望的。从刚才的情形看来，连山本那样的侮辱都担受的从容不迫，恐怕也没什么其他办法能奏效了。但也不能处决掉，因为他还是自己手中对付白玉堂的一个很重要的筹码，对于特种部队来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是绝对不会丢下自己的战友的。干扰仪和展昭的双重保证，应该不怕中国队不找上门来。他们现在也只好利用这一点，等着中国队自动钻入圈套。丛林中的行进非常困难，自己可以在里面慢慢周旋，保存实力，而中国队则不得不到处搜索，疲于奔命。这样，时间越久，对己方越有利。等到他们找到自己的时候，正好来个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当然，前提是对方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行踪。武田想着，眼睛不禁在展昭的身上逡巡了几圈。他有种预感，这个人一定会是个麻烦。

　　他缓缓踱到展昭的面前，审视的看着他。展昭也不躲闪，只是面带微笑的回望着他，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武田转头对山本说：“之前你们确定已经搜过了，没有什么异常？”
　　“当时我们只是缴了他的武器和通讯设备。”山本回答道。
　　“那就再搜查一遍，记住，任何东西也不要放过。”

　　山本听到命令，立刻走上前来，伸手就要在展昭身上检查，却被展昭一道愤恨的目光生生止住了。他忽然想起白玉堂最后的威胁话语，不禁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始翻动起来，不过这一次却老实的多，只是按照惯例，对一些重点部位进行了检查。山本搜查了半天，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他转头对武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发现。

　　武田心里很疑惑，以他对中国队的了解，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而且从白玉堂最后的语气，似乎他们已经掌握了什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展昭，不想放过他的任何细节。忽然，他的目光无意中看到了展昭上衣的最后一个扣子，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和谐。虽然颜色、质地和其他的纽扣都没有什么不同，可看起来似乎略微高了一些，显得有些突兀。武田心思一动，几步走了过去，一把拽下了扣子。他把扣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发现扣子上面牢牢的粘着一个薄薄的金属片，看起来竟然和纽扣非常的相似，所以一直都被忽视了。

　　武田不自觉的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展昭，面带笑容的说道：“这就是你们的杀手锏吗？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带着追踪器出来，还真是有备无患啊，险些就被蒙混过关了。不知道现在我应该是赞叹你们的细密心思呢？还是该庆幸我们的好运气呢？”说着，他把纽扣扔在了地上，用脚跟狠狠的踏了上去，追踪器连同纽扣立刻被扭曲的不成样子了。

　　展昭平静的脸上有了一瞬的动容，眼睛里的不安和失望一闪而过，之后就又恢复了一副平淡的模样。可是这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武田的眼睛，他稍稍感觉有点放心，随即看见了展昭胳膊上狰狞的伤口。他叹了口气，吩咐旁边的一个日本队员拿出急救包，给展昭包扎一下，自己则转身去布置下一步的行动，其他的队员也跟着纷纷散去做准备了。

　　看着武田转身离开，展昭才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蒋平塞给他追踪器的时候，他就已经心领神会了。追踪器和干扰仪是他们的双重保险，现在追踪器虽然被毁，可干扰仪也暂时安全了。希望这个疑兵之计能够起作用，可以蒙蔽他们久一些。自己刚才故意流露出来的表情，应该会给这个计谋加上几分可信度吧。想想白玉堂说的还真对，自己有时的确像只狡猾的猫，精于算计。想到白玉堂，展昭心里一暖，这只天天和猫混在一起的耗子，应该明白自己传递过去的信息吧。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他一定会懂的！展昭想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可看到低头包扎的日本队员，就又赶紧换上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在心里偷偷祈祷白玉堂能够早点破解秘密，完成任务，把他救出去。

　　当白玉堂从步话机中听到武田的声音时，他的心一下子就从云端重重的跌落下来。本以为是展昭他们终于脱险，和他们取得了联系，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死”一俘的惨痛消息。步话机传来的声音清晰可辨，那一声声响亮的耳光，就像一把把刀，狠狠的插在了他的心脏上。他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每听到一声，身体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仿佛那也同时打在了他的身上。整整十八下，白玉堂默念着这个数字，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双倍的讨回来。

　　扬声器中不断传出的虐打的声音，令所有的人都皱紧了眉头。大家都不由的望向白玉堂，那眼神里既有痛惜，也有复仇的渴望。白玉堂强忍着想冲出去的冲动，双手死死的握紧了拳头。他甚至有些痛恨这现代的高科技，为什么可以把声音传递的如此清楚，让他虽然看不到，却仍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展昭所遭受的巨大痛苦。他并不担心展昭挺不住，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接受并通过了“审讯战俘训练”的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心痛和自责，如果自己能再早一点发现敌人，或者当时让展昭他们先走，现在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个人还会呆在自己身边，眯着一双如猫儿般睿智的双眼狡黠的叫着“老鼠”。想到在海边，展昭放心的依靠着自己的一幕，他是多么想保护他再不受到任何伤害。他知道展昭是个强者，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可现在的展昭就仿佛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那种关切的感情不经意间早就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是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

　　但无论如何的焦急、担心，他还是不得不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冷静。他此刻的决定直接影响着战局的胜负，而失去冷静就意味着会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武田和山本的目的就是想激怒自己，做出错误的判断。如果自己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那么猫儿所有的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沉默就是给猫儿最安心的回答。

　　当枪声响起的霎那，白玉堂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大脑也瞬间停止了运作。心底里只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响着：不会出事，不能出事，不许出事！！武田随后的话更是让他几乎不能自制，想像着展昭浑身浴血的样子，他心痛的已经无法呼吸了。大手用力的握紧了旁边的树枝，尖锐的末端刺入掌心，看着鲜血顺着枝干一滴滴流下来，竟然没有任何的感觉，扬声器里并没有任何展昭的声音，可是猫儿隐忍的呼吸声仿佛就在他的耳边萦绕着。他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步话机，直到张龙带着哭声的大喊，才把他的神智猛然拉回到现实中。不能乱，不能慌，不能怒，要镇定！忍着满心的伤痛，厉声制止了张龙。猫儿，希望你能理解这沉默所代表的含义！

　　展昭平静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白玉堂听着那柔和的嗓音，千百种滋味都化成了一腔的关切。他仔细的聆听着每一个字，感觉得出来，虽然展昭在极力的保持着平稳的声调，可是声音中的那几乎微不可察的勉强却早已把他不容乐观的现状暴露无遗。白玉堂的心又狠狠的抽动了两下，他努力压抑着那份悸动，极力让自己能够保持全神贯注的状态。当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迅速捕捉到了展昭话语里的一丝急切。猫儿，你是要告诉我什么吗？他并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但是那句话的内容却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正当白玉堂还在回味展昭意味不明的暗示时，山本下流的污言秽语就传了出来。在场所有的中国队员也都呆住了，白玉堂英俊的面容也立时被气得煞白。虽然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可是听到展昭那冰冷的语气和从未出现过的刻薄话语，白玉堂也猜得出山本现在的行为绝不只是出言不逊那么简单。他的双眼似乎都要喷出火来，抓着步话机的手大力的几乎都要把它的金属外壳捏得变形了。作为男人，他此刻恨不得立刻冲到山本面前，一枪结果了这个肮脏无耻的小人；可是作为军人，他不得不最先考虑如何完成他的任务和职责，领导者的责任和军人的荣誉都在时刻提醒着他，此刻最需要的是镇定和冷静。

　　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理智告诉他这样僵持下去是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只会继续影响已方战士的情绪，可是情感上，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切断这最后一线与展昭的联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不愿意说出任何一个可能会折辱了一身傲骨的猫儿的字眼，一字一句的用最简短的话语把了然的理解和心中的信念一并传达给他，然后毅然的亲手关上了那唯一的牵绊。

　　周围是死一般的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交织着担心和愤怒的表情。白玉堂收起了眼中的担忧和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定和无畏。他沉声说道：“我们要相信展昭，他是我们之中最出色的人，无论怎样他都会有能力保护自己，而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完成任务！”说着他环视了一眼周围，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马汉，你用信号接收装置扫描一下，他们两个身上有追踪器，看看能不能确定展昭现在的方位。韩彰，你检查一下GPS，确定我们现在的方位。卢方和王朝再仔细看一遍地图，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路可以进入丛林的中心。”

　　各人在白玉堂的命令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专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去。不一会儿，马汉就兴奋的大声说道：“找到了，找到了！”韩彰听到马汉的话，迅速凑了过来，把手上的GPS和接收装置连在了一起，仔细搜索了一下，最后下结论说：“他就在我们东北方向600米左右的地方！”众人忽的一下就围了过来，心情也随着屏幕上不停闪动的亮点而雀跃不已。

　　赵虎急切的问道：“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冲过去，打死那些可恶的小日本，救回展队。”
　　白玉堂摇了摇头，解释道：“现在敌我情况不明，我们已经损失了两个人，对方手中还有人质和干扰仪，我们贸然的和他们正面接触，没有任何获胜的把握。现在只能耐心的寻找机会，在他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一击而中，才能扭转局面。”

　　大家都暗自赞同白玉堂的分析，可是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光点，却有说不出的不甘心。忽然，那光点快速闪了几下然后就消失不见了。韩彰大惊失色，不住翻来覆去的检查手中的仪器，希望能够找到问题所在。

　　白玉堂制止了他惊慌失措的举动，黯然的说：“不要看了，一定是他们发现了追踪器，毁了。”大家的心里都是一沉，目光也变得暗淡了。

　　白玉堂默默的念着展昭最后的话：“我还记得你在海边的承诺呢，你千万不能食言啊。”心里不停的问着相同的问题：猫儿，你想告诉我什么呢？我在海边只对你有过一个承诺，就是保证每一年都陪你过中秋节。中秋节？白玉堂眼睛一亮，难道他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吗？

　　他忽然大声问道：“今年的中秋节是几号？”众人都被白玉堂这个突兀的问题弄得愣住了，好久才听卢方慢慢答道：“我前两天查日历看回去的日期时，好像看到中秋节应该是10月3号。”

　　白玉堂一把握住韩彰的手，激动的命令道：“把接收装置的频率转到1003！”
　　韩彰不解的问道：“1003？不可能吧，一般的追踪装置不会有这么低的频率的。”
　　白玉堂自信的回答道：“追踪器没有，其他的装置呢？比如干扰仪。同样发射电磁波，原理都是一样的，接收的装置也可以通用，对不对？”
　　韩彰被他的话一下点醒，迅速调整了接收器的频率，那个消失的亮点终于重新回到了屏幕上。

　　众人期盼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玉堂的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命令。白玉堂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平静的说：“我们先暂时跟着他们，不要打草惊蛇，等待时机，争取一击成功！”
　　说毕，他给了众人一个安心和鼓励的眼神，然后目光慢慢转向了东北方向，心里默默说着那句一直萦绕在嘴边却没有说出口的话：“猫儿，相信我，我一定会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