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夜久[龙门][风雨]》酒千穗

15、第十五章

　　风里刀端着茶走了进来，明着不敢去看雨化田的眼睛，只能低下头在茶杯边磨磨蹭蹭。他们冷战了两天，每每两人撞见了，风里刀总能感觉到从雨化田身上传来的冷冷凛气，他就更加不敢说话了。

　　要不是东厂突然发难，或许风里刀还有时间想别的计策，可是当下除了之前他们在聚星楼提过一回的，就再也想不出别他了。风里刀壮了壮胆子，朝雨化田身边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便要开口，还是被雨化田给抢了话头。

　　“你要替我去东厂，便是有去无回。”雨化田冷道，这句话两天前就跟着风里刀的面儿说了，今日就是再要提一提省的他忘记。

　　“不管我们俩谁去，都是有去无回，说不定我去了还有机会逃出来。”风里刀拢着手，眼睛斜斜望着茶杯。

　　雨化田知道他这小动作，但凡是自己没什么立场的就找个东西去看，明明跟你说话，却就是不敢看你。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指环，“你以为你跟他们说自己做了替身，他们就会让你全身而退？”

　　“最坏就是拿我来当威胁，你以为我风里刀是吃素的？保命的本事我可是一抓一大把，你要是不信——”风里刀的口气便是轻蔑，谁让他压根就不把东厂放在眼里。

　　偏偏雨化田不吃他这一套，硬是打断了他的话：“那你以为东厂的才是吃素的？你当此次前去便是去玩？”

　　心知再这么说下去定然是要吵起来的，风里刀抿了抿嘴，起身去倒茶。屋子里静得出奇，让风里刀后背起了鸡皮疙瘩。伸手端给了雨化田，眼睛还是朝着地上看。

　　雨化田便是了解他，喝茶之前不动声色闻了闻清茶，这才安心喝了一口。“这件事不得再提，东厂那边也由我亲自去。”

　　“你去了铁定回不来，你以为东厂这次请得动你，就不会放过这次好机会吗？还是你当我这些时日躲在宫里，江湖上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人家喊我这声风哥自然不是白叫的，别以为你让谭鲁子去查的事我就不会去查，这次……断然不能让你去。”风里刀站在椅子前，难得一回说了那么多话，硬是不让雨化田插嘴，直到他说完了，呼了一口长气，弯下腰，双手撑在雨化田身边椅子的扶手上，软下语气来说：“你要是信得过我，便听我的。”

　　雨化田知道他还是在打着替身的心思，板着脸放下茶杯，正要反驳一句，却察觉思绪不对，眼神对焦上了茶杯，冷冷望着风里刀说：“你是怎么……”话音未落，雨化田内力提不上来，便是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听到了动静，马进良等人从门外闯入，见风里刀横抱起雨化田入了里屋换衣服，素慧容跟了进去，很快便将传了一身简单书生服的督主给扶了出来。继学勇上前接手，“轿子已经停在门口了，不会有人看到。”

　　风里刀板着脸点了点头，硬是不回头去看一眼雨化田，只是扭头对着继学勇道：“你们的督主就交给你了，药力足够撑到你们出了通桥北，哪怕是督主他醒了也提不上内力，就是万一出了事，你自己要多担待些。再到了南舫，自然就有人来接应你们了。”这些话已经给继学勇交代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放不下那个心。

　　继学勇知道利害关系，只是低着头全都应了，可这些事早就刻在了他的心里，断然忘不了。继学勇和素慧容扶着雨化田上了轿子，趁着正是清晨雾气重，先让他们走。素慧容给她的几位大哥一一抱了过来，抹着眼角靠在了轿子另一头，到了通桥北，她便能遇到先行一步的常小文了。

　　而三档头继学勇只是跟几位档头轮番交代了下，话不多，到了谭鲁子面前，却是最短，只是一声“我先走了”便没有多话。风里刀拍了拍继学勇的肩膀，最后道：“你大可放心，就如我信你会保全督主一样，拼上了命我也保你们西厂众人……”继学勇心里自然明白，越过肩头小心翼翼望向了谭鲁子，很快便收回了视线，转身跟去了轿子边。风里刀几人站在门口，看着继学勇一抬手，轿夫麻溜儿地抬起轿子，稳稳跟在身后，很快就消失在了晨雾之中。

　　他们直到轿子彻底看不见了，才转身入了屋内。马进良从来不曾说过风里刀好话，今天却赞了他一声“你真是有胆子，在下佩服。”，风里刀朝他咧嘴笑笑，说不出话。

　　谭鲁子跟上来问，“督主竟然没有发现你下了药在茶里？”

　　风里刀一脸平静，双眼直直看着前方，“我没有下在茶里，递茶杯的时候我抹在杯口了，所以督主就是要闻也没法从茶里闻出什么。”

　　谭鲁子愣愣望着风里刀一眼，见他木然走向了门口，就着门槛坐了下来，双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身体不知在想什么。他本想回头去找大档头，却不见马进良的影子，只得走到了风里刀身边，不知为何，他心里烦躁的很。

　　“找不到该做的事吗？”风里刀淡淡开口，“刚才我看到大档头从侧门出去了，大概去看那些要跟我们去东厂的兄弟们了吧。”

　　谭鲁子点了点头，头一回放下身段将将跟着风里刀一起坐在了门槛之上，“你怕吗？”他抬头望了望雾蒙蒙的天空，初亮，却是灰色的。

　　一旁听者摇了摇头，道：“想当年我只身一人潜入西厂的时候，你大概还在锦衣卫里喝奶呢，你以为我会怕？”

　　这话放在平日，铁定能把谭鲁子给激起来，今日两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谭鲁子弯着眼眉笑了起来，却听风里刀问他：“你怕吗？”

　　谭鲁子望向天空，反握着自己手道：“在龙门我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也什么都不怕了。”

　　风里刀自然明白他的心情，今日去了东厂中，十有八九是出不来了，但是他答应过别人，西厂一众的命，他一定要保。

　　他岂是怕，诚然不过是怕过了头，便什么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