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莫泠歆

2、逐梦多荆棘

　　送走温阳那以后，他似乎更勤快了。
　　每天早早起床，做口部操，对着窗外安静的清晨练发声，然后才去洗漱。出门前对着镜子说上一句“余希，你一定要考上！”，开始重复着单调的高三生活。
　　高三的日子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熬。
　　上课认真做着笔记，专心致志地听老师讲，偶尔会小瞌睡一下；下课拿着温阳给他的书和资料来回来去地翻看，有时还能听到他轻微的朗读声。
　　遇到温阳以后，他似乎比以前开朗多了，跟班上同学的关系似乎也更亲密了些。尤其是坐在他后面的傅凝，当初推荐他去广播台应聘的青梅竹马。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他把自己的心情都告诉了傅凝，并得到了她莫名其妙的大力支持。
　　“真的么？小希？哇哈哈哈哈，那太好啦！你一定要加油哦！我相信你啦，肯定没问题的！嘿嘿嘿嘿……”
　　不知为什么，他在小凝的那几声“嘿嘿”里感觉到一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惊悚。
　　有一天，小凝突然跟他说。
　　“我要跟你一起考传媒！”听说传媒是基情圣地，男男们的天堂腐女们的乐园啊！！啊哈哈哈，她要去看小攻小受的幸福生活！！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小凝又嘿嘿地笑了，他知道，她一这么笑准没好事。

　　于是两个准艺考生一起开始准备。小凝充满浪漫色彩的大脑善于胡思乱想，想象力丰富那是真的，她把目标定在编导这一行，以便今后发挥特长。好吧，说实话，她其实就是想拍耽美剧，做个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腐女，让天下的小攻小受都幸幸福福的！~~~

　　他依旧很勤奋，该练习的在练习，该准备的也都在准备。每个星期都固定一天跟温阳打电话。温阳总是在电话里给他做一些指导，说一些鼓励他的话，他也爱跟温阳抱怨一些学校的事，温阳总是听着偶尔提些意见。时间很快过去了一大半，两个人对这段时光都很乐此不疲。
　　直到最近，学校的生活越来越忙碌，他学习、看书、练声，还要找学校，看招生简章，准备艺考，时间根本不够用，连跟温阳通话的时间都要减少了。可他舍不得这每星期宝贵的一点时间，只好挤他本来就很少的睡眠时间，每天只睡不到5个小时，结果一个星期下来，身体就撑不住了。
　　感冒、头痛，让他课上犯困，学习也没什么效率，于是干脆趴在桌上先补补觉。他们换座，傅凝还是坐他后面，只不过旁边换了个讨厌的人。
　　这人也不是多烦人，就是骄傲自大、自命清高又目中无人还好高骛远，天天跟个女王似的到处指挥人，什么事都要别人给她做，还用命令的口吻摆出一副大赦天下的摸样，把别人的书箱当做垃圾箱，就差让人给她端茶倒水捏腰捶腿了，生怕别人不把她当回事。天天自以为自己多成熟装小大人实际上也就是一有妄想症的小女生。除了会学习，成绩好点外，几乎没什么可取之处。
　　“你看的什么书？”坐在他身边的小女王看他看书看得入神不禁凑过来问。
　　“关于艺考的书。”他淡淡地回答，看也没看那人一眼。
　　“艺考？”那人显然不懂。
　　“就是艺术类高考。我要参加的。”他耐着性子解答。
　　“啊？你要去考艺术？”
　　“嗯。”
　　“天呢，不是吧。你怎么看都不像啊。”
　　注意到小女王翻了个白眼，仰天长叹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的眼神，他不禁挑眉。
　　“怎么？不像？”
　　“不像，”她回答得斩钉截铁：“你怎么看也不像那种有艺术细胞的人。”
　　哼。他在心里冷哼一声，这种他打击听得多了，只要温阳说他好，他就知足了。
　　“你学过书法绘画吗？”摇头。
　　“钢琴？声乐？”还是摇头。
　　“舞蹈？芭蕾？”继续摇头。
　　他都不想理她了，她竟然看不出来，还在喋喋不休。
　　“那你怎么去参加艺考啊？”
　　对待这种脑残问的白痴问题，他只回答了四个字：“播音主持。”就在心里发誓坚决不再理她。
　　“哦，这样啊，那也好，听说主播工资也挺高的。不过，还是学经济的挣钱快吧。像我啊，虽然这些都学过，播音的话也很有天赋，可是我还是觉得学经济比较好。我以后想学金融，坐在华尔街最高的大厦里面，掌管世界的经济命脉……”

　　有梦想是好事，他真的希望，她能够做到。

　　那时离艺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月考成绩发下来，他便傻了眼。
　　只是稍微放松了一下，怎么就……
　　于是，他被班主任谈话了。内容无非是一些“你最近状态不好，成绩有所下降”“我很看好你，希望你能努力，找回原来的位置”“再下降的话，必要的时候会联系家长”教训+鼓励一类，还附有小小的威胁。
　　他有些疲惫地走出办公室，犹豫着要怎么告诉父母这悲剧的成绩单。虽然下降不多，但已经打破了他有史以来的最低纪录，他有身为“好学生”的自觉，即使以后要走艺术这条路，知识内涵也是很重要的。
　　父母还是知道了。
　　妈妈指着他的鼻子一通数落，爸爸只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在这个家里，还是女权当道。
　　他从小到大也没被家长这么说过，心里顿时很不好受，但他为了自己的那些坚持，都忍了下来，跟妈妈发誓说，下次一定进步，妈妈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坚强的时候。也许，都是因为那个人，给了他温暖的阳光。

　　填考高报名表，他报了艺术理，拿回家让父母确认签字。妈妈看着“艺术理”那三个不大不小的字，愣了一下，接着表情变为他从未见过的冷漠、严厉。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我不准！好好的走什么艺术？你有那天分？还是肯下辛苦？这条路一条道走到黑，到时候不好找工作怎么办？谁养你？！”妈妈的声音听上去没有温度，他甚至偷偷怀疑，这还是不是他以前那个温柔善良的母亲。
　　“这是我的梦想。”他小声地回答，手指攥紧，低着头不敢与母亲对视。
　　“梦想？这玩意能当饭吃？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稳稳当当，这才是你应该走的路。”
　　“可是……”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母亲打断。
　　“没什么好可是的，明天去给我改过来。”
　　“凭什么？”他抬起头，泪水几乎要冲出眼眶，大吼道：“从小我就一直听你们的话，按照你们的想法、意愿走到现在，我连自己的梦想都不可以有么？”
　　“难道我要一辈子当你们的傀儡？！我不能有我自己的人生么？！！！！”
　　吼完，他一把拎起书包、披上校服外套冲出家门。
　　“余希！你给我回来！！！”妈妈在门口大叫，可他头也不回。

　　那时，天已经黑了，还飘着小雨，很符合他悲凉的心境。
　　他在人少的大街上一边跑一边抹眼泪，还不忘想着待会要回到哪里去。家是肯定不想回了。他掏了掏校服口袋，摸出一把零钱，住宾馆肯定是没戏了，总不能到立交桥底下跟“桥下的兄弟们”一起搭个窝吧？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机，看到几个未接来电全都忽略过去，直接拨通最近通话里，那个拨了不下几百遍的号码。
　　只是看着“温阳”两个字在手机屏上闪烁，他就觉得心里一股温暖。
　　“幸好，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