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番外*2 传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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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过教堂的彩色玻璃投影下无尽的迷踪，空旷的厅堂里顿时有了神祷般的色彩。
一个小女孩跪在祷桌前问神甫，“那什么是命运呢？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
神甫没有说话，他的玻璃曈中有暮云吹卷，仿佛他在看着的是一副无比波澜壮阔的画面。
天地间的远古神祇都覆灭的画面。
擎天坼地的大神，再一次分裂自己的神魂，重新封造天地。他躲在山巅，默默哭泣。
看似轻易的重塑，看似大能般举手之劳的创造，如何能麻木而如常？
谁又曾经问过那神一句，分裂神魂的时候，你痛不痛？
他看着女娲曾经因为一念之仁创造的众生如她所陈述的天上诸神般腐朽，他们纯洁无垢的灵魂渐渐蒙上一层灰色。他们开始胆小懦弱，看不见未来的道路，只能摸清眼前的基石。他们开始为了私利互相残杀，或者因为权力为所欲为……女娲大神后悔过，然而她又反悔了。
他亲眼看着她背弃自己的诺言，背弃自己的心痛，又因为同样的理由，再次舍弃了自己，伏归了人类——为那如昙花掠影般的瑰丽人心。
凡间人类活着有诸多痛楚。
这些痛楚也并没有戏词里或者书中记载的那样浮光掠影，纯粹爱憎，纯粹疼痛。它们多数皆带着悔侮——那是精神上的鞭鞭拷打。
每一刻与自己的角逐，每一刻是否背叛自己的真心，真实不虚的对自己灵魂深处、所作所为的憎恶……在每日，杀死自己与重生之间的断舍离的较量。
更多的则是游离在生存与欲望，生存与道德之间的厮杀，日日残阳如血，日日心头舔刃，日日苟且偷生或者碌碌无为。
这样日日挣扎的众生，是你要的吗？
这些是你想要赐予他们的吗？
是你创造他们的初衷吗？
日日里，神甫满眼只看尽苦难。
比起那些优昙一夜掠影浮光的慰藉，这里就像是一处锦绣地狱——死者或草木有尽态极妍的哀荣深意，生者和走兽只有数不清的挣扎求存和蝇营狗苟。
他就算撑起船，遇到的也皆是冥顽不灵的不求渡者。
他其实不明白这人间的意义如何，这些生命为什么存续而不干脆像他们的前辈那样死去？
文明，不管多灿烂，终将如星汉中的浮尘，爆开一缕灯花再消逝。那么继续又有什么意义呢？
前一日，蒋歆来了。
蒋歆发现了他。
当时他们面面相觑，蒋歆只是有些许诧异，而他则是全然不以为意。
为什么要介怀呢？
既然你能自五彩石的核石中脱出成为新神，为什么我就不能呢？
“是你？”蒋歆诧异的问他。
“是我。”他答道，“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很好。他们都很好。”他回答道，“只有你一个人吗？小白呢？”
“他不存在了。我们本是一体，只不过重新合二为一。”
“你好吗？”你为啥看起来这么老。他没说。
当年的黑小云，如今的神甫说：“我不好。我不想要这个世界。你能解脱我吗？呵呵。”
说完，他苦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死心眼。”蒋歆说完，道：“我是来发拆迁通知的，没想到遇到你。赶紧的，不然我给你找个新地方搬走。”
“就不搬。你强拆啊。”
“……”
“听说你官司还一屁股，别惹我啊。”
“……”
“我保证和叔也捞不出你来。”
“看来你还是在恨女娲啊。”
“哟，我这么容易让你看穿啊！”
“蠢货。”蒋歆。
“傻|逼。”神甫。
“……”蒋歆愤怒的挠挠头，“你以为女娲是为你天天在这里做免费心理疏导的人才重封上界的么，你还是这么蠢的这么以为么？”
“不然呢。”
“她是为了你我啊。蠢货。”他说完扭头就走，“赶紧搬家！”
“站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什么清楚不清楚的。几十年都不动脑子么！”
蒋歆走后，他其实还是想不明白。
他当年做了很多事，为了拆穿那个弥天大谎。
他偷偷把自己的化形云中镜带到凡间，给过很多人，也给过很多鬼，他就是想诱惑混沌出来，把这个天给拆穿，让这些醉生梦死、活得痛比快乐多的凡人一起死干净得了，他再也忍受不了这个越来越肮脏、越来越乌烟瘴气的人间。
他看得出来，不仅仅是凡人在变坏，神也在变。
他亲眼看着混沌在一个个轮回中为了得到荒丑态百出，无恶不用其极。
反而荒很坚毅，可是又坚毅到了几时呢？好几世他也是妥协了。
小云，神甫，不，这一世他户口本上叫澄镜。
他其实以为天破的时候自己可以干脆死去，再也不用睁眼看这末世。可惜，他竟然也修出了神魂，成了下界诞生的一个新神——想死而不能死。毕竟，他也是五彩石中的化身。
可是蒋歆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叫女娲是为了他和自己？
难道就是为了这新神么？
他冬日种花，夏日除草。
他知道开开落落皆是这世间的轮回因果。然而这一切从未曾让他意外过。
只有面前的这个小女孩。
女孩曾得重病，人间称为癌症，乃不治之症。她曾来祷告，痛陈家庭贫穷，然而父母重爱，四处奔走借贷为她治病，她想一死了之，又不忍心令父母的期望化作泡影。她曾不知何去何从。
澄镜冷眼面对人间，告诉她有病治病，赶快起来，回家找妈。
女孩道谢离去，他不知其心中是否诋毁“净放闲屁，我要你说”诸如此类。
不想一年后，女孩去而复返，却已然康复。
他诧异女孩不死之身，是否又是个新神。
女孩莞尔，道：我常记神甫所言，有病治病，心无杂念，竟然痊愈，多谢神甫。
澄镜心道：这都能行！诧异不已。
所以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当日蒋歆的话中含义。
并非所有轮回，都是清清楚楚。
并非所有结局，都是可以预料。
无论神还是凡人，就像他们的诞生，安知日后再无新神？安知造化终欲绝了众生？
但凡翻看人类史书，哪个朝代无人唾骂昏庸，唾骂世情，唾骂无道，唾骂众生麻木愚昧不能光复正义……云云。还不是他们娘的苟且活了一代又一代。
黄毛人类曾有人著书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大概就是这样吧，他很困倦很乏很疲惫，他大概明白了。
但是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恐怕女娲当时想到的是：这种造化，连上界的“神仙”都不能左右，他们又凭什么为人类而做出选择呢？安知他们自己不会选择呢？
而他们当时被上界放逐，大概也是因为天意，意欲让上界在人间留下火种。如此薪火不尽，才能世代恒传。
安知这不是命运造化的选择呢？
安知这不是天意？
安知上界的上界，没有更高一等，堪称“神明”的存在呢？
这样想，澄镜心中便舒服了许多。
原来轮回转世，与波折苦难并不孤独，这是全部拥有“命运”之人的创造游戏，你只要看淡它，确实能玩的很欢乐，只怕你不够投入。
神甫开口了，他的声音顿时变得也年轻了起来，他对女孩说：“命运就是你手中泥沙，你若亟欲塑造它，它便为你呈现缤纷；你若是轻易薄待它，它便也只是泥沙，会从你手中溜走。”
女孩道：“命运波折艰难，是否我不够用心？”
神甫：“它只是在考验你值不值得被它厚待。”
女孩似懂非懂，在太阳落山前离去。
澄镜从忏悔间走出来，他已经褪去衰老容颜，年轻了许多，看着倒像是个忧郁的年轻人。
他爬上塔顶，敲响了这一天暮落关门的钟声。
夕阳中，他见彤云漫天，再不似创世时那般绝望炼狱景象。
他想：搬就搬。拆了教堂，我可以回山中继续做和尚。看你还敢拆景点！
原来，英雄不问出处，薪火相传，便是天意。
【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番外*2 传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