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轮回 ...
-
她猛地坐起，傍晚的余晖透过破烂的百叶窗照进来，屋内洒满了斑驳的金色光束。百叶窗的缝隙里藏了厚厚的老灰，轻易不敢有风来震动它们。
骤然惊醒的女人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顺手又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房顶“吱悠吱悠”缓慢转动着但屁事不顶的破摇扇就停了下来，一场噩梦，令她心神不宁。
开关可能坏了，头顶上刚刚停下的摇扇又开始“吱悠吱悠”半死不活地转动开来，这一回还发出“吱嘎吱嘎”的恼人声音。
竹允眉抬头看了一眼就不再去理会，她轻轻一扫，眼锋到处，屋里的衣服和垃圾满坑满谷，撒的到处都是——是了，这才是她家，她刚才是做了个梦。
一个噩梦。
梦里有一个女人追着她飘来飘去，她总是语气温又冰冷的在她的耳边拨弄着她的发丝，她手指冰凉，却有一股难言的如附骨之疽般的毛骨悚然，她说道：“这一世，我便舍了一切袒护你，只为你是你……”
而她自己则像是也魔怔了一样，机械般地答她：“……我的心已随你。”
她说完，那女人就笑了。
她整个漂浮在半空中的身躯就变得更加轻柔，她会笑着对她道：“你莫要怕，两个人一起疯，再对朗月清风时，就不会寂寞心寒了。”
竹允眉不以为然。
她觉得一个诡异的噩梦不必非要像是言情小说一样腻歪人，这也肉麻的太不想是她了。
这是一个一居室。
三年前，竹允眉的外婆去世，她就开始了独居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推开窗户，一股夕阳缱绻的味道奔涌进来，外面晾衣绳上晒了一天的毯子散发出干净的太阳味道，令人沉醉。
竹允眉咬着牙刷，临窗漱口。
她的一天，在夕阳西下时，才刚刚的开始。
东城区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一个女孩踩着滑板一路地走街串巷，甚至在小楼梯上做出高难度的翻转动作，吓得隐匿在黑暗中的老鼠都吱哇乱叫着四散奔逃而去。
这么晚的天，她却专走生僻无人的小道，哪儿黑往哪儿钻，胆子忒肥。
直到她在一个死胡同里的一处角门外停下。
这个死胡同很有趣，它在两栋建筑的立山处建了一堵墙，把外面喧嚣的大街与里面安静的内巷隔开。所以，哪怕外面笑语喧天，里面也不是不可以杀人放火。高高的爬满了青苔的隔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而建起来呢？
女孩进了门去，屋里是一片的红男绿女，在大到几乎跟心脏共振的音响鼓点的敲击下逐渐疯狂。她走到吧台里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员工的工作服。
禁欲般规整合身的黑色侍者服勾勒出她完美的线条，她是徐如霜，不夜歌最年轻漂亮的调酒师。
如雷般的音乐声中，一个男子跟舞台上扭动着的一个妞儿挥别，一屁股栽在了吧台前。
“霜儿——”他痴痴地像个癞皮狗似的摇头晃脑，声音拉长而颤。
“喝什么？”如霜问他。
他一拍桌子，“Martini！”
徐如霜笑笑，给他做了一杯，推上前去。
“我说霜儿——”男人刚刚玩的大汗淋漓，恐怕已经也喝了不少，“你哪儿人来着？”
“本地人。”
“哦，家人也在啊！住家里吗？”男人一口而尽。
“我是孤儿。”她又给男人倒了一杯，“今天心情不错。话这么多！”
两人嘶喊着，声音在舞厅一波一波高潮不断的音乐声中穿梭。
“嘿嘿！”男人乐了，“我听说今天来个美国妞儿？”
“哦。”徐如霜应了一声，“好像听老板说过。”
随着他们的交谈，舞台上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舞台中央被推上了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巨大的玻璃高脚杯，人群骤然沸腾了起来，这引得男人和徐如霜不由得也看了过去。
LED字幕上打出了光辉耀眼旋转着的几个字“美国丽人”。
然后，一架爬满了花卉的秋千从天而降，缓缓的露出了女神的真颜——美如TIDA VON TEESE的一个女人像一只轻巧的百灵鸟，落在秋千上，滑入水池中。
人群发出的尖叫声简直要掀翻不夜歌的屋顶，这次是真的沸腾了，为了这精心的布置，为了这令人血脉喷张的美艳，为了夜晚的荷尔蒙和欲望的芬芳。
人们如痴如醉的击打着一切可以握住的乐器，女人浇在自己身上的鲜红酒液更刺激了人们的视觉，她如杯中尤物一般的一颦一喜，慵懒婉转歌喉，从这一刻起开始牵动起诸人的心弦，他们忘记了外界的一切，仿佛个个是此间的主人，面对着的都是专门为他而来的挑逗和诱惑。
他们都是真心看进了眼底。
坐在吧台前的男人也不例外，徐如霜擦着高脚杯，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她就噗嗤一下笑了。可是她的笑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注意力，他的眼睛仍然仿佛被黏住一般吸附在舞台上，玻璃杯上，女人半露不露的□□上……
徐如霜看着那个女人。
很年轻，不如真正的TEESE丰腴，所以欠缺一点点成熟浪荡的意味，其他的妆容来凑，还是模仿的挺不错的了。
她在看台上女人表演的同时，她发现台上的女人也在看她，虽然当她再追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的时候，她已然又是在全情投入地表演了，可是徐如霜就是觉得，这一股感觉绝对是没有错，她一定是看她了。
可能只是眼波流转间，然而她就是有那么一种被人狠狠盯了的感觉，仿佛是目不转睛地狠狠地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不可能。
她几不可觉地摇摇头，萍水相逢，何以至此。
夜班结束后已近清晨，这一天真是足够忙碌的，下个周六，估计口耳相传后，又会迎来一波人浪，真担心不夜歌能不能装得下。
徐如霜取来她的滑板，打算回家。
一个娇袅的身影却出现在巷口，一袭红裙，外罩白衫，恍惚间徐如霜觉得这女鬼她仿佛在哪里曾经见过。
不是……女鬼？
她抬头，“你是人是鬼？”
女人巧笑倩兮，像是一只猫咪一样几步就跳到了她的身前，她握住徐如霜的一只手，给她套上了一个镶嵌着鸽血红的戒子。
中指上，那颜色红艳，简直能刺痛她的眼睛。
“终于找到你了，可别再丢啦。”女人说完，又蹦蹦跳跳的走了。
“发什么呆？”同时阿齐出来搡她。
“啊？”她看了看阿齐，又看向女人消失的方向，“那是谁？”
“哦，她啊！‘美国丽人’啊！今天表演的那个。挺不错的吧，卸妆后反而挺平常的长相。”
“她叫什么？”
“叫什么来着……好像挺特别的姓，竹！对了，她姓竹，叫允眉。”
“竹允眉。”她小声念了一遍。
什么如雾似霰的春霭与冰霜，一瞬间如大江冰破，在她的心头卷起了一股莫名熟悉的狂澜。
徐如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如萦心头的熟稔，竟没来由的令她眼眶一热。
她想起她的那个诡异的梦魇，梦里她对她说：“不管多久，我等着你。迟暮春朝，总有相逢。”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轮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