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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楠巧经过西院的时候看到杜鹃开了一片。红红艳艳,比周围的其他花卉都要惹眼。

      牧岑风带着护卫队出任务的时候正好是阳春三月。那时候的杜鹃还没开得这么茂盛。

      临走前他换了一身素白的衣服。领口绣着银黑色的纹路。楠巧把包袱递给他,一句“一路平安”卡在嗓子里没有说出来。

      一直到牧岑风一脚踏上马车楠巧才急急忙忙说,“让我师姐注意安全。还有……不要死了。”

      末尾一句说到一半牧岑风已经放下了帘子。车夫驾着马车离开了卫庭阁大门。

      楠巧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大约是四月中旬的时候,那天有些潮湿,楠巧因为牧岑风不在所以被暂时调派去帮忙处理新进弟子的事务。所以当卫庭阁大门被推开的时候楠巧手里还抱着一床被子。扭过头,看见几个穿着护卫队队服的队员抬着一个担架进来。担架上盖着的白色被单都被鲜血浸透。

      楠巧凑上去,看清了担架上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是牧岑风。

      等到大夫走了护卫队的队员都去隔壁的房间休息时已经快到下半夜。

      楠巧的手边还有之前替他清洗伤口时用掉的热水。里面现在血红一片。整个房间充斥着满满的血腥味。

      唯牧岑风喝过药后他的神情明显要舒缓很多。大夫说药方加了安神的几味药草,这样他可以睡得安稳一些,而且疼痛也不会太明显。

      楠巧出去把洗下来的血水倒掉。回来的时候端了把椅子坐在床榻前。

      一整晚就这样过了。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太阳差不多刚刚出来,牧岑风醒了,撑着两边的床板想要坐起来,却因为牵扯到伤口而疼得皱眉。

      楠巧本身垂着头在小憩,听到响动后过去扶着他坐起来。牧岑风看了她一眼,虚弱的问,“你一整晚都在这里?”

      楠巧无声的点点头。

      “去睡下。”他说。

      楠巧本来正在盛药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太介意的回了句,“我要是去睡了,你让景淳来照顾你?”

      景淳是护卫队的副队长。长得人高马大,而且力气奇大,抱着个西瓜都能捏碎。

      隐约看见牧岑风笑了下。可再仔细看,他的表情似乎又没多大变化。

      楠巧把碗端给他,不咸不淡说着,“堂堂卫庭阁少主都能受这么重的伤啊。”

      隐藏的意思是“发生了什么事”。

      牧岑风接过碗没有立刻喝,“被人暗算了。”

      楠巧心里紧了紧。护卫队做事向来相当严谨。关于任务的事情印榕从来都不会跟自己提起。

      “难道是护卫队里的人?”

      牧岑风盯着漆黑的药不说话,过了会问道,“药是谁熬的?”

      “我啊。”楠巧不明白他问的意思。

      牧岑风没再继续对话,只让楠巧去喊护卫队的人过来。

      而之后牧岑风的房间就戒备起来。连楠巧都不让进去。

      门外站着两个护卫队的人,楠巧从来没见过。当天晚上印榕回到卫庭阁。因为当时出任务的有一队和二队,所有当中的队员都被叫回到卫庭阁进行排查。

      印榕铺好被褥躺下,脸上是无尽的疲惫。

      “一路上都很顺利。就是在回程的路上忽然出现了一大群黑衣杀手。人数比我们还多。”印榕闭着眼对楠巧讲述事情发生的经过,“跟他们打了一会才发现他们瞄准的其实只是少主。”

      楠巧静静的听着,脑海里是幻想出来的他们打斗时的场景。

      “奸细不会在护卫队队员里。”楠巧肯定的说,“还有个人知道我们这次的行动。”

      楠巧直觉的想起一个人。

      印榕却没再说下去。不知道是知道楠巧已经心里有数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

      而就在隔日,楠巧想起的那个人果真来了趟卫庭阁。

      楠巧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这个人。所以一时间看到她并没有完全认出来。最后还是远远听见绥仁说了声,“大小姐回来了。”

      楠巧才发现刚刚急匆匆进去牧岑风房间的是牧琬。

      当时楠巧用抹布裹着砂锅把手准备送药给牧岑风。走到半路眼睁睁看见牧琬穿着华服进去。旁边的护卫没有阻拦她,而是直接放行。

      想起前一日护卫说的,“少主吩咐,外人不得入内。”

      所以楠巧不能进去。而牧琬却可以。
      因为自己是外人。

      因为身份有别。

      药只能送到门口,由护卫端进去。楠巧守在外面等着牧岑风喝完药把空的砂锅收走。隔着门断断续续听见牧琬和牧岑风的对话。

      “……我不知道……欧阳榆没有告诉我。我是今天早上才听庄里的人说的……”

      牧岑风回了句,“我没事。不用太担心我。”

      楠巧听见牧岑风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可语气却是相当温和。

      过了片刻,护卫给楠巧送来了空的砂锅。楠巧只是随意一瞥,看到锅底剩下一点药汁还有些黑色的药渣。

      把砂锅端给厨娘洗掉,楠巧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

      大夫开的几味药都是切成片的,可刚刚看到的药渣却是花瓣形状。再想起之前印榕说的奸细另有他人,楠巧倒吸了一口气,连忙往牧岑风的房间跑去。

      为时已晚。

      楠巧被护卫挡在外面,透过敞开的门看见牧岑风趴在床边吐了几口血。牧琬跪在床边声泪俱下,大概说了些什么她也是被逼无奈之类的。

      牧岑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挥了挥手让绥仁带牧琬离开。牧琬哭着走出来,看见门外的楠巧愣了愣,眼神闪过一丝阴冷。

      而楠巧依旧被拦在外面,她往里张望,想说“就让我进去看看”。

      却无法说出口。

      牧琬没有在卫庭阁多做停留,当晚就乘马车回了曲泉山庄。

      楠巧半夜熬好药送到牧岑风房门口,戒备的护卫为难的面面相觑,之后开口告诉楠巧,“少主吩咐,以后姑娘不必再送药来了。”

      楠巧愣了愣,想起大夫明明嘱咐过前半个月每日五次药不能断。再回想起牧岑风之前问的药是谁熬的。

      明明每天一大清早就到厨房借火熬药。明明把用药的时间段牢牢记在心里。明明就算他不让自己进房间都能不计较。

      明明做了这么多。

      楠巧抓着把柄的手忽然没了力气,砂锅直直砸在地上。房里牧岑风听到声音问了句,“什么声音。”

      大概以为有人想要夜袭,所以话语异常严肃。

      溅起的药汁湿了鞋,甚至还有些烫脚。楠巧捂着眼睛背过身,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哭出来。

      等情绪平稳下来才说,“你宁可信要害你的人都不肯信我。”

      房里没有传来回答。

      六月初,从曲泉山庄那边传来消息,说牧琬有孕了。

      而此时,牧岑风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他听见消息后沉默了一会,还是吩咐绥仁去准备一些礼品送给牧琬。

      想要刺杀牧岑风的是欧阳榆。这一点似乎在牧琬那天跪在牧岑风床边哭诉之前就已经被知晓。

      想着欧阳榆怎么说也是牧琬的丈夫,护卫队抓到他后,牧岑风只吩咐人把他软禁在某处,并没有对他施以刑罚。

      戒备解除后,楠巧又回到了牧岑风身边照顾。而楠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醋给他泡茶。于是牧岑风一揭开杯盖就被熏得连忙别开脸。楠巧在一旁擦拭书柜忍不住笑出声。

      牧岑风推开茶杯,口气颇为无奈,“解气了?”

      小心思被发现,楠巧收起笑容装作没听见。

      牧岑风放下手里的笔,伸手从一旁的书柜上翻出一本薄册子。

      “我长你十岁,这些会看不出来么。”

      楠巧还是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把抹布放进桶里洗。

      “你究竟在生什么气?”

      手里的抹布砸进水里。楠巧转过身提高问他,“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因为身份有别么。”

      牧岑风被她问得愣了愣。片刻后眼里的光亮冷下去。垂下眼读着薄册子里的文字。

      楠巧提着桶出去换水,走到门口忽然听见他在背后说,“牧琬是我的义妹。是卫庭阁的大小姐。”

      所以她做了这样的错事也可以被原谅。

      楠巧心里像翻起浪的海。牧琬当年那句“卫庭阁只有牧琬,没有楠玉”又回响在耳边。

      “可我明明是和她一起进卫庭阁的啊……”楠巧回想起在卫庭阁的这十年生活,“我有比她差到哪里么。”

      牧岑风没吭声。楠巧又继续说道,“你怎么会知道她对我说‘卫庭阁只有牧琬,没有楠玉’。你怎么会知道前一日我还叫她楠玉,第二天就要改口叫她‘大小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怎么会知道每年牧琬过生辰的时候我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看着你送她这些那些,看着她穿着崭新的漂亮衣服出来炫耀。

      楠巧以为自己会哭出来。结果也只是浑身一阵一阵冒着汗。

      以前印榕曾经说过,在卫庭阁哭是没用的。不会有人安慰,也不会因此得到特别的照顾。所以每当楠巧想哭的时候都会强忍下去。

      提着桶走出去之后,楠巧一个人去了西院。那里的杜鹃还在开着,还是那样的鲜艳。当年牧岑风命人把扶桑拆了后就种上了这排杜鹃。前几年都没怎么开花,今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开的这
      么茂盛。

      楠巧盯着其中一朵没开的出神,没注意到有人从回廊那边走过来。

      等那人走到面前了楠巧才猛然抬起头。

      “一个人在这儿呢?”绥仁背着手,看着楠巧一脸笑意。

      虽然绥仁一直跟着牧岑风,可楠巧平时和他的接触也不太多。只是觉得他算是个好人。

      “嗯……”

      “和少主吵架了?”

      “……不是的。”和牧岑风的那个不算是吵架吧。

      绥仁干脆在楠巧旁边坐下,安静的看着西院里的柳树。

      “少主当年之所以会收大小姐做义妹就是看到了欧阳榆的野心。”绥仁突兀的说起来,“少主对大小姐一直以来都有愧疚。给她几年锦衣玉食的日子,最后再将她当棋子一样用掉,少主心里并不好过。”

      “你是他的管家,自然帮他说话。”楠巧对绥仁的话不以为然。

      牧岑风对牧琬有愧疚和她有什么关系。

      “丫头,就算钱嬷嬷不走,少主也不会真让你离开卫庭阁无处可去的。”

      绥仁说完就走了。留下楠巧一个人坐在西院琢磨着他刚才那句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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