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缘分》浮游的蜉蝣

1、猫和老鼠合伙

　　某只老鼠有个秘密，它有一只背后灵，人形的背后灵……唔，应该是人形的，老鼠也不十分肯定，因为对这个背后灵它只能看到雾蒙蒙的一个影子。
　　但老鼠并不在意，它只要知道这个背后灵对它很好就行了。
　　某天，老鼠遇到了一只猫，那猫对它说自己非常非常地喜欢老鼠，反复强调说想要和老鼠交朋友。
　　老鼠很囧。
　　“多么有诚意的猫啊，”背后灵对老鼠说，“接受它吧。”
　　“……需要笑得这么开心吗？”老鼠保持着囧的神情看着背后灵，它看不见背后灵的表情，但它能听见其开怀的笑声。
　　背后灵让自己在老鼠眼中变得清晰了些，为了让自己即使裹着厚重的斗篷，点头也能被老鼠看见，点完头后，背后灵的身形又恢复了模糊。
　　老鼠：“……”
　　*
　　老鼠在猫的殷勤下，终于同意与猫住在一起，共同生活，不久后，猫提议准备些过冬的东西，为了冬天不挨饿。
　　“至于你嘛，我的小老鼠，”猫说，“哪里也不要去，我真怕你会被什么老鼠夹子夹住。”
　　从来都能轻易避开老鼠夹子的老鼠接受了猫的好意，它们合伙买了一罐猪油，猫提议将这罐猪油放在教堂中，因为谁也不敢偷教堂里的东西。
　　老鼠依然同意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猫对老鼠说它的表姐生了一个小宝宝，它要去当小宝宝的教母并要抱着小宝宝接受洗礼，猫请老鼠独自看家，它则离开了。
　　老鼠的背后灵跟上了猫，看着猫去了教堂，偷偷爬到猪油罐那里，开始舔呀舔，把顶上一层猪油舔得精光。
　　背后灵乐呵呵地笑着，丝毫没有意外猫的行为，也并不在意的猫的行为。背后灵的笑声猫没有听见，因为那不是猫的背后灵，只有当背后灵愿意时，才会被听见或看见。
　　“这只贪吃的猫很可爱吗，所以才会让你如此愉悦，美丽的女士？”
　　于是当背后灵听到有人这么说时，非常惊讶，更让背后灵惊讶的是，那出声的人正看着自己，那视线精准稳定地落在自己身上，那人的声音没有引起吃饱了正在散步的猫的注意，似乎也只让想让听见的才能听见。
　　惊讶之中背后灵一时忘了自己没有拉起兜帽，金色的头发反射着阳光，少女姣好的面容一览无余。
　　出声的是一个少年，他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少女，少女从惊讶中缓过神来，立刻拉起了斗篷的兜帽，将自己的面容完全隐藏，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再也没兴致继续跟踪猫。
　　少年一愣，“请等等，”他急忙说，“我很抱歉如此冒昧，我是菲利浦，因为头一次遇到跟我自己相似的人所以才会如此失礼……”
　　“我跟你并不一样，”隔着斗篷，少女的声音听着有些沉闷，“好好休息吧，祝你有个好梦。”
　　菲利浦向少女又走近了几步，突然间面前的空间出现了一块水面，水中浮出一条鱼，鱼瞪大了眼盯着菲利浦，然后‘噗’的一声，喷了菲利浦一脸水……
　　*
　　另一个时空中，一个男婴睁开了眼，胖乎乎的肉脸上浮现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他用手蹭了蹭自己的脸，脸上一片干爽，当然没有被鱼喷的水。
　　“让好好休息有个好梦为什么要把我喷醒呢？”男婴模模糊糊地抱怨着，闭上眼，试图再一次入睡，希望能梦见相同的地方遇到相同的人——这一次他一定躲得快些，不会再因为那鱼看着傻乎乎的就表现得比那鱼更傻的被喷中。
　　*
　　背后灵少女回到老鼠与猫同居的家时，猫还没有回来。
　　“你去看猫的教子了吗？可爱吗？”老鼠乐呵呵地问。
　　“猫很满意。”背后灵说，她的声音在老鼠耳中与菲利浦耳中完全不同，菲利浦听到的是她本来的声音，只是被斗篷遮挡了一些，而老鼠听到的是一种分不出性别分不出方位的空茫声音。
　　不过老鼠已经习惯了，基本上它将它的背后灵当作了鬼魂，鬼魂嘛，当然就该飘飘渺渺的。
　　一直到天黑时猫才懒洋洋地回来，老鼠问猫的教子取了什么名字，猫冷淡地回答说：“没了顶层。”
　　在老鼠惊讶于这猫的古怪取名品味时，背后灵笑出了声。
　　“真贴切。”背后灵说。
　　老鼠想：所谓贴切难道是指那孩子秃顶了？这么想着，老鼠瞬间便不介意猫的冷淡态度了，只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猫。
　　傻瓜老鼠。看着老鼠的神情，背后灵少女好笑地想，完全将不久前偶遇的某人抛之脑后。
　　*
　　很快，猫又去给另外两个小家伙当了教母，取了名字一个叫吃了一半，一个叫吃得精光。
　　两次背后灵少女都跟了去，看着馋猫将冬天的储备粮舔了个干干净净。每次吃饱后它便在城里的屋顶上散散步，接着躺下来晒会儿太阳，时不时舔舔嘴唇，直等到天黑才回家。
　　猪油舔完后，老鼠便再没有听猫说还有谁请它当教母了，直到冬天到来，再找不到吃的，老鼠跟猫商量说去取出它们存的猪油，它们就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了，猫点头：
　　“那准会让你美得就像把你那尖尖的舌头伸到窗外去喝西北风一样。”
　　老鼠对这个比喻感到奇怪，但想到猫取名的能力，它也不多计较，直接动身和猫一起去了教堂，找到了猪油罐子，罐子里空空如也。
　　“我终于明白了，”老鼠叫道，“你在去当什么教母的时候，把这猪油全吃光了！先是吃了‘顶上一层’，然后‘吃了一半’，最后……”
　　“你给我住嘴！”猫毫不愧疚理直气壮地嚷道，“你要是再罗嗦，我连你也吃了！”
　　“……‘吃得精光’……”老鼠听到了威胁，也看到了猫眼中的凶光，但没能及时刹住车，话从口中溜出。
　　老鼠刚把话说完，猫就扑向了它，然后一声惨叫，猫的惨叫，因为猫扑到了一堆突然凭空冒出的荆棘上。
　　“哎呀哎呀，真可怜。”一双手将猫从荆棘上抱起，如果忽略在抱起过程中还让猫摩擦了一下荆棘使伤口更大血流更快更多的话，那话语中的‘可怜’一词，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
　　背后灵少女在看到那人出现的瞬间便拉起了斗篷——她通常都是将斗篷放下来的，只有她主动让人看见自己前才拉起——虽然只见过一次而且是在好几个月前见的，这几个月来也从来没有想起，但某种程度上的相似让背后灵少女不会掉以轻心。
　　猫痛得呲牙裂嘴眼泪汪汪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将它托起让它悬浮在半空的状况又使它浑身僵硬，老鼠看看荆棘又看看悬空的猫，它知道前者是它的背后灵用来保护它的，但猫的悬空又是怎么回事呢？老鼠看向背后灵。
　　“不用理会，”背后灵对老鼠说，“我们走吧。”
　　“好。”老鼠干脆回答。它知道背后灵会保护它，所以它从来没怕过猫对它不利，即使有不利才是正常的，现在它也不怕冬天会没食物，老鼠知道它的背后灵早有准备。
　　“哎，别这样啊，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老鼠和猫没有听见，但背后灵听得很清楚，菲利浦轻笑着说，当然，是对背后灵少女说的。
　　背后灵没有回应，只是让荆棘消失，她则带着老鼠离开。
　　菲利浦将伤痕累累的猫放到地上，跟上少女，这一次当面前出现水面和鱼时他有了心理准备，在鱼喷水时利落躲过一击……但没躲过第二击。
　　喂……你好歹吸口水再喷第二次啊，哪有不换气连续喷还喷得这么力道一致的？作弊作得太过分了啊。另一个时空中，男婴嘴角抽搐的睁开眼。对背后灵少女来说是隔了好几个月，但对菲利浦来说不过是同一夜中的一个梦和另一个梦间的时差。
　　不过菲利浦并不会弄混两个时空的时间差异，因为那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梦中的那个时空，他知道猫与老鼠开始一起生活是在春季，将猪油放入教堂是在夏季，猫将猪油吃干净是在初秋，猫吃掉老鼠是在冬季。
　　是的，吃掉老鼠。
　　那个时空中发生的事情最终应该完结在老鼠被猫吃掉，然后，如果他再一次梦到那个时空，则会看到故事重头开始。
　　一遍一遍的循环，即使他插手改变了一次，也会在下一次进入那个时空时看到故事一切照旧，之前他所做的事情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而结局是他从来无法改变的。
　　任何一个梦中的时空他都是过客，他能接触到事物，但不会有人或者其他任何生物能看见他听见他，他能一时之间改变一些什么，但事情发展的轨迹最多因此绕一个弯，终究会回归原点，尤其结局，那甚至连发生的时间点都不会改变。
　　但这一次似乎不太一样，因为她的存在吗？她说她跟他并不一样，只是不知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菲利浦看着从窗户渐渐透进的阳光，新的一天开始了，等到夜晚再次来临时再继续期待能再见到吧，或者也可能不用等那么久，毕竟他现在是婴儿，白天呼呼大睡也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