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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药方疑云 ...

  •   郑元跪在佛前跪拜,分外虔诚。

      高长恭站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在一尊尊佛前叩拜。

      半月间,郑元一有空就拉着长恭陪自己走遍了邺城所有的佛寺,拜遍了所有的菩萨。长恭没有问原因,只是说“好”。但高长恭对鬼神之说并不相信,所以只有郑元一人叩拜。

      这已是郑元在邺都能找到的最后一尊佛像了。叩拜已毕,长恭将她扶了起来,温和的笑着,“还想去哪里?”

      郑元摇头,“没有了。明日便启程吧。”

      “好。”原本长恭应随段韶前去赴任,但皇帝高演却不知为何将长恭留在邺都。

      这一留便是大半年。

      只前日又突然传召,段韶因病回邺,故命高长恭前去接任段韶并州之职。

      坐回马车之上,长恭突然开口:“元儿,近来是否有难解之事?”

      “没有。”郑元昏昏欲睡。

      “你最近把药方改了。韩楼主开的药方里有黄芪、麝香、淮小麦、毛冬青、丹参、益母、当归、川芎、桃仁、桂枝、炙甘草、半夏和五味子等,可你最近让高洪抓的药里将黄芪、桃仁、麝香、半夏都去除了,毛冬青、桂枝、五味子也减了量,加了茯苓、丹参、赤芍,为什么?”高长恭眼中含着一丝隐忧。

      郑元骤然睁开眼睛,语音依旧平平淡淡,“没什么,他的药不是特别合适,调整一下罢了。”

      “那个药方你已吃了半年,未见有什么不妥,怎么会突然不合适呢?”高长恭担忧道。

      郑元心里无端烦躁,声音拔尖,冲着长恭嚷了起来,“究竟你是医者,还是我是医者?吃什么药我自己没数?难道还会害我自己不成?”

      高长恭一怔,“元儿……”

      郑元顿时语塞,自己冲长恭发什么火啊。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心头的焦燥,“我累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马车缓缓前行,郑元在长恭怀中浅睡,一路无语。

      回到王府,有侍卫来报,河南王已在书房久候。于是高长恭夫妇便向书房而来。

      寒暄过后,高孝瑜瞟了郑元一眼,似有难言之事。

      往常以郑元灵透,此时就知他们是要商议朝政,自己也该告退了。但郑元想到他们弟兄曾轮番逼迫高长恭参与到朝争之中,却被高长恭拒绝,以致迁怒到自己,见面之时,多半语含讥讽。有的甚至就直接以无嗣为由,叫高长恭纳妾。每每遇此,长恭便会谦和地说声,您教训的是,我受教了。然后一转脸,该干嘛干嘛,再无下文。即便如此,郑元仍是极为不快。此时又看高孝瑜脸色阴晴不定,就知必是前番逼迫不果,又在想用其他什么法子逼迫拉拢长恭。于是不但不走,反而开口言道:“元儿有事想单独请教大哥,长恭你先出去一下。”

      这种要求并不合礼数,但长恭只是略微一顿,便起身走了出去。

      高孝瑜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河南王真想辅佐九王叔登上龙庭?”郑元弯唇,眼角却无笑意。

      高孝瑜惊得站了起来,“弟妹,此种言语不可乱说!”

      “如果我说,我能帮助大哥呢?”郑元冷笑以待。

      高孝瑜张口结舌,“什么?……你……你怎么能,我不知道弟妹说些什么。”

      “我说能帮助,就一定能做到。只是我想再问一次大哥,这——真是你想要做的吗?不会后悔?”郑元走向高孝瑜,逼得他步步后退。

      半响,高孝瑜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弟妹若真有奇谋,事成之后可保……”

      “够了”,郑元打断他的话,“你要说的那些,我都不感兴趣。只求大哥日后莫再为这些事来些兰陵王府!”

      “好!”高孝瑜这时到答得干脆。

      “大哥只需带一句话给九叔,只要他安分于内,他日自可心想事成。”

      高孝瑜冷笑,“弟妹这话岂不等于没说。”

      郑元看了他一眼,又道:“不日陛下便会任命领军代郡人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斛律羡为领军,以此来分散九叔的兵权。但毕竟帝在晋阳,九叔可留下库狄伏连,不让他到幽州去上任,也不让斛律羡去执行领军的职务,如此以保兵权不失。”

      高孝瑜惊道:“你怎知陛下会有此动作?”

      郑元并不回答,只继续说道:“若此事发生,你等便知我是否真能让九王叔登上那宝座了吧。只要你等日后不再骚扰我与长恭,我便有能力让你等心想事成。”

      高孝瑜已惊得说不出话。

      郑元冷笑,“我说的是真是假,河南王拭目以待便是。只是——”郑元声调突然转厉,“你们若再逼迫长恭,我亦可让你们永远无法达成所愿!”

      不理仍在发呆的高孝瑜,郑元又恢复风轻云淡的摸样,微笑着走了出去,“我去叫长恭过来见过大哥,你们……慢慢谈。”

      不一会儿,高长恭跨入书房。

      “大哥,元儿这几日心绪有些不好,若有得罪,愚弟在此赔罪了。”

      高孝瑜扯扯嘴角,“弟妹向来明理,怎么会有得罪,四弟多虑了。其实,我来是听说你不日要返回并州,看看你还有何需要的,也好帮你备齐。”

      “大哥……”高长恭半年来因朝中之事被他们不知烦了多少回,今日高孝瑜半字未提,反让长恭有些发愣。“劳大哥挂心,没有什么可准备的。”

      “哦,那便罢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大哥。”

      行至府门,长恭突然说道:“大哥,你于宫中御医多有相熟,可知哪位医术最佳?”

      高孝瑜蹙眉,“怎么,你哪里不舒服?我与御医统领崔御医倒是相熟,回头我请他过来。”

      “多谢大哥。长恭并无不妥,只是想烦请他帮忙看两张药方而已。”

      高孝瑜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便坐车回府去了。

      ********************************************

      掌灯时分,那崔御医便来了。琼琚将他引到书房。

      落座之后,高长恭自怀中掏出两张药方,放置崔御医面前,“崔太医,烦请帮我看看这两张药方,其中可有不妥之处。”

      崔御医拿起细看半响,“殿下,这两张方子均是良方,必是出于名医之手,并无不妥啊。”

      “哦……”高长恭本提起的心稍稍放下,“那敢问太医,我一故友,一直服用第一张药方所开之药,不知为何进来改用第二张。太医可有解释?”

      崔御医沉吟道:“这两张方子都是治一种病症,那就是心疾。第一张,稍显霸道;第二张,药性要平缓许多,但对此病,却没有第一张药方效果好。至于为何要舍第一张而取第二张……恕老夫才疏学浅,亦想不明白。”

      “这样……”高长恭听后稍稍皱了下眉头。

      过了一会儿,崔御医慢慢地道:“只是……敢问殿下,您那位朋友饮食、睡眠如何?”

      “什么?”高长恭被问得一时愣住。

      “我是说,他吃的偏咸偏淡,有无油腻?每顿能吃多少?还有他白日是否多困,夜间又是否少眠?”崔御医盯着高长恭,说的极为认真。

      长恭正色道:“她吃的一向不多,又极其清淡,夜间睡得也是轻浅。至于白日……最近几日倒是时常困乏。”

      崔御医叹了口气,“依老夫愚见,殿下还是劝您这位朋友用回第一张药方为好。”

      长恭神色一变,“为何?”

      崔御医看了他一眼,“殿下难道不知您这位友人所得何病?此种心疾,无法根治,只能常年服药控制。老夫观其药方,便知他已被此病缠绕多年。通过刚才寻问殿下他的饮食睡眠,可以断定他病势势必沉重,所以才吃得不多。吃的清淡,是为配合药性,控制病情。可如今药方一动,难以完全压制病情,才导致出现晨间困顿。故老夫建议,不论因何因由换了药方,最好还是换回为上。”

      高长恭突然觉得牙齿有些打颤起来:“她会……会死吗?”

      崔御医想了想,“只要服药得当,心绪平和,应当不会。”

      高长恭起身,一揖到地,“多谢先生提点。”

      崔御医赶紧起身避让,“殿下请起,老夫如何担得了殿下如此大礼。”

      送走崔御医,高长恭便疾步向蒹葭居走去。

      当初高长恭自加封兰陵郡王以后,奉旨将原本府邸重新修缮,因当时长恭人在并州,府中加建的亭台楼阁,各院落的匾额横幅,便由高延宗一手操办。而原先郑元所居院落,长恭却亲手题字“蒹葭居”送了回来,惹得延宗一阵讪笑。

      此时,长恭正在蒹葭居院门口来回踱步。

      他能感觉到最近郑元有许多心事,行事也透着古怪。先是燕云十八骑突然前来拜见,说愿跟随自己左右为其亲随。后是从不礼佛的郑元却突然说要去寺庙拜佛。其中缘由她未说自己也不愿去追问,只道——待她想说之时,自己再慢慢细听。但是现在她正在拿自己的身体开起玩笑!这让长恭再无法坐视。

      可是,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向冷静理智的她做出这么不合理的举动?

      “见过殿下。”可巧此时烟岚正端着药走了过来。

      高长恭瞅着烟岚手中那碗药格外碍眼。

      “把药给我。”高长恭语气似是很温柔,但有着完全不容人反驳的气势。

      烟岚震撼于这无形的压力,想都没想,就将药交到长恭手中。高长恭接过药,举步向院内走去。

      烟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为何这个温柔美丽的王可以统领几万军马,阵前杀伐。

      借着烛光,郑元正坐在灯下不知写些什么。听见门开合的响声,以为是烟岚,头也没抬便言道:“把药搁在桌上吧,我写完便喝。”

      高长恭走至郑元身后,只见她在一张绢帛上写着许多时间与人名,还有许多自己根本看不明白的符号。

      “写的是什么?”

      郑元一惊,蓦地回首,左手捂住胸口,气息微喘。

      高长恭眼中闪过一抹歉然,半蹲下来,与之平视,“吓着你了?”

      郑元气息尚未调匀,没有开口,只是点头。

      “元儿,”高长恭目光极其复杂地看着她,有伤感,有惘然,有爱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我夫妻一场,还有什么让你对我不能明言?是否是我做的还不够,以致让你还不能打开心扉?元儿,你要做什么我可以不管,但你若不好好保重自己,我就不能不问!”

      郑元瞪大眼睛看着长恭,“你想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

      高长恭微微苦笑,语气轻柔却很坚决,“我不想探知你的秘密,但你的药必须换回去。”

      郑元望着长恭,虽然心里千伶百俐,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还是选择了最笨的一个,实说。

      郑元不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相反,她可以将谎话说的天衣无缝,甚至比真话还真。郑元也不是一个没有撒过谎的人,对别人也对自己都撒过不少谎言。在她的信念中,只有将自己都骗了的谎言,才算好的谎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所说之言到底是真是假有时连她自己也难以分清。只要能将事情引向自己的计算之中,说什么样的话她并不在乎。

      可悲的是,郑元真推算不出说出实话长恭会有怎样的反应。可怜的是,望着这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郑元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去编一个谎言。

      所以,郑元只轻叹一声,实话实说。

      “肃……有很多事,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即便说了,一则你也未必能明白、相信,甚至认为我是疯言疯语;二则我怕即使知道也无法改变结局,徒增烦恼。若你想知道,我会尽量将可以说的都告知于你。但药……我必须换。”

      “你……好吧,你说,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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