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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谁有临渊结网心 ...

  •   长安西郊,渭水之南,慢慢行来一驾马车,一匹马。马是银蹄雪肤,马车上挂着玉珠金玲,显得煞是华贵。行到道口,白马先行,马车随后跟上,步入一片枫林。

      车帘挑起,独孤伽罗向外张望,只见林中树木的新叶尚未发出,枝丫上积着厚厚的白雪,微风吹过,簌簌下落,好一个银色世界。

      “再有一刻功夫便该到了。”马上的宇文宪淡淡说道。

      “阿宪哥哥,大过年的,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独孤伽罗娇声言道。

      宇文宪停住,回头看了伽罗一眼,“很久没听你这么叫我了……”

      独孤伽罗笑道:“你现在可是齐王,哪还能那么没规矩,也就在这没人的野地里叫叫了。”

      宇文宪夹了一下马腹,继续前行,“真怀念那个时候,无忧无虑……”

      独孤伽罗轻笑出声,“那时候啊,你可常拖着鼻涕呢!”

      宇文宪有些羞恼,“伽罗!”

      “好,我不说了。” 独孤伽罗放下车帘,笑声却传了出来。

      宇文宪摇头叹息,一脸无奈。

      话说着已来到一座庄院门前,只见庄院院墙斑驳,古藤缠绕,一派萧瑟景象。

      独孤伽罗走出马车,微微笑道:“这是什么地方?难不成阿宪哥哥要带我来看狐妖鬼魅?”

      宇文宪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来到院门前,却不敲门,而是轻击手掌,三短两长。一会儿,院内也传来了同样的击掌之声,宇文宪又击手掌,这次却是两长两短,大门应声而开。

      里面出来一名青衣之人,见到宇文宪施礼道:“见过齐王。”

      宇文宪点了点头,引着独孤伽罗进入院内。

      进了院中,独孤伽罗才发现这院内别有天地,眼前一片望不到边的红梅正在傲然绽放,似火似血。

      “好美的梅花!” 独孤伽罗忍不住赞叹出声。

      宇文宪看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没有说话,直接走入梅林之中。穿过梅林,又一层精致小院呈现在眼前,宇文宪停下脚步,似有意似无意的低喃了一句,“传闻兰陵王妃就酷爱梅花……”

      独孤伽罗兴奋的笑容僵在嘴角。

      踏入小院,院中不再有梅花,只有在白雪下枯败的残菊和一间平常的木屋。

      屋前正在踱步的单于陀见到他们,疾步走来躬身施礼,“见过齐王。”

      “你家少主呢?”宇文宪一边淡淡言道,一边向屋中走去。

      不料单于陀却突然挡在前方,拜道:“齐王!少主正在练功,请齐王稍候片刻。”

      宇文宪横了他一眼,“本王有要事,你也要阻吗?”

      单于陀动也不动,“少主练功,不能打扰。”

      “放肆!”宇文宪沉下脸。

      屋门“吱”地一声打开,“齐王也敢拦?单于陀,你的确放肆了。” 凤血一袭白衣跨了出来,长发飘散,凤眼微挑,嘴角似笑非笑,邪魅无比,真如狐妖一般。

      单于陀单膝点地,“属下该死!”

      “罢了!”宇文宪不耐烦的摆手,“你看我给你把谁带来了。”说着,将独孤伽罗拉了过来。

      独孤伽罗愣愣地看着凤血,双目含泪,嘴角扯起一抹幽怨的笑,“原来……你这么近……”

      凤血看着伽罗笑容不便,“这个地方——你不该来。”又斜睨着宇文宪,“你更不该将她带来!”

      宇文宪一愣,转而明白,“阿震,陛下影卫今日起全数回城。伽罗来此,除你我之外,无人知晓。”

      “是么?”凤血眸光微闪,右手一扬,一条红丝如电而出,化作一条弧线直奔院外,随即一声惨叫传来。凤血眸色微红,眉尖黑气升腾,将手腕轻转,红线飘忽游走,院外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忽然,他手往回带,红线猛然回缩,竟将四人带进院中,肠穿肚烂,浑身是血,摔在地上抽搐不止。

      “现在……就你我知晓了。”飘忽的声音犹如鬼魅,听的宇文宪浑身发冷。

      独孤伽罗早已捂住嘴巴,不住作呕。

      单于陀则立在一旁,眉目不动。

      “这些人是……”宇文宪自认也经历大战无数,但见此可怖的死亡情景仍不由动容。

      凤血眉目恢复如常,他摩挲着右腕的金环,唇角微勾,轻声慢语,“有些……是眼睛,有些……是耳朵。”

      宇文宪顿时黑了脸。

      凤血轻瞟他一眼,“放心……我最近脾气不好,死的人多了,陛下……不会计较。”

      “你——”宇文宪目瞪口呆。

      独孤伽罗却直直地走到凤血近前,“三哥——”

      凤血一震。

      独孤伽罗伸出手,想去触碰他的面颊,却在离他半寸处被他扼住了手腕,捏的生疼。

      “别再碰我。现在你面前的……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凤血看着伽罗淡淡地说完,将伽罗的手甩出,转身回屋,“碰”地一声,屋门合上。“齐王,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

      宇文宪清了一下喉咙,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带伽罗前来,只是想你做事之前,想想你的小妹!她……一直在等你回家。”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伽罗,往院外走去。

      走了几步,独孤伽罗突然甩开宇文宪,“我不走!你们不给我说明白,我死也不走!为什么你要带我来此?为什么你说让三哥做事前想着我?”转而她又看向木屋,向前走了两步,含泪怒视,“你又为什么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不说清楚,我绝不走!”

      宇文宪跺脚道:“伽罗!不要闹!你已不是孩子了,有些事能让你知道时,我自会让你知道。不能说时,我也决不能说,想你三哥也是。还不跟我回去!”

      “我不!”独孤伽罗扬起脸,煞是坚决。

      宇文宪急的没法,碍于身份,又不能用强,只得温言劝道:“你该知道你父麾下的锦衣密探现在尽归你三哥指挥,所以有些事纵然危险他也必须去做。后面有件大事需阿震亲自去做,我带你来只是想他多加珍惜自身而已。至于什么事,你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说。你在杨府多年,也该知道些进退。”

      独孤伽罗已冷静下来,但仍坚决道:“我不走。”

      “你——”宇文宪气结。

      独孤伽罗含泪微笑,“既是如此,我就留下陪我三哥把这个年过完再走不迟,因为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种机会……”

      宇文宪无语。

      木屋大门突然化成碎屑,一道人影在众人还未看清之前就已掐住独孤伽罗的脖颈将她抵在院墙之上。

      “你想陪我?”凤血掐着伽罗冷笑,森然道:“可知一个不慎,你就和院中这些人一般下场!”

      宇文宪大惊,“阿震,你疯了,她是伽罗啊!”

      独孤伽罗被掐的呼吸不畅,说不出话,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凤血对此似乎十分满意,松了手紧,反手制住独孤伽罗的穴道,将她衣服一提,撩到宇文宪的肩上,“带她走!”

      宇文宪一愣,反应过来,立刻转身就走。

      “慢着。”凤血冷冷言道,走到宇文宪身后,贴在独孤伽罗耳边,低低耳语,“你若再来,我必杀你!”

      独孤伽罗瞳孔收缩。宇文宪不再停留,快步离去。

      凤血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直至他们人影消失,再也没了半点声响,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栽倒在地。

      “少主!”单于陀大惊失色,奔了过来,将其扶坐起来。

      凤血苦苦发笑,“方才我运功抵御凤血剑的反噬,不想被他们打断,幸好有几人供我可杀,不然真要走火入魔了。你记住,以后绝不可以让伽罗接近此处,我怕……我怕发作时真会杀了她。”

      单于陀咬牙道:“诺。”

      ***************************************************

      二月春寒料峭,桃枝上依旧残留着些许冰雪的痕迹,趁着初放的桃花格外艳丽。

      王涣一踏入院中,呼延莫、罗铭便上前施礼,“徒儿拜见师父!”

      罗荣、侍剑也上前抱拳施礼,“王大哥!”

      王涣笑着对罗铭道:“说过你们别叫我师父,怎么又忘了。你叫我师父,你兄长称我大哥,你又叫你兄长什么?”

      话一说完,几人均笑了起来。

      王涣又转向罗荣,“好小子,去年孩子出世也不请大哥喝杯酒,你给我记着!”

      罗荣脸颊微红,“是小弟不好,去年多事,主子身子又一直不好,就没顾上此事。改日一定好好请大哥喝一杯!”

      王涣笑容隐去,“主子……”

      话未说完,就听一低柔的声音道:“这是我的错,让阿荣误了如此大事。”

      几人听了,赶紧上前见礼。

      郑元由沫儿搀扶着走了出来,闻音跟随在后。郑元走至王涣身前,仔细瞅了瞅,笑叹道:“这岁月啊,真不公平!想大哥这下连儿媳都有了,它怎么还没在大哥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呢?”

      王涣笑道:“主子何时开始要拿王涣开心了?”

      郑元微笑,“元儿不敢,元儿是真心祝贺大哥。”

      “哦?”王涣挑眉,“是祝贺我收了儿媳,还是祝贺我青春永驻?”

      郑元眉目俱弯,“都有!”遂拉着王涣的衣袖环视众人道:“我看捡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在这院中摆上几桌酒,你们有家眷的把家眷带来,我们在此乐呵乐呵!”

      “是。”众人应道。

      待到夜晚,院中摆开酒宴,郑元吩咐一干人等不分主仆,在院中围坐成圈。大伙难得高兴,杯光筹措,劝酒不歇,就连郑元也难得饮上了半杯。这半杯酒让她双颊浮上一层红晕,平添了几分血色,勾出了几分韵致。

      王涣与罗铭同坐一桌。酒过半巡,王涣低声问道:“我观主子气色黯沉,不知诊得结果如何,现服用什么汤药?”

      罗铭放下酒杯,叹息道:“主子自通医术,所以从未请过大夫。其病况如何,一直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前番小郡主偷偷为其诊脉,结果堪忧。不瞒师父,主子心脉已呈衰竭之象……”

      王涣手腕一抖,杯中酒泼出一半,“什么?”

      罗铭眼眶发红,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都不知道,如果主子真有个万一,我等该如何自处。”

      王涣木然抬首,望向郑元,只见她嘴角噙笑,安然娴静,目色依旧睿智犀利。

      “罗荣!”这时郑元突抬高音量叫道。

      罗荣本在推拒呼延莫、勒拜二人的敬酒,听到叫唤,赶忙上前,“主子有何吩咐?”

      郑元含笑道:“我有一物送于你儿阿艺。”说着,拍拍手掌,有两名仆役从后面抬过一只极长的木盒。

      罗荣微微一愣,赶忙上前打开一看,原来是只银枪,长丈二有余,枪头一尺,上有五个放血的沟槽,边有倒刺,镔□□钢所铸。罗荣是练武之人,自然识得这件兵器的精妙,不由大喜,“多谢主子!不知此枪可有名号?”

      郑元笑道:“这是前年我一时兴起画的图样,让铁幻堂铸了,名字倒还未取。你让我想想……”稍作片刻沉吟,举眉道:“就叫它‘五钩神飞’如何?”

      众人叫好。

      罗荣拜道:“我替艺儿谢过主子!”

      郑元淡淡笑道:“我虽送你一件兵器,却并不是要他争胜斗狠。武艺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之人,越是高强,越是要有容人之量,方成大气。你这个父亲当要好好教他。”

      罗荣正色道:“属下谨记主子教诲!”

      郑元点头,“你们继续喝着。王大哥,你可是头回来我这个院落,我带你去看看我这院后的几株极好的桃花如何?”

      王涣微笑,“乐意之至。”随即起身,随郑元向院后走去。

      灯火喧闹渐远,王涣行在郑元身侧低语,“主子这次召我前来,当是有要事吧。”

      郑元轻轻叹息,“周主当在今年真正坐上主位……”

      王涣一惊,“周主要除宇文护了?”

      郑元并未回答,目光悠远,看着满天繁星微微蹙眉,“他一旦国内平定,便要下手攻齐了。而欲要攻齐,当先剪除三人,就是明月将军、长恭和我。”

      王涣冷声道:“他若敢对主子下手,我等就杀进他的宫廷,取他的项上人头。何况,只要不是大军压境,还没有谁能在我等眼皮底下伤了主子。”

      郑元微微苦笑,“若这来袭之人是凤楼主呢?”

      王涣脸色一变,“他……真会这么做?”

      郑元目色迷离,“我也不知道……这世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

      “那——主子准备如何应对?”

      郑元眸色沉沉,过了半响,从衣袖中取出一卷书信,交给王涣,“李穆在周国隐匿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要用上了。你去趟周国,将此信交给他,让他照此行动。”

      王涣沉声道:“只怕李穆一人之力难以应对,不如届时我留下来,助他一臂之力。”

      郑元缓缓摇头,“不!李穆只是需知个虚实而已,并不一定付诸行动。就是行动,我也不强求成功,成功固好,不成也无不可,我不想为此事让你们任何一人受损。你可知,我曾因处置不当,使得韩旭殒命江南,那对于我可谓剜心之痛,我无法再承受一次。”

      王涣心中一震,“主子放心,王涣生平最大的本事就是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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