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人间》竹园第一卦

9、不思量自难忘

　　年轻的时候是不是都有些误会拆散许多有情人？
　　前生，总喜欢去读悲剧的爱情故事，薛理人如其名，对这些没兴趣，自己却总是撒娇的强迫他陪着一起，薛理看上去从来没表现出不耐烦。每次看到男女主角因为各种原因分开或者生死两隔的时候，她都用欣喜的语调说：“阿理，幸好我们不会这样。”薛理深潭般的眼如往常一般神秘莫测。其实仔细想想，自己什么时候真的读懂了他那难测的眼神呢？只是凭着那一见钟情，竟也用情至深了……
　　依稀记得前生车祸的那瞬间，薛理撕心裂肺的呼喊。尽管重生之后，她从没去想过生前种种，可内心是一厢情愿的认定了薛理是爱着她吧？
　　这短短几日，竟已经隔了浮生两世。
　　前一世到底还是自己亏欠了他？从来没关心过他的家人……最后闹得那样收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呵。韶华苦涩一笑：假使这个朱丹真的是他，这倒也是好的，此生父母健全，还是个任性的小皇子……我也总算，能够稍微安心……
　　等她从看见朱丹那张缩小版薛理脸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时，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见到朱丹一面，想确认是不是他……哪怕远远一看，也好。
　　可是到哪里去见他？这天地如此之大，却没有她立足之处，天地这么大，她到哪里去寻那丢失的幽潭眼眸？
　　天地无门的绝望笼罩着韶华，她迷茫的在街上乱走，懊恼此世带来的那种奇异灵感怎么不出现指引一条出路。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街上人已经稀稀落落没多少了，店铺都关了大半。
　　韶华这回傻眼了，还真没想过夜里怎么过！虽是城内，但可不比现代化城市，在外面呆上一晚，估计都能给蚊虫吃了，而这一回神才顿觉自己又饥又渴，连忙往附近的树丛中一躲，摸出怀里放着的几块干粮，啃了两口，差点噎死，痛苦的摸水壶，大灌了口水，水壶本就小，装不了几口水，这么一灌都快见底了。韶华无奈的呻吟起来：“没办法过了……”
　　“没办法过了……”一个熟悉声音传来。
　　“是啊……”韶华点头。
　　“是啊……”依然是那熟悉的声音。
　　韶华歪着脑袋细细想想，这音好熟悉呀，转头四下望望，竟没人。
　　“你是谁！”韶华猛地站起来戒备道。
　　“你是谁！”
　　韶华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不会自己的声音吧？难道是传说中的应声虫……刚刚的水不干净？拍拍自己的肚子，郁闷道：“应声虫？”
　　熟悉的清澈的童音：“应声虫？”
　　“啊！我要疯了！”
　　“啊！我要疯了！”
　　韶华终于抓狂了，使劲捶着身边的那棵大树。大树先生很给力，回应韶华，掉了只毛毛虫在她脑袋上面。韶华一摸脑门，摸出一只长满毛毛的软绵绵的大虫子，顿时一甩手崩溃了：“好恶心！虫子！”
　　“好恶心！虫子！”
　　韶华暴走了。
　　终于走累了，韶华蹲地上，使劲扣喉咙，想把那应声虫吐出来。结果吐出一肚子酸水，可想而知。
　　不过这么一走，发现前方有条小河，估计是护城河的分支，盈盈的印着火红夕阳，韶华心想终于有点好事了，于是急忙走到河边，装满了水壶后，把脸浸在了清凉的河水中。
　　水养育了生命，谁说不是呢？
　　被水喂饱后，韶华顿时又心生豪气：姑娘我连凶兽都搞定了，还怕见不到一个小屁孩子吗？
　　不过现实到底还是残酷的，这未来的女中豪杰，此刻正在为找个地方睡觉发愁。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天黑之前，竟真让韶华在林中寻着了一个很小树洞，好在韶华年幼体小，正好也能钻进去。
　　韶华前世到底是富家小姐，这两日的磨难还没能让她养成观察危机的好习惯。待她进去了，才发觉里面竟然已经有位“住客”了。
　　“啊，竟然还有一只小鸡！”
　　“啊，竟然还有一只小鸡！”
　　“你闭嘴！”
　　“你闭嘴！”
　　好吧，韶华学乖了，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韶华一把抱过那只小鸡，只觉得心身俱惫，眼皮打着架，不由呢喃：“今晚我们一起吧……你不会介意吧？”
　　说完头一歪，睡着了。
　　于是她没发觉这次说话竟没有了应声虫的重复，而怀中的小鸡眼中，正冒着火花。

　　被怀中的小鸡啄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韶华尴尬的看着小鸡火红的鸡毛上面全是黏糊糊的口水，道：“啊呀……对不住了，小鸡。”
　　只见小鸡眼中火焰更甚，咯咯直叫唤，一翅膀扇了过来，正中韶华的脸。韶华顿时倒地装死。这下没听见小鸡叫声了，韶华偷偷睁了眼缝瞅，这一瞅坏事了，正遇上小鸡疑惑的小眼珠子。小鸡愣了半天，才察觉自己是被骗了，又是两翅膀扇了过来，韶华张牙舞爪的躲闪，顿时鸡毛乱飞一场乱。
　　韶华哭笑不得，硬把小鸡摸了紧紧抱在怀中，吓唬道：“小鸡就有小鸡的样子，再不乖我就把你吃掉！”
　　小鸡僵硬了。
　　韶华大小姐很满意，把小鸡一扔：“我们那小鸡是喊失足妇女的，虽然你真是只鸡啦，但是咱们换个名字呗？”也没准备让小鸡同意，韶华自顾自的点头继续道：“你看你全身红红的鸡毛，还挺好看的，就叫你火儿怎么样？”
　　显然小鸡对火儿这个名字很不满意，翅膀又蠢蠢欲动。
　　韶华才不管它，哼哼：“饿了。”
　　小鸡石化了。
　　“嗳？这应声虫死了么……”韶华这才发现不对劲，纳闷道：“火儿走吧，咱们也算有段露水姻缘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小鸡火儿尝试去撞树，被韶华霸王一拎翅膀，逮走了。

　　城中一如昨日般热闹，韶华拿出昨天华大哥给的两个铜板，寻思着不知道能不能买个馒头。
　　就在这时，道路前方一片混乱，人语纷纷杂乱。
　　韶华好奇，便也挤了上去。这一看不得了。原来竟是朱丹和他的随从们。
　　这个时代男尊女卑，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女子在路上遇见男子，必须给男子让路。但是普通百姓中已经很少去按这个规矩做了，毕竟女子中有许多人还是让男子尊敬爱戴的。不过这朱丹小霸王今天硬是要生出事来，说是正在被鞭笞的姑娘没让路，瞧不起自己身份，于是受刑五十大鞭。
　　韶华听着周围人这么说，却只看见朱丹那让人猜不透的眼神，不着言语，而他身边的随从倒是嚷嚷的厉害。此时的朱丹与前世的薛理重叠了起来，让韶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女子凄惨的叫声唤回了韶华的神思。她不停的为心中的那个朱丹找借口，这会是他做的吗，他是那么温柔的人……一定是他身旁的恶霸随从！
　　一定是的！朱丹在那一句话都没说！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韶华有些激动，抱着火儿的胳膊有些颤抖的缩紧。
　　“咕咕。”怀里的火儿歪着脑袋，似乎是关心的样子。
　　韶华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轻轻放下火儿：“火儿，别叫别人吃了。”然后猛地冲到了朱丹面前！
　　“大人！”韶华凄惨一哭：“大人，此人是我家姐，父母双亡，我只靠她生活。家姐有过，大人良善，请大人放过她吧……”
　　小小的瘦瘦的身躯伏在地上，看似凄苦无助。
　　韶华知晓这个谎言蹩脚，不过只是个借口罢了，心底有些一股希望，又有一丝不确定的魔咒，韶华知道能打破魔咒的只有——朱丹。
　　随从们作威作福惯了，头一回遇见反抗的，反应也快：“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小子拉过去一起打！”
　　说完一群人上前拖拉韶华，手劲极大，扯得韶华生疼。
　　朱丹没想到有这么勇敢的孩子，本想让她抬头看看，却瞧见她衣衫破旧有些脏乱，腿儿细的都没拉她的随从胳膊粗，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痛，起了微澜，又认真看了眼那边被鞭打哭泣的女子，顿时有种“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呀”的郁闷，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对身边人轻道：“走吧。”
　　声音虽轻，但周围人听的真切。韶华一喜，他果然还是好的！
　　人群里也是议论纷纷：“……看上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果然是随从……”
　　“这个王子莫不是傻的？……”
　　韶华忙转身扶起那姑娘，那姑娘眼泪汪汪握紧了韶华小小的手。韶华被握的疼痛，连忙打着哈哈努力脱手，火儿找着机会忙飞进了韶华的怀里。韶华对着火儿一笑。
　　朱丹下意识的回头便瞧见了韶华的璀璨一笑，深潭的眼眸有了丝波动，自己却也说不清为什么，摇了摇头，便也走远了。
　　韶华感觉到来自朱丹的目光，忙抬头，却见到了朱丹一行人渐渐离去的背影。韶华心中一酸：阿理，此生要是有机会，我定会补偿你的……虽然不知道这个朱丹到底是怎样的人，不过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一模一样的人的吧？
　　我是不是完全可以把朱丹当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