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人间》竹园第一卦

28、然诺重，君须记2

　　就在冰雪消融、小草含青、千枝吐翠的初春，几处地势较低的村落果真发生了水灾，好在早已转移了人群，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民间对尧帝的尊敬更上一层，可见预见的重要性。
　　此年，就着每年夏季都会发生的大型洪涝灾害，众说纷纭，最后由四岳推荐的崇伯鲧总管治水，以期达到预防的目地。
　　这都是后来听监眀讲的，韶华这次没忘记问四岳的身份，那个总是隐入衣内不得真容的男子，真是让人心生遐想。
　　监眀却是一脸正色，不愿多言，韶华猜测应该是他也不知道，监眀讪讪道：“四岳大人乃神人，降临人间指导世人。”
　　韶华后来猜测，就是每个时代都有种什么教……然后四岳就是圣女那种的人物……
　　让崇伯鲧那放浪的男子去治水，是看出他表面的落拓不羁随心所欲，实际上却是一位真正心系苍生的男人吧。
　　这个四岳，呵。

　　桃李争艳的时候，韶华终于完成了水车模型，置水中，只见水车带着水缓缓的转动，灌水入上方水槽，喜出望外。
　　为了尽早完成这水车模型，韶华的手早已伤痕累累，粗糙不堪，却从没想过假手他人。
　　有几天小手磨伤的太重，好些了后再做时，竟发现许多细节及小物竟然已打磨的精巧美丽，心中猜测是监眀所为，不由也心生感动，暗叹要习好中医，早日做出能治疗监眀的药物补偿他的情深。
　　思虑飞到去年夏天，那蝗虫乱飞的小山坡，年幼女孩挥着手对远去少年的承诺，总觉得，上一世对不住他，这一世，必然有求必应，何况还是自己愿意的。
　　女人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总是百般疼爱的。

　　朱丹总是外出游学不归，此时通讯极为不便，也不知他何时归来。韶华只得耐心等待。
　　很快禁火节便到来了。
　　这禁火节韶华前世从未听过，应是在清明之前的祭祀神明之日，也就是春祭。
　　这一天，所有部落全部禁火，以示对神明和先祖的尊敬，很早的时候，大家就意识到，火是文明的开始。
　　禁火节举办三天，寻常人家仅需简单祭祀一下，而帝王家祭祀需一日，余下二日就如寻常百姓家，踏春、郊游无一不可。
　　尧帝如常办公，虽然他不这样辛苦，也能做的很好。
　　剩下的女眷们按捺不住，虽不能随意出宫，但是总有个理由聚众玩乐了，而且和许多青年俊杰一起。
　　宫中的传统节目便是聚会，朝臣家眷皆聚宫中，未婚女子也可抛头露面，男子更不限了，两日时间，每人皆可展示自己的才学。
　　在韶华看来，这就是国家举办的大型的相亲会……
　　因为对春祭的重视，这聚会也是办的极为慎重和热闹的，人人参加，未婚女子自然也包括她了。
　　清晨天未亮，韶华就被侍女明珠拎起，好生打扮。
　　明珠一边拿起胭脂一边念叨：“虽然已经许配给大王子，但是公主还是要漂漂亮亮的，才好一直把握住王子的心。”
　　韶华本混沌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心中微不耐烦，挥开明珠的手，训斥了句：“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
　　听的明珠一楞楞的。

　　后花园早已围了满满的人，男女分隔两处，才艺比试男女皆可，上位处坐着是帝后富宜氏，妆容一丝不苟，雍容华贵。
　　韶华混入女子人群中，人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就连平时素雅端庄著称的娥皇公主，今日都着了身粉红色的锦绣新裙。搜索一下，发现也有几个不懂事的稚龄女童混杂其中，被打扮的跟年画娃娃似的可爱非凡，跟在各自母亲姐姐身后，韶华跑去几个女童多的地方抓住他们的小手，与她们凑在一起。
　　牵住她们手的时候，韶华就觉得自己打从成了五岁，就真越发活回去了……
　　今日韶华依旧是双环髻，身上穿的是套素花绿夹袄，混在其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领导富宜氏发表了演讲，宣布聚会开始。
　　先是男子的活动，舞剑。
　　韶华不认识那些朝中大臣，自然更加不认识这些大臣的亲戚和孩子了。周围的女子们都屏气紧张，她们六个孩子大眼瞪小眼的互望。
　　剑舞的着实娘娘腔，还没旁边这几个年画娃娃好看呢。韶华嗤之以鼻，想想那个饕餮他们哪怕只是挥挥衣袖，姿态都比这些拿着剑的好看多了……
　　不自觉的，又拿饕餮跟这些常人比较了，自顾自的小声怂恿那几个年画娃娃：“我有个好玩的点子，玩不？”
　　五个小朋友不懂事，只觉得枯燥，看着韶华精灵活现的眼珠子，立马点头。
　　韶华领着她们踮着脚尖偷偷遁入人后，找了块小空地，拿石头画了个“小房子”，讲解：“我们就按这个格子跳，”边讲边做示范：“整格子就两只脚一起跳入，这样一个格子就单脚，画X的就不能跳，两个格子就两只脚分别跳入……假如错了就输啦，我们一共六人，分成两队！输掉的就受罚的。”说完，从身上摸出个手镯压在地上，这还是临走前拿着玩的……
　　其他几个年画娃娃觉得甚为有趣，急忙也寻物什，有三个娃娃可爱的紧，实在什么都没带，竟把头上固定发的银簪或发钗拔了下来，堆到了一起。
　　这回头发凌乱倒不似年画娃娃了，显得格外纯真可爱，这才像小孩子嘛……韶华暗笑，想到等等还得帮她们梳好头，又笑不出来了。
　　六人里年纪最大的女娃嗓门奇大，每每叫好极为兴高采烈，好在周围人声鼎沸，听的也不真切，韶华是跳房子老手了，怎么也不会输，那嗓门大的丫头叫铃悦，听名字就注定有个好嗓门，她在对方队伍里，每每韶华跳都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又佩服的紧，于是就会出现：“啊，小华又上了！哇塞！小华你好厉害！晕~不能让你赢了！赶紧跳错！啊！这都跳过来了！好猛！”
　　韶华给她吹的得意非凡，人就是容易乐极生悲，一个不注意，脚步不稳竟然也错了一格。只听那铃悦扯了嗓子大笑：“哇咔咔！小华你也有今天呐！哇咔咔咔~”
　　韶华满脸黑线，其他四个小女娃都给逗得抿嘴嘻嘻笑。
　　突然就觉得周围很是不对劲，本来热闹的场地，很安静，安静的只听到铃悦豪放的笑声，韶华似乎都能听见回音……
　　连铃悦都觉得不对劲，止了笑，大家回头望去……
　　女子人群间已空出条道，所有人目光都直直瞅来。
　　其中大概有几人是这几个女娃的亲人，见她们披头散发的模样，脸上大抵都写着：有女/妹/侄女/…如此，生不如死。
　　富宜氏不愧为领导人，抬手一指场中间奏琴的少女，打破了僵局：“此曲弹的婉转清扬，甚是了得，不愧为尚书大人之女，可见夫人调教有方。”
　　一旁走出个成熟女子面色从愠怒转为喜色，嘴巴上却谦让道：“不敢不敢。小女练琴不久，只是稍有初成罢了。”
　　这时前方一位貌美女子说道：“帝后娘娘，和曜等女眷曾多次听闻宜国公主的轶事，一直不得一睹真容，传闻公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无一不透。娥皇公主女英公主已是才情洋溢不可多得的美人，而宜国公主更胜一筹，是以女眷们都好奇极了。”说完，还瞥了韶华两眼。
　　这叫不认识我？韶华暗忖：我只作过诗两首，怎么就变成诗词歌赋无一不通了？
　　周围隐隐传来女音：“这是两位公主的闺中密友，和氏嫡长女和曜。”
　　韶华暗自记在心中，这是找茬来的咯？莫不是还在计较我这公主身份来的不明不白？
　　富宜氏毕竟为人母，总归有些偏颇，适才又被几个小女孩下去了面子，便严肃道：“宜国公主。”
　　韶华不情不愿的上前：“在。”
　　“方才和曜所言极是，你既在琴艺表演之时……想必曲艺高超，何不上前奏上一曲让众人欣赏一般？”
　　韶华冷笑，我于宫中四月，从未弹过琴，就不信你不知道，存心让我出糗呢？真是没意思的地方。
　　整个后花园都静悄悄的，只听偶有鸟鸣清脆之音，韶华瑶琴本就学了两日，拿出来献丑也不好，正琢磨着示弱。
　　此时，一阵脚步音由远及近，携着桃花清香，跪于韶华身旁，伴着熟悉的清朗男音响起：“母后，儿臣来迟。”
　　韶华心如鹿撞：朱丹！
　　上位的富宜氏神色稍温柔了些：“听说此番游学宣传了围棋？”
　　“是。围棋博大精深，民间人才众多，探讨的久了。”男音顿了顿：“这是？”
　　“宜国公主正欲表演琴技，你去边上听着吧。”
　　朱丹却极低声问：“公主？”
　　韶华心中一暖，亦极轻的摇头。
　　朱丹起了身，站于男子那一旁。
　　韶华有点小得意，是不是这样，就跟他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朱丹那是关心我的吧……
　　男子那又传来监眀的声音，只见监眀上前一步，禀道：“母后，公主适才大病初愈，久未练琴……”话还未说完，童音脆生生的打断了他。
　　“那我就奏一曲水调歌头！”韶华抬起头，唇边冽着一丝微笑，坐于那瑶琴前：朱丹，幸好此生我们还能遇见，锋芒毕露并非好事，却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这水调歌头只在庆都山练琴时弹过一次，自己也不是天才，不过就胜在他们都不会！
　　细嫩的指尖稍动，清冷的琴音伴着歌声仿佛有了生命般缠进了众人的耳中：“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