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白梨短篇集合》殷沐歌

1、擦身

　　今年的夏天，静灵廷格外炎热，聒噪的知了叫个不停，解暑的西瓜总是缺货。

　　“热死了……”
　　“是不是总队长那老头万解了，怎么这么热啊。”
　　“真是羡慕六番的人呐。”
　　“啊？为什么？”
　　“那儿有座冰山呢，多好。”
　　“……就算你讲冷笑话我也一点都不冷……更热了。”
　　“都别说了，不嫌热么。”

　　由于黑色的死霸装吸热吸得厉害，各等级死神纷纷无视静灵廷规定，脱下黑色的外衣，只穿着白色的里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就是穿了一层白||||||||||）。草鞋袜子也是随便踢到一边，光着脚丫子工作。
　　工作？你说这些横七竖八趴在地上一脸享受的人在工作？
　　“天太热，就不为难各位死神了，能按时到岗就可以了。”——总队长。所以他们的确是在工作。
　　没办法啊，天太热了，还是趴着舒服，就算队长副队长迎面走来，这些人都不会爬起来呢，根本连动都懒得动。
　　眼见六番的冰山队长无视趴在地上一脸惊恐的六番死神，径自取走需要的文件，各队队员才终于相信总队长的那句话是真的，才安心地光明正大地在上班时间翘掉工作。总会有人帮他们做的，牛人总是有的，否则静灵廷的日常机能也完全没有办法运行下去了。这就是队长和我们普通人差别啊，不对不对，这就是冰山和我们普通人的差别啊。
　　牛人之一二朽木白哉和日番谷冬狮郎，俗称大小白或大小冰山（本人不知）。在分外炎热的日子里，两座冰山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实力，里衣，外衣，羽织一样不少，行动自如，尤其工作能力没有因为散热系统不良而运行减速，反而比平时速度更快，分担了静灵廷的大部分流量。

　　“十番队的日番谷队长不是很怕热吗？”
　　“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小冰山这么能干呢。”
　　“该不会是爱情的力量吧……小白不是和他们队的第三席交往了么？”
　　“对对，就是那个叫什么梨的。”
　　“第三席呢，连名字都记不住你的大脑长哪里了，黑崎夏梨，黑•崎•夏•梨。黑崎（一护）大人的妹妹。”
　　“知道啦，你这个草莓控。”
　　“那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好突然呢，听说是那个黑崎夏梨追的小冰山。”
　　“真的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追得到队长大人？！快快说来听听……”
　　“竟然能让那个痴情队长放弃雏森副队长？这我可不能错过，真希望白哉大人能为了我放弃绯真大人……”
　　“你做梦吧，白哉大人就算有朝一日能放弃绯真大人，也是因为我！”
　　八起卦来就忘了热的女死神，咱们无视……

　　牛人之三，黑崎夏梨。此牛非彼牛。虽然程度不及大小两冰山，但是在这种时候没有热得动弹不得就很值得称赞了，分担了静灵廷剩下的小部分流量。
　　十番队第三席黑崎夏梨，牛就牛在她独立工作室兼休息室设备先进。在这个风格几乎算得上上古，新进的死神不适应得要死的静灵廷大环境里，黑崎夏梨个性突出，我行我素，硬是打通上下级把自己的房间改造成了舒舒服服的现代风格。黑崎夏梨自认为的现代风格。
　　是她还活着的时候现世的风格。按照现在的标准，也是几百年前的旧模板了。
　　夏梨心情愉快地在自己的空调房里“批阅”文件。特殊时期，文件堆得比山高。本来是夏梨想起来就闹心的事儿，现在却乐此不疲。

　　“原来如此，恋次那家伙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啊。”
　　“十二番的怪人还有这么个癖好啊。”
　　“原来更木队长喜欢这种类型的，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和八千流有什么发展。”
　　“这个，这个莫非是绯真大人的情书？不知道面瘫看了有何感想，赶紧复印一份儿。”

　　微微点头，微微皱眉，眉开眼笑，作标记。如此重复。
　　真得感谢这炎热的天气，要不然我说不定一辈子也碰不到这种机密文件呢。不过要是冬狮郎能当上总队长，一切就都好说了，也用不着费尽心思来改善生活条件了。
　　冬狮郎，我感觉你还是很有潜力的，别总没事到我这儿……幸亏一哥还不知道，知道了你死定了，哼，等着自己给自己收尸吧！
　　一向淡定的夏梨，面红……
　　你觉得黑崎夏梨是怎么做到打通上下级的？当然是像这样掌握了许多“资料”啊。不知不觉已经达到八卦之巅的夏梨不知道，自己掌握的这些“资料”，能让草鹿八千流心甘情愿让出女性死神协会会长一职，能让自家副队整天追着她转问这问那忘了市丸狐狸与蛇的共同体。
　　抬头看表，夏梨一脸烦躁。
　　又要开始了。
　　离夏梨的第三席工作室不远的十番队队长执务室里，爆发出苦苦的哀求声。

　　“求您了日番谷队长，这日子没法过了……求您高抬贵刀……”
　　“您看您每天要处理这么多番队的工作，多累啊。只要您解放斩魄刀，大家就全活过来了！”
　　“您喜欢的西瓜都缺货这么久了，只要您动动刀，就没有这么多人需要西瓜了，就会有大量西瓜运送到您这儿了！”热疯了已经口不择言。
　　“我们四番的队舍里全都是中暑的人呐，日番谷队长，只要您动刀，我们四番队的病人就减少，您就不用工作这么辛苦了。”热昏头基本放弃逻辑思考。
　　“……”

　　日番谷队长正襟危坐在桌案前，额角不断暴青筋。看见这些人他就控制不住地恼火，明明就热得动不了，非要不怕麻烦地跑到他这里不厌其烦地求他早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的事儿。自己一点希望都没给他们留，他们却总是相信虚无的希望。
　　差不多该叫我了。听着哀求声的进展，夏梨在心里做出判断，恋恋不舍地离开舒服清凉的空调房。

　　“斩魄刀不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冰山怒了，变成火山了……
　　“黑崎！送客！！”话音刚落，便有个身高与小冰山无异的身影闪现。
　　“知道了。那么各位，不好意思，这样会耽误我们队长工作的。”笑眯眯，和蔼却不可亲。

　　一干死神可怜巴巴地望着夏梨。黑崎夏梨第三席，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求您劝劝•你•的•队长吧！
　　就算你们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夏梨事不关己地远目，我不感觉热啊，这样要怎么劝呢。
　　目送绝望地离开的死神，夏梨也准备离开。

　　“等等，夏梨。”
　　“不好吧，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那怎么了，队长命令，留下。”固执。
　　“是是。要我帮你干什么？”反正自己不是真的不想留下来，就是有点热。
　　“把这个分类，那些给你，用得上。”

　　夏梨顺手接过一摞文件，随意坐在队长专用大座椅的扶手上，瞄了一眼身边的冬狮郎。心想：每次看都感觉这椅子很大，还是冬狮郎你真的太小了？已经不是小学生了的高中生，这椅子咱俩并排坐都没问题呢。……是为了让总队长那种身材也能坐下而特别设计的？

　　“我说你……”
　　“嗯？”
　　“干嘛不把那个老头拽下来，你早就比他强了吧。”夏梨皱眉，“那老头也该退休了吧。”
　　“谁知道呢。”

　　他退休和我当总队长都无所谓，但是夏梨你几乎肯定得补上空缺的队长位置。在所有队长以下的死神里，最强的就是你。而且也已经有队长实力了。就像刚才那样，敏锐的分辨队长间的实力强弱，只有队长实力的人能做到。你能万解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不想让你当队长。而且，你也不愿当。
　　日番谷队长想起以前夏梨说过的一句话：“干活可以，副队长就算了吧，也不是为了那种累赘才当的死神。”对你来说，副队长都是累赘，队长要如何不是。

　　“……你要是当总队长，我也不用到处搜这些资料。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喜欢这些吧。”
　　“给你这个不喜欢的人，总比给松本强。”
　　“……你说的对。”

　　在这个没有空调的队长执务室里呆久了，夏梨浑身冒汗。额头的汗珠马上就要聚成股流下，衣衫也渐渐被汗水浸湿，隐约可以看到内衣。夏梨揪起衣领掀了掀，继续帮忙干活。
　　帮冬狮郎干活，热一点怕什么。
　　“你回去吧，天挺热的，你还不习惯。”
　　“我没事。”
　　“……回去。”
　　“那这些我带走了，月轮。”夏梨拔刀轻点几摞文件，那些文件就整齐地排着队跟在夏梨后面。“再见，冬狮郎。”
　　“……叫日番谷队长。”语气，早已没有原先的强硬。

　　夏梨在自己的空调房里，舒服地享受着“现代”文明带来的方便舒适。吹着冷气，喝着冷饮，网络与现世网络相连，看看冷笑话。真是个凉快的夏天。
　　“Hakushyu！！”（传说中的打喷嚏……）
　　夏梨放下手中的工作，皱眉，感冒了？怎么可能……肯定是有人说我坏话。抬眼看表，也差不多该睡觉了。不剩多少的工作，夏梨一口气完成，随即顶着晕沉沉的脑袋，意识模糊地换了睡衣睡觉了。
　　没有关空调。也没有盖被子。
　　于是夏梨本有预兆更毫无悬念地•发•烧•了。

　　十番队例行的早会，今日气氛格外沉闷。小冰山队长有随时切换成火山模式的可能性。
　　不就是这么多天都没工作么，队长您用得着气成这样么……天气炎热，大家懒散又无精打采成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总队长大人都许可了，也没有旅祸虚闯这样的突发事件，好啦好啦今天就认真工作！
　　早会快结束的时候，阴沉了一个早晨的日番谷队长发话：“黑崎呢……”
　　什么？队长您昨晚没在第三席那里啊……
　　“今，今天早上经过黑崎第三席的房间时，好像还在睡觉。”迟到被罚站的某死神鼓起一生的勇气说。
　　“……散会。”皱眉。她怎么了？
　　继续阴沉着脸的日番谷队长不声不响地瞬步来到夏梨的房间外，眉头皱得更紧。
　　灵压好乱，很强，要控制不住了似的。夏梨，你怎么了。
　　破门而入。房间里凉快得简直和外面不是一个世界。
　　“水，水……一哥，游子，给我水，我，喝水……”夏梨闭着眼睛，微微皱眉，脸色不好，嘴唇干燥。
　　竟然发烧了。
　　日番谷队长伸手摸摸夏梨的额头，很烫，但还不严重。瞪着房间另一头一脸无辜（？）纯洁无邪（？）呜呜作响的冷气机，日番谷队长真想一个瞬步过去一刀劈掉它。派驻现世的时候，他还是知道所谓“空调病”的感冒发烧的，这个面目可憎的白色魔鬼，当初他为什么一心软就同意她安装了它啊！但是，这屋子里的东西全是夏梨的宝贝，包括她现在这身与自身气质完全不符的睡衣。粉色，（小）兔子，（小）猫。她说她和黑崎（游子）从小就是挑自己喜欢的睡衣给对方穿，黑崎（游子）就喜欢这种。万一她的宝贝有什么故障损伤就算黑崎（游子）出面也制止不了这家伙发飙。
　　“游子，湿毛巾，好舒服……想，喝水……”意识不清。
　　把我的手当成湿毛巾了吗？
　　冰雪系最强斩魄刀持有者，似乎从持刀的那日起，体温就比常人低了点，尤其是手足，无论何时都能是冰冰凉凉的。
　　日番谷队长瞬步消失，离开前瞥到夏梨好像要抬手的样子。手臂确实是使劲儿了，但是胳膊没有动作。
　　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吗？得快点帮她降温了。
　　日番谷队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水盆，里面飘着几条毛巾。先把水盆放一边，就算他想帮她降温，看她皱着一张脸歪在床上的这个姿势，他也无从下手。
　　从很久很久以前日番谷队长就知道她倔强，一直都很欣赏她坚持自我倔强反抗静灵廷的腐旧，今天才体会到这点带来的麻烦。任凭他怎么给她翻身，她都倔强固执地再歪回去，好像那是她最舒服的睡姿似的。他知道的睡姿只有仰、侧、趴，哪有人歪着睡会舒服的。
　　但是那种姿势只会越来越热。闹别扭已经可以了乖乖的给我仰卧。
　　“仰卧的话，……叫‘冬狮郎’也行。”所以你给我仰卧！不肯放弃的日番谷队长再次努力。
　　嗯？不翻了？
　　夏梨终于按照日番谷队长的设想，老老实实地“大”字仰卧。
　　……随你了，你是病人你最大。冬狮郎就冬狮郎吧。

　　一条毛巾叠好盖在额头上。一条有点大，撕成两半，拧干，让夏梨攥在手心里。再拿一条，叠好，慢慢地，仔细地，一寸不漏地，擦拭她砍袖睡衣之外的皮肤。
　　脸颊，脖子，手臂，膝盖，小腿，脚背，脚心。
　　那滚烫的温度，他这个冰雪系最强斩魄刀持有者，难以适应，无法接受。一秒也好，夏梨，你的温度快点降下来。
　　这种时候日番谷队长终于感觉他的那个翘班成性的副队从不离手的酒是多么美好的东西。
　　酒精易挥发，挥发吸热，常用于为高烧不退者降温。
　　这也是他在现世的时候了解的。只是他身边从来没有那种东西，十番队的第三席也没有那种不良爱好。而那个从不工作的副队，在这种炎夏，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凉快去了。
　　酒精或其溶液或其类似物，获得不能。
　　而夏梨，总是在他刚擦完，马上就又热起来。他的擦身降温完全不见效。她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冰冰凉凉的呢？
　　月轮和冰轮，都是天上的玉盘皓月。为什么她和他的刀完全不一样呢。
　　冰轮丸。想起他的刀，日番谷队长不禁又皱紧眉头。
　　“冰轮丸。”日番谷队长想做的事情很简单，造点冰出来。刀尖在水中轻轻一划，水面上便浮起了几个小冰块。随便拿几个用毛巾一包，换下之前夏梨额上已经温热的那条。再把其他的毛巾也都重新放回水盆里，洗一洗再让夏梨握着，再用来给她擦身。不断重复。

　　“冬，狮郎？”夏梨努力地想睁开眼。
　　“嗯？”
　　“冬狮郎？”
　　“怎么了？”
　　“……”
　　“冬狮郎？”
　　“别说了，休息吧。”
　　“你怎么没说‘日番谷队长’？”夏梨终于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好奇地看着日番谷队长。额头上的毛巾冰袋掉在枕头上。
　　“……”她忘了？“你好好休息，还烧着呢。”日番谷队长又把她掰回仰卧，把冰袋重新放在夏梨的额头上。“顶着，是病人就老实躺着等人伺候。”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又翻身，冰袋又掉。
　　她是不是好了，这么不老实，这么有精神。
　　“谁知道呢。”日番谷队长再次摸摸夏梨的额头。不怎么热了。
　　“你这小学生，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还随便摸我额头。额头只能我摸你的！喂，把你的手拿走。”夏梨瞪眼，举起胳膊就要打掉日番谷队长放在她额头上的手，还没打到，那手就离开她的额头了。

　　“这么精神？那起来干活吧，昨天的干完没？没干完吧。先把这水盆还有毛巾收拾掉，再到我那儿接工作。”起身离开。
　　小学生？真是令人怀念的称呼。
　　“小学生，你太狂妄了。”
　　“是吗？不过你不发烧了真是太好了。”回头，笑得灿烂。
　　夏梨还没见过冬狮郎笑得那么轻松，眉梢眼角，满满的全是他由衷的开心，冰眉间的山川第一次变成平原，就因为她不发烧了。
　　那笑容看起来就像初春的日光融化的第一片雪，含着柔情，反射着灿烂的阳光，晶晶莹莹。来不及反应那对话前言不搭后语，夏梨就被那笑容晃了眼。她顿时无话可接，感觉自己心中只剩一个想法。

　　一哥，你和冬狮郎的胜负，你输定了。
　　我跟定他了。

　　后来静灵廷下了一场大雨，冰凉的雨水把夏日的炎热冲刷的一干二净。于是静灵廷最热的夏天结束了。
　　那场雨下着的时候，整个静灵廷的死神除了一个人的灵压什么都感觉不到。
　　雨是日番谷队长下的。
　　因为他不想再让黑崎夏梨得什么该死的空调病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