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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   雨化田很是同情这些女人和孩子,但恁多人加起来,还是及不上为万贵妃报仇要紧,虽然他并不喜欢小孩儿。皇帝身边的侍卫已经习惯了这位一国之君出尔反尔,相比之下还是雨公公令出必行,听见皇帝吆喝,稀稀拉拉答应一声,也不动作,都齐齐望向雨化田。
      “皇上,害死贵妃的不是她。”
      “不是你干女儿,也不是她,难不成是你!”皇帝在一边跳脚。
      “这件事还真和我有点关系……”
      “你这忘恩负义的,朕宰了你!”皇帝闻言又把剑拔了出来,追着雨化田砍过去。雨化田虽有能力用一根手指轻松解决这个战斗力为零的渣滓,但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能跟风里刀似的让皇帝太过难堪,只得运起轻功,暂避锋芒。
      凡是事关万贵妃,皇帝就能爆发出异于常人的力量,他老朱家上几辈子好歹也是行伍出身,打小几套长拳短棍也练得娴熟,但当今圣上最具天赋的却是轻功。他小时候被前朝太子堂兄欺负惯了,挨了打,不能还手,只有跑,因而练就一身细腰长腿,雨化田曾对马进良道,若是皇帝行走江湖,他的轻功或许能排得进前十。
      雨化田内力虽然绵长得多,但皇帝凭着一时血勇,一时竟甩不开他,两个人越跑越远,那小皇帝还上气不接下气地唱开了:“妹子哟……你慢些跑,哥哥在后面……追不到……哎哟!”雨化田听他一声惨叫,连忙回头,只看见皇帝的头发稍在地平线上一飘,整个人就神奇地不见了。
      雨化田连忙转身掠回去,满眼衰草,人迹全无,突然脚腕一紧,冷不防就被人拖了下去。他是何等反应,变拳为掌,去切那人的手腕,那人却像是洞悉了他的路数,立即松开双手,两脚夹住他的腰际,他们就咕噜咕噜向草甸深处滚去,跌在一处。仓促间,雨化田的帽子掉了,露出黑绸的抹额,那发上不知摸了多少头油,这番折腾竟然一丝不乱,光可鉴人。
      “现在没有不相干的人在旁边嚎丧,你好好说说,贞儿到底是怎么死的。”皇帝狼狈地把雨化田压在下面,语气竟是出奇地认真。
      “你大可以屏退左右,干什么要闹这一出?”
      皇帝嘿嘿一笑:“从来都是你追杀别人,朕今天也追杀追杀你,这是报应!”
      “要贵妃真是我杀的……”
      “你朕就一屁股坐死你!”
      雨化田伸手捏捏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屁股,面无表情道:“确实长胖了点。”这个动作像是关心,又像是调戏,确实很暧昧。但皇帝知道,十年前的雨化田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人生下来就是这么一副冷面冷心,他是玩得多了,耍得腻了,什么都吃过,什么都见过,到最后就不把情爱放在心上了。要是倒回去十年,谁不知道太子身边的雨公公花名在外。
      皇帝让他捏够了,才拍拍屁股上的泥土草屑,站起来道:“贵妃脾气不好,你也不劝着,让她大肆毒杀有了身孕的嫔妃,都传到那些老头儿都耳朵里了,她要不这时死,朕也不知能保她多久。”
      “要是他们非逼着你……”
      “那我就不当这个皇帝了,看他们管谁去。”皇帝满不在乎地抹了抹脸,“朕既答应了贵妃,这一辈子都要让她平平安安,不再受任何人的闲气。”
      “痴男怨女,最是无聊。”雨化田觉得自己就是一天到晚对着这两个疯子,才变得对情爱心灰意冷,他们的感情不可谓不真,也不可谓不深,一个疯狂地要铲除任何潜在中的情敌,另一个可以放弃这大好的江山,理智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雨化田无法想象有一天他也会为了一个人要死要活,这比孤独更加令他不能接受。他每帮贵妃鸩杀一个女人,心肠就冷硬下去一分,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唯在故人面前,方流露出一些当初的真情实意。
      “这么多年,我亲手帮贵妃操办的,不下二十个女人。”雨化田和盘托出,“直到贵妃的皇儿夭折,她再也无法生育,我才自作主张,将这些女人藏匿起来,给你留下点血脉。”
      “贵妃那么聪明,她就没发现?”皇帝的表情有点怪。
      “她是太信任我了,从来没有怀疑过。”
      “你们是怎么串通的?”
      “头几年我在御膳房,分管各宫的茶水,我去西厂之后,管事儿的也是贵妃的心腹。她要谁死,只要差人送过来一件信物……”
      “什么信物?”
      “和皇上成婚时行礼用的茶碗,皇上一个,贵妃一个。后来皇上说自己那个找不着了,贵妃还伤心了好久。”
      皇帝的表情更怪了:“是……是有这么回事。”
      “其实贵妃早就知道,那茶碗不是找不着,是皇上临幸一个宫女之后,顺手就赏给她了。”
      “不过是个碗,贵妃也太小心眼了,她要是喜欢,一模一样的碗,要多少朕给她多少。”
      雨化田想,所以我最烦你们这些爱过去,爱过来的,自己发疯也就算了,还要辛苦折腾别人。“这件事儿一直是贵妃心头的一根刺,往后宫里凡是有怀孕的女人,她都会把这个杯子拿出来,让御膳房在茶水里下好药,再由我亲自送过去。”
      “那这跟贵妃的死有什么关系,莫不是有人蓄意报复?”
      雨化田斟酌了一阵,才缓缓道:“贵妃实是……死在了自己手上。”说着,他从袖底拿出个锦囊,递给皇帝,打开一看,是一团黑呼呼的东西,还有一股恶臭。
      “什么东西?”皇帝一脸嫌恶地转开眼。
      “这是贵妃的胆。”雨化田尽量说得波澜不惊,但是他明显太低估那人的变态程度。只见皇帝眼里骤然放出异样的光彩,雨化田才记起万贞儿曾经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她从来没有见过像皇帝那样迷人的男人,化田,你也很好看,但是你的好看与他不同。现在想起来,那大概是一个疯子对另一个疯子的惺惺相惜,而他最多只算是半个。他知道皇帝生得并不差,但若用世俗的标准看,皇帝真是拍马也赶不上他这个西厂督主,可在疯子的眼里,皇帝的模样说不上举世无双,恐怕也离之不远。因为疯子识人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鼻子闻,气味相投,即为知己,很有点魏晋风流的态度。
      皇帝身上的这种味道叫做偏执,一旦投入进去,刀山油锅也挡不住。皇帝含情脉脉地看着那个胆,甚至还凑上去亲了亲,雨化田一时也有些扛不住,沉了个脸道:“皇上,贵妃的胆我检查过,生前就破裂了。”
      “说点朕能明白的。”
      “贵妃身上并无外伤,胆囊破裂就只有一种可能——在死前先被吓破了。”
      皇帝一呆:“果然是朕的贵妃,连死都死得这样一波三折,与众不同。”
      他的奇谈怪论被雨化田自动挡在双耳之外。
      “蹊跷就在这里,贵妃集三千宠爱在一身,有什么会令她如此害怕,这个问题让我百思不解,直到今日去了趟刑部,看见当时的证物,才有了点想法……我刚进宫的时候顺便去问过御膳房管事的,得知就在出事前几个时辰,贵妃让人送来了信物,可没过多久,信物竟不翼而飞,他怕贵妃怪罪,便隐瞒不报。因为那时有人将贵妃的茶杯暗中换成了信物,贵妃喝茶之时,猛然发现,以为自己已经中毒,吓得昏厥过去,凶徒混在宫人里,趁乱把毒药喂贵妃吃下,所以刑部那帮老仵作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茶水里没毒,人却是中毒死的。”
      皇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凶手究竟是谁?”
      雨化田叹了口气,道:“就是第一个喊出贵妃已死的人。我已经让宫里的画师描出此人的样貌,你整日忙着写那些不堪入目、庸俗无聊的东西,我的手下顶风冒雪满京城的寻人,现在她就关在我西厂的大牢里,一审,竟还有些意思……”
      皇帝被他挠得心痒难耐,抓着他的肩膀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朕,想要多少赏赐,朕什么都答应你。”
      雨化田就等他这句话。“我什么也不要,只为了我那义子求皇上一件事。”
      “行,你说,要赏官还是讨差使?”
      “也不需要那么麻烦。”雨化田道,“只求皇上应承我,无论我在不在,都绝不让他进宫入仕。”
      皇帝愣了愣:“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别人的爹都盼着儿子出人头地,你怎么把他往歪路上引?你要是怕他累着,不如过几年让他进宫给小皇子们当伴读,清闲又风光……”
      雨化田突然怒道:“我已经伺候你一辈子了,我儿子还要继续伺候你儿子么?”
      皇帝遭他这么一问,竟是讷讷不知如何言语,小声反驳着:“伺候朕有什么不好,没有朕,哪来你现在这么风光……”
      雨化田知道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这世上唯一能同他说上话的万贵妃已经死了,他还真怕这疯子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荒唐动作。
      “你的事情朕答应了。”皇帝颇有些舍不得,“其实朕挺喜欢那小子的……”被雨化田一瞪,他的心思又缩回去。
      “那丫头虽然是一介女流,却硬气得很,我们用了很多办法,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跟讲,说只能亲口告诉你。”
      皇帝思忖一阵,眼神逐渐阴冷下来,道:“化田,前头带路,让朕亲自会一会她,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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