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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我们是西厂的人!”赵怀安依葫芦画瓢吼回去。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成败大多数时候决定于谁的嗓门更大。
      那边一听刷拉就把火铳架起来了:“管你们是东厂还是西厂,咱们只认田统领。”
      卜仓舟懒得跟他们腻歪,手指尖点着田统领道:“姓田的,发达了就不认得我了?还不赶紧给我滚过来!”
      田统领扬鞭一路小跑过来,滚鞍下马,对卜仓舟拱手道:“末将参见督主,甲胄在身,未能全礼,还请督主恕罪。小子们不懂事,让督主见笑了。想当年我还在北边的时候……”
      “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卜仓舟抬手打断他,“我看你也是员猛将,怎么,是这几年舒服日子过太惯,就任由这些鞑靼人跑到眼皮子底下来了?”
      田统领目视赵怀安,欲言又止,卜仓舟却道:“小安子是我心腹,你但说无妨。”赵怀安就在后头面无表情地拧他的腰。
      “听关外的斥候们说,鞑靼人听说这龙门地下有宝贝,预备兴兵来犯。”
      卜仓舟一哆嗦,窥天镜都差点丢地下:“什么时候的事,嘉峪关那边怎么没听见消息。”
      田统领冷笑道:“守城的王将军说嘉峪关是天下第一雄关,鞑靼人有本事就尽管放马过来,半个月前云川卫就发现了鞑靼军调动的迹象,开始以为只是小股散兵劫掠,谁料到现在已聚集起五万余人,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你们就没求援?”
      “求了,没用。”田统领有些生气,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但龙门这地方是个三不管的地界,人王将军说了,万一这是鞑靼人声东击西的诡计,趁大军外出之机攻占嘉峪关,那就得不偿失了。”
      赵怀安这个江湖中人也知道嘉峪关的是何等重要,那王将军的担忧也不全是杞人忧天。
      卜仓舟道:“老田,你这里有多少人?”
      “骑兵八百,步卒两千。”田统领不加思索道,“其实驿站里面还有一千多精兵,只是……”
      卜仓舟斥道:“非常时刻,多一个人也好,你在犹豫什么?”
      “那一千人动不得……”
      “哦,怎么动不得?”卜仓舟眉毛一挑,像是牵动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都挺立起来。
      田统领迟疑道:“他们是东厂副督主新招的番子,路过此地休整一阵,三天后就要进京了。”赵怀安觉得这姓田的并不完全是个只会打杀的粗人,他仿佛很摸得透这些大人们身上,那点说不得的脾气,越是令行禁止的关,就越要去闯一闯。这一招对卜仓舟依然奏效,他和雨化田在这一点上的确很像,年轻气盛,不知天高海阔。
      “这年头,还有人赶着去日薄西山的东厂,可不是嫌命长?”卜仓舟把窥天镜往正在发愣的赵怀安手里一丢,“走,小安子,咱们去会会这群最后的东厂。”

      东厂设在此地的头目叫做鲍君来,他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只因进登堂入室,厂公嫌他的原名有碍观瞻,特地赐字君来,沾点帝君的贵气。自万喻楼死了之后,鲍君来俨然东厂第一高手,其他几个头目都缩在庙里不敢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满世界嚷嚷,巴不得和赵怀安一决雌雄。可惜赵怀安却不稀罕理他,追着雨化田的屁股后面就去了,他更以为是赵大侠怕了他,越发有恃无恐。
      这时,鲍君来正赤着上身和手下兵士摔跤,双方对峙,一触即发,忽然看见门洞里远远过来三个人,除了知道其中一个姓田,另外的两个都不认得。只见为首的那个面白无须,黑披风裹着件书生袍,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他存心要显一显威风,猛然一声长啸,浑身的腱子肉都崩开了,如一条条受了惊的毒蛇,将那脚上打的绑腿撑得咯咯响。他见那书生停下脚步,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卖弄力气,心下一得意,兴致更高,运起一掌就把那新兵蛋子呼在地上。这青瓜皮也不是庸手,就地一滚,避开紧接着的肘击,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连蹬几脚,踢得鲍君来原地一个趔趄。
      鲍君来听见一声嗤笑,不知是谁,但他就觉得是那个书生,粗生土长的人笑不出这么理所当然。他心底一恼,两只铁打似的胳膊将那新兵钳起来,任他拳打脚踢,那几下子落在这身横肉上,就跟挠痒痒一样。鲍君来把人高高举过头顶,突然听那书生叫了句“且慢”,他偏就要将这小子往地上重重一掼,年轻人顿时呕出一口黑血,心肺都受了重创。鲍君来立起身,随便扯了块帕子揩手,得意洋洋地望着那三人过来。
      “鲍千户好功夫。”
      “瞧你这文文弱弱的样子,倒还有几分眼力。”鲍君来披上外衣,带子也不系,敞着汗淋淋的怀,“你是谁,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一概免进,否则军法处置。”
      卜仓舟极缓慢地一笑,并不答话,田统领极有默契地接口道:“这位是西厂督主,雨化田。”
      鲍君来眼一抬:“你就是雨化田——不过……如此啊。”东厂的死对头,自然无需什么好脸色,鲍君来是万喻楼一手提拔的亲信,听闻这雨公公在万喻楼身后对其多番诋毁,早就恨不得为自家厂公出一口恶气。“有何贵干?”
      “鞑靼犯境,这龙门驿站势单力孤,特来向千户借兵。” 卜仓舟表现得很客气,口吻却不容置疑。
      “听说雨公公手眼通天,怎么会把我东厂这点残兵败卒放在眼里……”鲍君来眼珠一转,恍然大悟道,“难不成是西厂的精锐都死光了,雨公公才想起我们来?俗话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必就是说的这个情形。”
      卜仓舟也不动怒,算是默认了:“我知道你们半路设伏暗算,只是如今大敌当前,我们两家的恩怨暂且放过一边,待大事一了……”
      鲍君来将那手巾往盆里一丢,激起水花四溅,卜仓舟直挺挺地站着,不闪也不避,可喜可贺的是赵怀安已经有了小太监伺候督主的觉悟,自动默默凑过来拿帕子给他擦干了。“千户这是个什么意思?”
      “西厂是西厂,东厂是东厂,你少跟我这里套近乎。”鲍君来转身就走。
      “且慢。”卜仓舟叫住他,“无论东厂还是西厂,还不都是为皇上办事……”
      “我嫌你们腌臜!”
      “当心你的狗嘴!”田统领的剑已经拔出一半了,又被卜仓舟按回去,他低眉垂眼,把两只手都插回到袖子里:“千户是执意不肯借兵相助了?”
      鲍君来哈哈大笑,铁塔般的身体朝卜仓舟倾过来:“我手下到处都是兵,你要是凭本事借得走,我自不阻拦!”
      “如此……多谢千户成全!”卜仓舟眸子忽动,袖袍翻卷,田统领只觉手中长剑一轻,一道银光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待回过神来,鲍君来头首已分了家,卜仓舟纳剑归鞘,那声龙吟兀自未绝。“对不住,脏了田统领的剑,改日在送你一把好的。”
      卜仓舟捡了把长枪把那硕大的头颅高高挑起来,让众人都看清楚了,鲍君来双目圆睁,脸上神色未改,浑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鲜血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淌出一小片水洼。那千余东厂新军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两股战战,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卜仓舟缓声道:“叛将鲍君来,抗旨不尊,刚愎自用,被我西厂察知,当场处决,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你们哪个不服的,尽管站出来。”
      此刻哪里有人敢动,都生怕这魔头一个不留神,再起杀心,偌大的演武场,只有朔风的呼啸,和大纛摩擦旗杆发出的声音。
      卜仓舟扫了他们一眼,都是些二十郎当岁的青少年,东厂挑人还是长了眼睛的。“你们都听好了,现在正是千载难逢,建功立业的好时候,我先把话放在这儿,杀敌一人,升一级,赏银五十两,杀头领一人,升三级,赏五百两,倘若你运气好,杀了对方主将,我便奏请皇上,让你坐上东厂的第一把交椅。”
      兵娃子们眼都听直了,卜仓舟忽然话锋一转,又道:“若是不愿为我效力,我也绝不勉强,没人发二十两盘缠,回家种田去吧。不过,倘若留下来又临阵脱逃,就别怪我手下无情,请出太祖皇帝剥皮揎草的老办法。令出即行,无分贵贱,哪天要是我坏了规矩,也请你们摘了我这颗人头。”他竖起两根手指往脖子上一比划,看得赵怀安都是一激灵。
      卜仓舟这么一闹,结果还算不错,田统领最后清点人数,走了一百来人,也没难为他们。剩下的一千余加上自家的两千八,再拉来些厨子伙夫,勉强凑齐四千杂牌军,连身统一的衣服都没有。刚列队集结完毕,探马来报,三万鞑靼铁骑正向龙门袭来,现在已在五十里外。
      田统领拔剑而起:“弟兄们,跟我来,杀他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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