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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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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吧,只觉自己一直在云层中飘荡。如幽魂一般,穿过山峦,潜过江湖,就这么直向长安行去。这又是哪?这不是我自小生长的庭院么。母亲,是母亲。她手怎么抱着个婴儿?那婴儿是谁?母亲,风起了,好冷,快些进屋吧,要不就要着凉了。呀!母亲,为何您赤脚伫立于庭院中,这么阴冷的天。快进里屋吧,这么冷。母亲,您怎么了,您怎么哭了,谁欺负您了,告诉女儿,让女儿为您报仇吧。母亲,您别哭呀,母亲。您若哭,女儿便也要哭了,母亲。母亲,您是在等女儿么,女儿就在您身边呀,可您怎么不看我呢,母亲。您在说什么,眼神为何如此悲切。是谁欺负了您么,告诉女儿,女儿自当我你报仇的。母亲,您去哪,为何抛下女儿一人。母亲,您等等我,让女儿陪着您吧,无任您要女儿干什么,女儿都听您的。母亲,你别走,女儿一人好孤独。母亲,女儿再也不想离开您了,女儿要一直陪在您身边。母亲,你别走呀。别丢下我一人,母亲!
眼前变得迷茫起来,一片的迷雾,什么也看不清了。我急忙追了过去,可怎么也踏不出这片迷雾之境。
“不要,不要抛下我,母亲……”我惊坐了起来,全身竟已是香汗淋淋。
“舒夫人,你没事吧?”牢头听到我的惊叫声,连忙走过来。
我木然的抬起头,看着他,轻摇了下头,苦涩的道:“没事,只是梦魇而已。”
牢头叹了口气:“唉。做恶梦了吧。想母亲了么?毕竟你终究还只是个孩子。”说完转身就走了。那微瘘的身躯在阴暗中慢慢的移动着。
看着那孤独身影,眼睛中不禁幻化出那梦中母亲的身影,不由得轻唤着:“母亲……”心底亦涌出无尽的哀伤。母亲当真不再回来了,她不再要我了呀。
“孩子,要记住呀。这世上根本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天下男子无一可信。不要踏上母亲的后尘,那爱情是对于女子来说,便是最为毒辣的穿肠毒药。切忌不要有爱,不要相信世间任何情爱。可怜的孩子,你为何要有一张倾城容颜。将来或恐多是非,要自保,便要无情……”脑中竟回荡出声声悲切之语,眼前亦幻化出一双空洞的眼睛,是如此的了无光彩。轻唇微启,如此的苍白干涩。
母亲,这便是您于梦中对女儿的要求么。是因为那人把您伤透了吧,母亲。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母亲,女儿又怎不知您恨的是谁呢。然,你最恨的便是您自己吧,母亲。早若知如此,想必您是万不会踏上这条不归之路吧。独守闺宅,守望着那负心人的归来。然,春去冬来,守望而来的便是那永远也流不尽的泪珠儿。泪痕红浥鲛绡透,那满腹心事告知于谁。母亲,您那无尽的守候换来的便是十余载的青春流逝于无尽的痛苦。那次私奔,可曾想过会成这样。
梧桐劳雁飞,杨柳隔江思。望尽天涯路,泪沾满巾湿。
那苦楚便化成那永久的病魔,直至死亡。然,您可怨气散矣。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
想必中秋之夜便是母亲最为伤怀之日吧,可你早知如此,为何还要有此希冀,为何仍要独自一人伫立于庭院无休的等待呀,母亲。我不明白呀。我只知,若我是你,便要在他眼面前活的更好呀,我要让他悔不当初,母亲。
静静的抱屈着脚坐着,脑中又开始混沌了起来。连舒焕与江鹤云站在我面前都不知。直道他们唤我,方抬起头看着他们,笑道:“你们来了。”
看着他们痴痴的目光,不禁又笑了起来。他们之所以会喜欢上我,多半是因为我这张皮囊吧。可如今脸上伤疤赫然于前,皮囊尽毁,真不知他们为何任是如此痴看着我。
他们看着我,一脸的尴尬。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江兄想必是与新科状元一同前来的吧?”我随声轻声问道。
江鹤云点了点头,看着我,坚定地说:“无任如何,我与舒兄定会倾全力救你出去的。”
“就算是被刘文欣识破,被他上奏皇上也在所不惜么。”我笑问道。
他们二人皆坚定的点头道:“是的。”
我笑看着他们,说道:“私放钦犯,罪行可不小呢。你们为何要如此帮我。”
他们二人听我这么一说,不禁疑惑的看着我,问道:“你怎么呢?”
我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想你们为我而出事。如果你们帮我请刘状元过来,抑或胜算更大。有一个人碍手总是不好的,不是么?”
“不行。我们的计划不能被他知道……”舒焕激烈道。
我笑着摇着头:“放心,我相信他就算不帮我们,也会全然闭上眼的。”我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的坚信于他,只是随心而已。
江鹤云满是疑惑的看着我,然,见我一脸的坚决,便点了点头,轻语:“我相信你。”
我笑了,笑得亦是如花一般的美艳。相信我,可知我随时可将你们置之于死地呀。然即便如此,他们也是全然的支持着我,无任我做任何决定。哪怕是要江鹤云取他不喜欢的女子,他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着,只留下一句:“无任你要做何事,我定然全力而为。”
等了许久,方见一白影缓步而来,看来他是极不愿到此的呢。
“江大人,何事非要到此来讲。你我二人于行堂不一样说吗?”刘文欣看着江鹤云道。一身素衣,全然的飘逸自然。虔敬的话语,竟是如此的淡然有礼。
舒焕等人皆未动声,只是向其作揖,退了开来。
我看着来人,行步与牢门,淡然道:“可喜可贺呀,新科状元。我这一声道喜亦不算太晚吧。”虽是语气刻薄,心中却是异常的激动与欢喜。久违了,兄长。
刘文欣听到我的声音,忙转头看向我。竟是如此的寂静,全然无我所想的激动不已。原来我是我高估了自己与他心中的分量。我于他,或不过一过客而已,看来他已全然忘却我了。看着他,不禁轻笑了起来。笑语中亦带着点点伤楚。
“馨韵,当真是你么?”他有些疑惑了,将伸手伸了过来。
舒焕等人只是满是讶异的看着这一切,眼中溢满是怒意与嫉意。
我呆在那里不动着,让他就这么抚摸着我的脸,浅笑道:“看来真是贵人多忘事呢?状元爷全然不复记忆了。我这种渺小之人又怎能入贵人之眼。”如此刻薄的话语竟出自于我之口。可却是因为他这良久不出的话语,当真以为他已将我忘却了。
“妹妹,当真是你么?当真是你么?”他声音竟颤抖了起来,满是泪水的看着我,“我以为此生再无缘相见了。派了那么多的人,全无你的音信。你为何不与回信,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你又怎可如此狠心呢。”
见他如此,不禁也泪眼相随,终究我仍是亏欠于他,一开口却也只是一声:“兄长”。
他满心欢喜的应着,这便也是我第一次真心的唤着他。
注视良久,方叹声道:“你可知父亲他为了你日夜相守于‘香草斋’,茶饭不思。”
本是一脸的欣喜,竟因他这一声父亲,便顿然阴冷下来,冷笑道:“兄长要宽慰于我也不必扯如此大的谎吧。他又怎会为我如此呢。”全然的讥讽。
“我知妹妹你对父亲有太多的怨恨,可我并未对你扯谎。父亲自那日江南回府后,彻夜辗转于‘香草斋’,于第二日,便已是满头华发了。”他痛心的道,为我对父亲的怨恨,亦为父亲的作茧自缚。
“是吗?那也是他自找的。”我冷然道。
刘文欣叹了口气:“你当真不再原谅他了么?”
我看着他,不禁笑了起来,他未免也太天真了。那种切肤之痛,又怎可轻易忘却。漠然道:“当他置我与母亲与草屋十几年不闻不问之时,当他将我从船上推下江河之中时,他就该意识到,此生此世,我与他便是不共戴天了。”看着兄长满是无奈与痛心不已的表情,不禁忙道:“当然,他毕竟曾也是我父亲,我又能对他如何。但我绝然不会再认他了。”
也许只因他是陪伴我多年的兄长,故而对于他,多少是不愿他难过得吧。然我一直不解为何见他为难过心痛之时,自己也会随着心痛不已。
他看着我久久不语,而后却满眼怜惜道:“你又怎会在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然再见到我这满臂的伤痕时,便又是痛心不已,“为何如此多的伤痕?这到底是怎生回事?这么多的伤。”
我看着他,满是笑意的说道:“这算什么。世上没有什么伤痛更甚于心中的痛楚了。”见他一脸的茫然,便又说道:“想必兄长至此仍不知即将要监斩的女子便是我吧。”
他更加震惊茫然了:“什么?是你?你便是那舒邬氏么?”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依旧是如此的不信着:“为何是你,怎会是你?怎么可能?”他寻求般的回首看着江鹤云,便见江鹤云坚定的点了头。顷刻间便是晕头转向,看着我,道:“为何?那些都是假的吧?你没有杀人是么?你有杀人对吧。”竟是如此的希望这一切皆为黄粱一梦。
然我又是何其的残忍,将他心底最后的一刻美好也为之一炬,冷笑道:“如果我说我当真杀人了呢?”虽然亦想如他所愿对他说自己未曾杀人,可我又如何能骗他。亦或是我想以此来试探着他,看他能否坚守他的诺言:永生守护于我。抑或是我不想他日后悔恨当初一时的感情用事,就这么的被我骗去。
他见我如此,只是低声道:“为何会如此?”
低着头,沉思着,良久方抬头,竟是一方清明,“那你一定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如此的坚定的语气,令人不禁叹然。他又为何是如此的断然。
方才的那一脸沉思,便是在帮我找开脱之词,无任我做错什么,他总是找措辞伴我开脱着。小时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你就如此相信我吗?”我不禁问道。
他笑了起来,阳春白雪亦不为过,如此的耀眼,令我不禁自惭形秽了起来。他只是轻声于我耳边道:“我想我还是了解你的,馨韵。”
就因为他的了解,就因为他百般的包容,便也造就了日后的那一场无妄之灾。
我亦笑了起来:“那么兄长会同他们一起救我出去了,不是吗?”
他点了点,转向那两人,说道:“想来你们早已想好了就我妹妹的法子了吧。”
舒焕、江鹤云仍是蔓延疑惑的看着他,良久方道:“尚未。”
刘文欣笑了起来,一脸的不信:“我自知你二人谋划已久了。于帝都便常见你二人相聚,自出帝都,便已是注意良久了。是不信于我么?只因我是相爷之子?”
二人满是震惊的看这他,他竟全然的知晓。原来一直如此小觑之人,竟于你不在意之时,便已悄然盯上了自己。人的可怕,不在于外在的观感,而是内心的明锐,在你无意之时,便于后给你沉重一击,让你至死皆不知葬于谁手。
“我虽是书痴,但并非代表我无眼无心。”刘文欣笑道,如春风吹拂,却也叫人不禁毛骨悚然。
他们二人互望了一眼,不禁点头道:“那且一起出去吧。”
望着三人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了起来,为何不说于我听,是要回避什么吗?忙呼声道:“兄长……”
然其便只是回头看着我,笑道:“我马上就回来,放心。”春风细雨般的声音,令我不禁放松心怀,一切都会好的,不是么。秋后要有春呀。
然此去,他便未在回来了,只是捎信于牢头,要他多加照顾于我。
我不知将会发生什么,只觉之间有什么不太对经。也许是我多虑了,但愿是如此吧。
呆坐于牢中,在阴暗中呼吸着,竟是嗅到一股浓浓的阴气,原先并未有如此察觉。不禁向那昏暗中伫立的牢头问道:“老人家,为何今日阴气甚重呀?”说完便呛了几声。
牢头身未动。不知为何,总觉得那阴暗中的眼神刺目的可怕,让我不自觉地向后靠了过去,不再敢抬头看着他。
他只是淡然道:“也许这牢狱中又将增添一条无辜的性命了呢。每增添一条无辜生命,阴气便会添加一层。这阴气,只怕将久不散去了。”
听他如是说,便顿觉有异,忙求证道:“到底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牢头看着我,良久方谈然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为妙。”那一声叹息,不禁令我心跳骤然加快,发生什么事了?与我有关,是么?
我不禁慌乱了起来,几欲出去,然门锁将我拦截,不得而出,只能是惘然的看着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