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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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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没有耽搁,背掉了一半心法口诀,拎着孟浪硬是也背了剩下一半。
随即,两个人赶紧下楼,纵马飞奔,朝着雪山魔教洞口所在处。
途中,孟浪无痛无任何症状,除了每隔几个时辰不断从口中溢出鲜血,倒也与常人无异。沧海怀里揣着满是他鲜血的帕子,眉头纠结在一起,侧目瞥见他苍白的脸,隐忍着没有出声。
北云芷的毒素来无药可解。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给别人,甚至是自己留下后路。
沧海不敢奢望她会网开一面,只是自我安慰着也许她未必如她所想的那般狠心。
赶到雪山脚下的时候,沧海跳下马,将马鞭递给孟浪:“你在这里等我。”
孟浪想跟进去,沧海挡住了他:“两个时辰内,如果我没有出来,你再进来找我。”
孟浪不再强求,沧海温和地送上一记轻吻,转身朝洞内走去。
叮叮当当声逐渐消逝在洞内,孟浪朝里望去,忽然发觉沧海这次没有点灯。
通道的尽头是北云芷金雕玉琢的圣坛。暗红色的门柱,米白色的大理石地砖,橙黄色的走廊边上,种着白底红蕊的梅花。沧海驻步,同样是梅堆砌的城,花城里孟浪爽朗欢快的神情,圣坛前北云芷清冷高傲的笑,怎么都教人刻骨铭心啊……她笑着,边上意欲阻拦的教徒全部倒在了地上,踩过他们的尸体,沧海走进正殿,一个半裸的玉背跳入眼帘。
北云芷见到来人,推开了身上的男人,鲜艳的唇勾起笑:“我的沧海回来了。”
男人狼狈地从地上捡起衣物,还没来得及披上身,一道尖利刺破他的喉管。沧海绕过地上的血泊,走到北云芷面前:“你给孟浪吃了什么?”
北云芷若有所思扫过她手上的银剑,保持风度:“沧海,说了你几次了,不要拿我送的剑杀我的人……老是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沧海笑:“师父,我也不想污了这剑,可是,这世间没有比你我更污秽的人了——所以,我也不觉得讽刺了。”
北云芷瞥了眼地上,手轻拍,马上跑进来两个绿衣小童抬走了地上的男尸,拖出一道绚丽的血红。她抬头端望沧海,颇不悦:“你这衣服!”
沧海低头看看,不由轻笑出声:“好看么?”她转了个圈,腰间的铃当作响。北云芷撂起紫红色的衣领,遮上了半露的酥肩,狭长妩媚的眼眯成一道线。
沧海停止旋转,北云芷慢条斯理地开口:“真动心了吗,这次?”
沧海说:“你说呢?”
北云芷朝她身后望去:“孟二少呢?”
沧海哈哈一笑:“带进来给你生吞活剥吗?”
北云芷不由冷笑:“强扭的瓜不甜。”
沧海附和:“师父你能明了这个道理就好。”
北云芷莫名地一笑,从榻上下地。
她的身体颀长瘦削,皮肤苍白,眼神依然勾人魂魄。只见她徐徐走到沧海面前,低头,贴近她的脸轻嗅:“沧海,你身上有那个男人的味道,年轻、富有朝气的……可是沧海,你是我的。”
沧海退后一步,远离她刻意营造的暧昧:“我不是你的,我已经给你变相卖给了孟家。”
北云芷摇头,笑:“等外头那英俊潇洒的孟二少七孔流血而亡,你自然就得回来,回到我的身边,不是吗?”
沧海脸色一沉:“你说真的?”
北云芷冷声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沧海,你跟着我学毒那么多年,应该很清楚,他差不多该病发了吧?蛊虫啃食心脉是无知无觉的,我得给孟老一个交代,不能让他的儿子死得那么难受……”
沧海抿紧唇,触动了先前咬破的伤口。北云芷见了,连忙低头猝不及防地伸出舌头,舔上了她微红的唇。柔嫩的熟悉的碰触,沧海提起膝盖,一脚踹上她的腹部:“少给我恶心了!”
北云芷捂着小腹,眼睛血红:“沧海,你以为孟浪是什么人?我刚才那话是对你的说的!这世间的男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的!”
沧海抬手,抹掉了下巴上她的口水:“告诉我,怎么可以救他。多余的话我不会再听!”
北云芷笑得有些悲戚:“我养了你那么多年,换来的就是这样的对待吗?”
沧海忽而扬起笑,墨黑的眼里映着北云芷声泪俱下般的指控:“如果不曾被你捡回来,我会死得比现在幸福。”
北云芷怔忪。
沧海扯着笑,眼里一片凄绝:“如果不曾遇到你,我就不会对死亡如此恐惧。”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做出和师父□□这种天理不容的事?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如此痛苦地害怕死亡、害怕失去你?
北云芷……沧海闭上眼:“放过孟浪吧,放过我。”
北云芷整理着长袍细微的褶皱,柔媚的眼含笑扫过她卑微的姿态:“沧海,我可以要他死,也可以要他活。关键是,你希望他活着么?”
“他不爱你,沧海,不要自欺欺人了。自己比谁都清楚,他爱的是你脚上那个环的主人,沧海,已经过了小女孩做梦的年纪了,何必呢?”
“沧海,回来吧,陪着师父,你是我养大的人,我们爱玩恶作剧爱游戏的天性是一样的……沧海,那么多年来,我身边就一个你,你难道都不明白为师的苦心吗?”
苦心?沧海心里一阵绞痛。
十五岁,我跟着你,周游整片中土,沿途熟记了你所有撰写的药谱,模仿着你轻嗅药草的小动作……怎么看都不厌的你低头认真的侧脸。
十六岁,路经峨嵋派的时候,我找到姐姐。欢喜雀跃地回来告诉你,你只是冷漠地牵我进怀,冰凉地吻上了我,对我说,我是你的。
十七岁,你抱着我,却喊着一个叫月的人……我知道,他一直活在你心底,他是圣洁不可高攀的,我及不上他的一颦一笑。既然如此,请放过我。
十八岁,我握着你的剑杀掉了一同长大的小伙伴。只因为你说,你们只能存活一个陪我身边。我不想死,我更不想离开你。
而现在,你同我开着无关紧要的玩笑,就在我决定彻底忘掉你以后,就在我刚刚学会去爱另外一个人以后……北云芷,我真的很想问,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北云芷见她不语,走上前:“沧海,我们打个赌如何?”
沧海抬眸:“什么?”
北云芷嘲讽地,拍拍手,外面走进一个男童端着一碗珍珠羹。她接过,递到沧海面前:“给外面那个对你信誓旦旦的男人喝了,我保他一年安然无恙。”她又从袖中摸出一个紫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这个,你服下,暂时可以克制体内的相思蛊毒,届时,方便你亲自动手杀了那个负心薄信的男人。”
沧海吞下药丸,接过碗:“你的赌是什么?”
北云芷笑:“我赌孟浪不爱你。”
沧海望着她,北云芷笑得如此笃定:“我拿什么证明他是爱我的?”
北云芷挑眉,道:“这很简单!”说罢,她随手捏了一根冰刺,稍一使劲,如箭离弦般,穿过沧海的右足,破碎的血玉跌成两个半圆。清脆的声响,沧海低头,心里似乎被瞬间抽得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