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似梦，梦如烟》盛夏阑珊

32、逢场作戏

　　四阿哥不再府中的数月，府中虽说有我这个嫡福晋，但是说白了我不过是个打酱油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大事小事从来不过问，偶尔苏培盛过来请示，也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所以府中一切事宜都由李氏一手操持。

　　其实据我长时间的观察，李氏是个能干的女人，放在现在也一定是个职场女强人，只不过在封建的古代，她虽有心，但终究是个侧室，有很多事不便染指，从而导致四爷府一时间有些小小混乱。
　　不过四阿哥回来之后，四阿哥府俨然又恢复了井然有序的生活，每个人恪守己分，不敢有丝毫怠惰。四阿哥治家严明，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晚上的时候苏培盛过来传话，说明天一早府里其他侧室要来请安，让我早早准备一下。说白了就是，大老婆与小老婆们的第一次正式友好见面会晤。
　　细想来，从我嫁进门到现在已有半年光景，我还从未正式的见过四阿哥其他老婆，看来这次会面是很有必要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便起身，紫玉帮我盛装打点一番我便去了正堂。
　　正堂中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子里，洒了一地的斑驳，像是染上了一层金色的粉末，让人看着有些晃眼。

　　宋氏来的最早，进门以后向我请了安，便安静地坐在了一旁。又等了一会子，府里的其他几个侍妾才鱼贯而入，纷纷向我请了安。
　　我静静地喝茶，间或斜眼轻轻瞟了一眼身旁空着的座位，已然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却独独不见李氏的身影。

　　一旁的宋氏暗暗的打量着我的神色，大气都不敢出。
　　我感觉到了她的注视，继而侧头对她微微一笑，“姐姐，喝茶啊。”
　　宋氏闻言手一抖，差点把茶碗摔在地上，“福晋，我……”宋氏蹙着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滴下泪来。
　　我笑了笑，“不碍的。”

　　这是我与宋氏说的第一句话，而也是这样我才确定刚在一直坐在我身边的她是活着的，否则我一定会以为她是个木头人，一个安安静静，没有呼吸，没有声响的木头人。
　　我暗暗打量宋氏，这宋氏长的并不出众，没有好看的眉眼，但却是生了一副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生恻隐之心，不过不能保证看久了会不会招人厌烦。事实证明，她这一辈子只给雍正生了两个女儿，不得宠是有理可循的。

　　屋中万籁俱静，静的只听见众人的呼吸声和我茶盏碰撞的清脆声响。
　　就当我马上快喝完一盏茶的时候，门外终于通报，“侧福晋到——”

　　只见那李氏轻捏着腰肢，一步一摇的慢慢走了进来，一举手一投足尽是妖娆风骚之气。
　　“不好意思，让妹妹久等了”李氏轻揉着额头，一副得意的样子，抿着嘴作一脸娇羞状，“这可不是姐姐成心的，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说着手捂着嘴轻笑起来。
　　旁边的宋氏脸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侧了侧身，低下了头，又恢复了没有生命般的沉静。

　　我嘴角逸出一丝淡笑，静静看着李氏。这李氏，长的可以用秀色可餐来形容。瓜子脸，肤若白瓷的脸上，柳叶如眉，双瞳剪水，两片薄唇精致而多情。
　　只不过在我看来，她眉弯却显得刁钻，眼大却不凝神，鼻挺却多了几分尖酸，唇薄但却让人觉得刻薄。总之是多美艳，而少端庄；妖娆，但却少了几许贤惠；风骚，但却少了几许气质。

　　总之，一句话就是，不是省油的灯。

　　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刚才她的一番话，摆明了是说给我听的。晚上没睡好？哼，不过是要告诉我昨晚胤禛是宿在她房里的，是因为缠绵悱恻才睡过了头，没及时给我这个嫡福晋请安。说白了就是告诉我谁才是这府里最得宠的，谁才是名副其实的正主。

　　李氏是个聪明的女人，一番话一箭双雕，既给我一个下马威，又顺带打击一下宋氏，而且倘若我真动了怒就更称了她的心意，闹大了，必然会传到四阿哥耳朵里，这样我便成了小肚鸡肠，眼中不容人的女人。

　　可是她千算万算，唯一算不到的就是——我根本不在乎。在她眼里最宝贵的东西，遇上不在乎的人也变得没有了意义。
　　争宠，她怕是找错对象了。

　　我喝了茶碗里最后一口茶，慢慢站起身来，摆出一副端庄贤惠的样子冲着宋氏和李氏笑了笑，“行了，这茶也喝了，安也请了，两位姐姐就各自忙各自的吧，我也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宋氏愣住，眼神中有些许惊异和落寞。

　　惊异，是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容易作罢，毫无一个嫡福晋应有的威严。
　　落寞，是以为可以靠着我这棵大树遮风挡雨，以后不再受李氏的欺压，却不曾想我竟是如此软弱，忍气吞声，这便让她的打算落了空。

　　而李氏的表情比较有趣，得意中透着一股不甘。得意的是终于得逞了，连我这个嫡福晋都要忌着她；不甘也许是觉得我的表现过于平淡，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吧。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女人还真是可悲。

　　出了正堂往住的东苑走，却远远的看见四阿哥往这边走来，让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正两难之际，他却已然走了过来。
　　紫玉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给四阿哥请安，我假装没看见，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看着他。

　　他嘴角跃上一丝淡淡的笑容，轻轻的牵起了我的手，四目凝望，他眼眸情深如水，荡漾着脉脉柔情，仿佛一江春水溶化在一片暖意融融的光晕里。
　　“听说你前几日为了救十三弟伤了手，现在可好点了？”他声音犹如冰山雪融，仿若天籁之音。
　　紫玉很知趣的悄悄退了下去。

　　我向四周看了看，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行了，周围没人！”
　　他握着我的手一滞，眼眸渐渐蒙上一层阴郁。
　　我趁他松懈，一把将手抽出，“劳爷挂心了，已经不碍了。”不等他回答，我已然从他身边走过。

　　站在远处的紫玉着实为我捏了一把冷汗，刚一进门就絮叨起来，“格格，您怎么那样对咱们爷啊，旁人家的福晋都是想着怎样争宠，您倒好，见到爷脸拉的老长，这样怎么能行啊！您没瞧见嘛，今儿那李氏都快骑到您头上，您怎么也不生气啊！”

　　“她要爬就让她爬好了，没听说过么，爬得越高，跌得越重。”我自顾自的拿着鹅黄色的玉梳轻轻梳着发梢，看着紫玉一脸恨铁不成钢，气鼓鼓的小脸不由觉得好笑，斜睨着眼睛看着紫玉，抿着嘴偷笑。

　　“格格！”紫玉气的一跺脚，心里有气但又不敢发，对自家这个格格真是又生气又心疼。
　　气的是，自己为她打抱不平，她倒是一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看了好生焦急；心疼的是，怎么说在家时也是众人捧在手心的尊贵的格格，再加上又是皇上钦点的嫡福晋，凭什么就在这受这份气，让一个侧室爬到自己头上！

　　“好了，好了”我挥了挥手，不想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弄得自己心烦，所幸打发了紫玉，“多日子没吃吉庆斋的远山桂花凉糕了，还真是有些嘴馋了，紫玉你去买点回来吧。”
　　紫玉也知道自家主子故意发了自己，努了努嘴，还是乖巧的下去了。

　　在屋子里闲来无事便临起了帖子，没临几篇就迎来了紫玉，没想到她还真买来了吉庆斋的远山桂花凉糕，这丫头，改当真的话不当真，不该当真的倒是较起了真来。
　　“格格，你快尝尝吧。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随时预备好的，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有，现在到好，还得自己上街去买！”这好好的一包点心又惹来了紫玉一肚子的委屈，我知道她是为我，只因为她并不知道我心中所想，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行了，让你跑跑腿就这么多埋怨，真是反了你了！”我假装嗔怒的说着，咬了一口桂花凉糕，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松软的口感伴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才一入口便瞬间即溶，只留一股余香溢满口中。

　　这股香却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家，想起了富昌和富存。以前在家时每次富存惹我生气，为了哄我总会买一些桂花糕来讨我开心，久而久之我却爱上了这个味道，于是便总央着他买给我，而他总是宠溺的刮一下我的鼻尖，然后从身后变出香甜的桂花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里的桂花糕变成了无限量供应，无论我何时想吃总能如愿以偿。我曾问富存是怎么回事，他总是没正经的说什么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惹恼了我，多备着点，未雨绸缪。后来无意中发现他每天都会买桂花糕回来，无论阴天，晴天，雨天，雪天，从未有一天间断过。

　　回忆起往事，嘴边不由得逸出一丝暖暖的笑容，心中甚是温暖，然而这份久违的温暖如今也只能够靠着回忆来回味，填充。如今那些能够温暖我的人现在竟一个都不在身边，富昌，富存，还有……他。

　　手中桂花糕的缕缕香气拉回了早已飘远的思绪，将手里剩下的半块桂花糕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却整个人滞住。
　　“格格，怎么了？”紫玉也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劲，有些紧张的问道。
　　我从嘴里拿出了刚才咀嚼时感觉到的异物，拿出来看竟然是一张字条。

　　我惊诧，这桂花糕里怎么会有字条呢，究竟是无心之过，还是有人故意放在里边的。
　　不容多想连忙打开字条，一行小字映入眼底。
　　“戌时后门见。胤禩。”
　　八阿哥？他找我做什么？

　　紫玉站在我身后，有意无意间已将字条上的数字尽收眼底，一只手捂住嘴巴，一脸的惊恐和讶异。虽然比不上自家格格的才学，但字还是认得几个的，最后落款明明写着，‘胤禩’二字，就算再怎么笨也当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个皇子的名讳，八皇子的名讳。
　　没顾得上理会紫玉的惊慌和疑惑，点燃的蜡烛，将字条燃成了寸寸灰烬，一阵清风吹过，了无痕迹。

　　我猛然回头，迎上紫玉映着恐慌的双眸，紫玉大概从未见过我这般，猛然间一个机灵，脸色苍白如纸，手指绞着衣襟微微颤抖着，不等我说话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叩头，“格格，奴婢知罪了”。

　　我看着她的眼眸，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道，“我可以相信你么！”
　　紫玉一愣，继而拼命点头，“当然，紫玉是格格的丫头啊，不是这四阿哥府的丫头。”
　　我叹了口气，扶她起来，语调柔和下来，“好，既然这样，你起来吧。”

　　紫玉还是有些惊慌，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八爷为何会找格格……”
　　我一笑，“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