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死》千江有水千江月

1、第 1 章

　　桌上已经落了层薄薄的灰尘，台灯青白的光映着他的青白的脸。机箱轰鸣，发动机似的，键盘上不少键已经松弛失灵，用的时候要狠狠的按下去。他踢了踢地上的方便面盒，摇晃走去洗水池。刚开时没反应，他用力拍几下，一股股灰白的带着漂白粉的味道的水扭了出来。这破房子，要不是便宜，谁租它，供水限时，水永远脏兮兮的带着青苔的味道。煤气老打不起，好在不怎么停电。
　　他看着镜中的人，乱发如草，脸上一颗颗精神抖擞的痘，翻起很多死皮，眼睛浮肿，血丝快把眼珠淹没了。记得几年前这张脸还为他招来许多艳遇。他接了盆水，把脸埋了进去，窒息一般的快感。抬起头的时候水顺着他的头发、脸滑下，摔在盆里。他摸了下镜中模糊的脸，笑了笑，走回桌前。
　　他的右手指甲在左手轻划。“让体内污浊的血流干，红的热的，彻底的发泄，从此自由。”他感觉一阵痛，左腕上破了皮，一条淡淡的血迹。他的主角终于死了，让他怎么来报仇呢，后面的才是重头戏。编辑说了，最近鬼故事比较畅销。头开始痛，一层层挤压扭曲他的大脑，眼皮也直打架。实在是受不了了，还是先去睡吧，今天的任务差不多也算完成。选了三次关闭计算机，顽固的主机终于闭上了它的眼。
　　中午起来才发现已经没了存粮。拿了钱出去补货，太阳白花花的耀眼，他眯了眼。脚下的水泥地反光看不清，他踩着高一脚低一脚。周围的人声空旷地传来，他觉得冷，裹紧了外套。
　　他在超市冷冻区逛了很久，抓起东西就往购物篮丢。他们走过来的时候，他正抓了包冷冻饺子。她表情一僵，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几眼，镇定下来：“好久不见啊。你也来买东西啊？”“是啊，我住这附近。你是？”他呵出来好象全是从冰柜里带出的冷气。“我们出来玩，渴了，到这来买饮料。”她把身边的男人拉近，“这是我男朋友。他是我以前同学。”“哦。哦。”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男朋友摸摸她头：“选好了吧？先走吧。前面停车找超市就找了好久，一会来不及去玩了。”“那你们先走吧。”他笑了。“那拜拜了。”
　　两人走远了，他站在原地。一会，他跑了起来，在门口看见他们的车开了出来，傲慢地吐出一缕白烟。他这才感觉对身边有人拉扯。“你怎么回事啊？拿了东西就跑，还没给钱。”他手上还拿着冰冻饺子，融化了，水滴答地从他指间流下。他说：“刚才忘了。里面还有些东西我也想买的，我先回去。”店员很奇怪地看了他眼。
　　他在冰冻区找到了他的购物篮，一起提了到结帐处。“一共五十六块二。有零钱吗？”收银员没抬头。他又递上一张一百。“没有零钱就直说啊。”那人瞪他一眼。
　　他坐在电脑前发呆，电话铃声响起，他惊得一跳。“你好，是李先生吗？这里是XX出版社。上次我们预约的XX取消了。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可是上次的订金还没给啊。”“我们不是没要你的书吗？不用给订金吧。”“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出版社换老板了。你也知道，现在销量一直提不上去。你那书就只好取消。”“可我已经写一半了啊。”“你有没考虑转下风格呢？多加些床戏什么的。”“主角已经死了，变鬼魂了啊，这不是上次你们要的吗？”“哦，那鬼魂也可以去勾引凡人，采阴补阳什么的啊。”他只有沉默。
　　突然之间无所事事。他在床上躺了一下午，再也睡不着，晚上的时候起来了，抓了件外套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去小店里买了几瓶啤酒，边走边灌。已死的魂灵看着他，笑得轻蔑：“你还不如我呢。看我多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想和我一样吗？过来吧。”他把酒瓶往那个方向一砸。那人轻轻一旋身子，躲开了：“没有身体的束缚，没有该死的强加的信仰，取之不尽的物质，不用辛苦换取。你不想吗？我了解你的。你就是我，对吗？”
　　太阳升起来了，象一个溃烂的伤口，霞光鲜血似地晕染。他在尽头看见一大片金屑，温柔地起伏，所有人从他面前走远，笑着站那看着他。他走了进去，金色被他的身体击开，他慌慌地用手去捞，它们从他的指缝滑落。他一头扎了进去，温暖的包围。
　　十多日后，警察在长江下游捞起具尸体，浮肿溃烂，面目不清，体内含大量泥沙，贴了三个月告示，无人认领，草草埋葬。

作者有话说

　　由此可得，写文实在是个没前途的职业。。
说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