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重来》轩辕凌天

44、三圣往事记

　　哪吒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这个好奇在某些时候可以替换成另一个词：八卦！

　　哪吒对伏羲、女娲和龙逆天之间的关系始终很好奇，虽然上次被杨戬镇压了，但他仍旧没死心。

　　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这回学聪明了。没再打听龙天和女娲，转而从伏羲那下手了。

　　期间他想过打听龙神的真实身份，盘算了一下，他去找孔宣了。如果没记错，孔宣的记忆是从祖凤那儿传承来的，应该知道很多秘闻才是。

　　孔宣对于哪吒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听他说完来意后，摇了摇头，坦言道：“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与我的传承无关，我又如何会知道？”这种秘闻……怎么会作为传承留下来呢？

　　哪吒很奇怪，嘟囔道：“那后羿怎么知道。”

　　“嗯？”孔宣侧头看他，眉间有一丝淡淡的疑惑，“后羿知道此事？他是如何跟你讲的？”

　　“唔……”哪吒仔细在记忆中翻捡了一下，然后不太确定道，“不就是盛会召开前夕，龙神离开后，他说的吗，当时你也在场啊。”

　　“我也在……”孔宣眼神闪烁了下，随即道，“你是指，后羿的那句‘龙神的真实身份我不方便说’？”见哪吒点头，孔宣顿时失笑道，“那不过是后羿掩盖自己对此并不知情的搪塞之言罢了，你还当真了？”

　　“什么？！”哪吒郁闷了，没有想到竟然被骗了，“亏我这么相信他，居然糊弄我！”

　　孔宣淡淡扬睫，觑了他一眼，对哪吒的念叨不置可否。过了会儿，看哪吒仍在那儿原地踏步，喃喃念叨些有的没的，孔宣嘴角勾起一丝轻笑：“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诶？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哪吒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了下，瞧向孔宣的目光透着一丝狐疑。

　　孔宣挑挑眉，悠然道：“我虽然不知，但天地间自有知晓的人在。只是……能否打听出秘闻，却要看你的本事了。”

　　哪吒两眼发亮，兴致勃勃得很：“说说看。”

　　孔宣慢慢道：“比起龙神，我与后羿他们其实都可以算做后辈，之所以清楚龙神的声名还有其他的一些事，也是因为上次……期间他时常出现，许多事情不知怎么传开了的缘故。但是对于龙神的身份来历，我们却是不知。”

　　“上次后羿的说法也差不多。”哪吒歪着头看着孔宣，“那你说的知道的人是……？”

　　孔宣似有若无地看了上方一眼：“龙神的真实身份，或许只有那几位清楚。”顿了顿，“还有去紫霄宫听过道的应该也知道。”

　　“那几位……听过道的……”哪吒掰着手指数了数，抬头看向孔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孔宣轻轻一笑：“何不回昆仑问问你师祖玉清圣人？”

　　“诶？对啊！”哪吒顿时兴奋了，“多谢啊！”说完就驾着风火轮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孔宣注视着哪吒远去的方向，眸光闪了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鲜见地带了点玩味。

　　那边，哪吒在离开了孔宣的洞府后，驾着风火轮直奔昆仑山玉虚宫，一路思量，在快到昆仑时，蓦然转向，改去碧游宫了。

　　这个时空的元始总让哪吒不自觉地感到敬畏，初时听到孔宣的指点就直奔昆仑也是因为“师祖”二字，不过跑到一半他就清醒过来了。

　　不太想去问师祖，而思及彼时的老君，哪吒也不愿去这边的太清宫了。其他圣人……鸿钧老祖早已失踪多年，女娲、伏羲和龙神显然是不能问的，剩下准提和接引圣人他也不是很熟悉，其他去过紫霄宫听道的他更不清楚都有谁，所以……算来算去只能去碧游宫找通天师叔祖了。

　　哪吒完全没有想过通天教主为什么要帮他证实这种传闻，也没有想过通天教主会不告诉他，就这么直奔碧游宫去了。

　　这个时空，三教的关系虽然谈不上亲密无间，但是也算得是关系融洽。所以哪吒并没有费太大力气，就见到通天了。

　　碧游宫中除了红衣如火、一身桀骜的通天外再无他人。待哪吒行礼过后，不消哪吒发问，通天就开口道：“你来，是为了那件事？”

　　哪吒毫不奇怪通天师叔祖会知道他的来意，当下道：“还望师叔祖不吝告知。”

　　“你这小娃倒也有趣。”通天睨了哪吒一眼，语气淡淡的也听不出喜怒，“那位的真实身份许只有老师才清楚，当年老师无故失踪后，许多事情就再无人知晓了。”

　　哪吒惊讶地瞠大眼，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有圣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他想知道的那件事……

　　“师妹与龙神的关系一直都还算不错，虽然后来师妹不知为何转认了伏羲那小子为兄长，但是龙神也始终未对师妹出手过。”

　　“诶诶诶？”哪吒惊讶莫名。他本来以为女娲娘娘之所以会舍龙神选伏羲神王完全是因为受不了龙神的脾气，但听师叔祖的意思……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诶。

　　下意识地问道：“那女娲娘娘为什么会……”

　　通天似笑非笑地接口：“会认伏羲那小子为王兄？”跟着摇摇头，“那就只有师妹和伏羲那小子才知道了。”

　　哪吒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言。

　　正郁闷间又听到了通天的声音：“小娃，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师妹或者伏羲小子？”

　　“……”哪吒无言得很。这种事情，怎么能去问正主吗？！

　　“若是打听好了，不妨再顺路问问伏羲小子当年的想法，然后记得回来禀告一声。”

　　诶？！

　　师叔祖这是鼓励他好好挖掘一下伏羲神王当年是怎么有勇气顶着灭世神焰的威慑力和龙神抢妹妹的吗？！

　　哪吒默然半晌，然后恭敬地告退。

　　出了碧游宫，对于通天刚才的建议哪吒只觉得无语凝噎。

　　除非他是真的傻了，才会向神王打听这种明显戳人痛脚，搞不好会把神王刺激得暴走的找死问题！

　　叹气，于是这一次绕了这么一大圈结果却和上次一样，只能去问正主？不会这么惨吧？

　　哪吒再度抑郁了。

　　那么这一次，哪吒想知道的往事又是如何呢？

　　且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到女娲与龙逆天第一次接触后的若干年之后……

　　女娲与自己的新哥哥第一次往来无疾而终后，她就被鸿钧带回去闭关修炼了。

　　这一晃，就是二百年。

　　却说这一日，女娲忽然心有所感，从冥想中清醒过来，细思方才那缕灵光，却无论如何也把握不住。如是思索良久，终不可得，女娲轻叹了声，决定出去走走。

　　鸿钧自从第三次讲道后，就宅在紫霄宫不出了，女娲有心去求教老师，又觉得不好去打搅，转念想起了当初与鸿钧平起平坐的另一位大能，也就是自己的新哥哥龙逆天。过了这些年，也不知他睡醒了没。

　　心下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前往拜访，脚下已往混沌深处走去了。

　　到了地头，女娲照旧传声通禀，意料中的无人应答，她也没迟疑，举步走入宫殿。

　　没有感受到空气中灼热，女娲猜测龙逆天许是醒了，暗道自己来的正是时候，当下轻车熟路地往上回见到龙逆天的那个房间行去。

　　越行越近，温度始终也没有变化，似乎也证实了她内心的那个猜测。转过最后一个回廊，前方就是那个房间了，女娲步履放缓，正要开口，出现在她眼前的景象却生生让她把到了嘴边的问候给咽了回去。

　　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到龙逆天会是这样一个……

　　呈现在女娲眼中的宽敞空间里的确是没有火了，就从这点看，那人该是醒着，但……

　　依旧是一身黑衣，却看不出一点风度。那人懒洋洋的趴在云床上，脑袋冲内微侧枕着自己的手臂，一头银发凌乱的铺在他的背上、云床上，整个人看上去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女娲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这个……跟老师讲道时那位恣意的大能以及上次她来拜访时气息恐怖的强者联系起来。

　　从女娲进来至今，他始终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更别提说话了，教女娲无从揣测他是睡是醒，怔怔地站在那里，只觉得进退维谷、十分尴尬。

　　傻站了半天，见龙逆天似乎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女娲也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准备告退，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懒洋洋的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女娲愣了下，旋即回神，也没细想龙逆天此话何意，缓步上前，轻声唤了一句：“……大哥。”

　　“嗯……”一直懒散地趴在那儿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慢吞吞地……翻了个身，转为侧躺，俊脸上不见困意，只是一双紫眸却是半闭半睁，迷迷蒙蒙的看上去像是还没完全清醒。

　　女娲已经走到他身前，但看他不语，便也没开口。

　　静默了一会儿，龙逆天动了动身子，歪着脑袋，斜了女娲一眼，语意莫名：“我没想到，你还敢来找我。”

　　女娲心中一惊，一时片刻却也思索不明，口中斟酌道：“小妹不解大哥此话何意。”

　　“不解？”龙逆天抬了抬眼，轻笑了一声，“不解就不解吧。”

　　女娲更加不安。

　　俩人现在一站一躺，明明她占据着俯视的角度，可龙逆天那样漫不经心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神情，俨然他才是占据上风的那个。那种在其面前无所遁形，无法脱离其掌控的感觉，教女娲倍感无措。

　　她下意识地捋了捋鬓发，斟词酌句道：“上次冒昧来访，打搅了大哥休息是小妹唐突了，今次……”

　　“罢了，”龙逆天忽而翻身坐起，两腿一曲一盘，单手搭在曲起的膝上，端得随意至极，“我既认你为妹，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如此拘束。上次错过了与妹妹会面，我深感遗憾。今天既然来了，不妨多坐会儿。”说着侧头看了眼自己身边，示意女娲坐下。

　　而见龙逆天这样说，女娲想了想，就在他身侧虚虚坐了。仪态倒无可挑剔，只是那略显僵硬的身体、定定盯着自己衣上花纹的眼睛仍旧暴露了她的紧张。

　　龙逆天就那么侧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直把女娲盯得如坐针毡，禁不住想从他身边逃开时，才又轻轻笑了声：“就冲你今天还敢过来找我，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小妹今日前来，也无事相求，只是闭关百年，心有所悟，却无法把握，一时有些烦闷，便四处走走。之后想到大哥你，遂来看看。”

　　“无事么？”龙逆天挑挑眉，不置可否，自顾道，“你之所愿，无非一个圣果。而这圣果，无非以力证道和功德成圣两个途径。”

　　女娲似有所悟，终于抬起头，看向他，柔声道：“还望大哥指点。”

　　龙逆天嗤笑了声：“指点不敢说，是你的机缘到了。即刻下界，前往不周山闭关感悟去吧。”

　　女娲得了此言，大喜，当即起身拜谢：“小妹在此谢过大哥。”语罢，匆匆离去。

　　龙逆天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侧着头看着她越走越远，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紫眸里神光闪烁，衬着唇边的笑弧，更显得邪气十足。

　　不足百年，女娲在不周山感悟造化之道，向鸿钧求来乾坤鼎，捏土造人，创立人族，补全天道，天道有感，降下功德。

　　遂，女娲于不周山成就圣人之位。

　　其后二百年中，三清创立人教、阐教、截教，接引准提于西方立教，得教化众生之功德，相继成圣。

　　……………………

　　虽说龙逆天曾言不敢居指点之功，但于女娲确有指点之实，因此女娲成圣后，曾前往混沌深处拜见，却碍于宫门紧闭不得一见，最后只得离去。

　　女娲成圣三百年后，巫妖二族的争斗也是愈演愈烈，从最初的平分天地到最后的势如水火，好像也没有经过多少年。

　　二族气运鼎盛时期，没有多少大能愿意和他们发生冲突，而今眼见他们即将步入龙凤麒麟三族的后尘，绝大部分人都是选择了冷眼旁观，更加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牵扯上因果。

　　剩下的少部分无法置身事外的人中，就有女娲。

　　之前巫妖二族的斗争中，巫族因为繁衍问题，一直处于下风，而女娲捏土造人后，巫族却意外发现巫族和人族可以诞下血脉，加之人族本身的羸弱，根本不被巫族所尊重，直接导致了人族沦落到一个极其悲惨的境地。

　　虽然在洪荒所有生灵看来，女娲都是货真价实的妖族圣人，但是人族毕竟出自她手，她也确实怀有特殊的感情，可这份感情终究是敌不过……她最后选择了在娲皇宫裹足不出。

　　女娲这份默许的态度导致了人族惨遭巫妖二族的大肆掳掠和屠杀，也因此，女娲错过了巫妖二族的没落。

　　修行无岁月用在洪荒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在这个打个盹都要用百年算，闭个关都以千年计的时代，龙凤麒麟三族从辉煌到退场的种种俨然还历历在目，所以时至今日，大能们又有几人看不出，巫妖二族已是逃不脱和三族一样的下场了。

　　大能们能看出，巫妖二族的强者们也是能看出的，可事已至此，就算他们明知道迎接他们的会是怎样的明天，也已经无法回头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清醒地步入深渊，因此在整个种族的绝境步步逼近的时候，那种深深的无法违抗的绝望终于使得二族里的一部分强者陷入了疯狂。

　　双方强者间的战斗逐渐升级，波及范围也越来越广，人族毫无疑问的被卷了进来，整个洪荒几乎可以用“生灵涂炭、血海漂橹”来形容。

　　帝俊孤注一掷，用了大量人族的生魂来试图铸造一把专克巫族的屠巫剑，祖巫们自然不肯坐以待毙，暗中研究着对策。后土明知大势已去，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她为了给巫族留下一线生机，对天道立誓，自愿身化轮回以渡在巫妖大战中被殃及的生灵。

　　天道有感，降下功德，其他祖巫都有感受到，可这些功德完全无法弥补他们失去后土的痛心，他们很想马上去寻妖族报仇，又因为当下有比那更重要的事。

　　这一准备，便是千年。

　　屠巫剑未成，帝俊太一就已经面临十一位祖巫的怒火，然十二祖巫去其一，虽有一名大巫暂顶后土位置，可已不是巅峰时期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眼看不敌周天星斗大阵，不料突生变故，周天星斗大阵崩溃，几番拼杀，妖皇帝俊伤重之下毅然自爆，与蓐收、句芒、奢比尸同归于尽，东皇太一眼见手足身陨，悲愤难言，变回原身后自爆元神，余下八名祖巫除共工因烛九阴的暗手侥幸存活外，皆亡。

　　共工醒后，看到的就是满目疮痍，回想之前的大战的种种惨烈情况，十二祖巫如今竟仅余自己一人，只觉满腔悲怆无处纾解，一转头看见不远处的擎天之柱，顿时下了决定，当即一头撞了过去。

　　………………

　　女娲怎么也想不到巫妖大战最后居然会导致不周山倾倒这般严重的后果。

　　青天需补，这是莫大的功德，各方大能无不纷纷有力的出力，有材料的出材料。

　　斩鳌足撑天，筹五彩石，借乾坤鼎，种种事项都准备完毕，偏偏倒数第二项的熔炼出了问题。

　　三昧真火面对五彩石无能为力，若是帝俊和太一尚在的话，还可以找他们用二人的太阳真火来试试，但是现在……

　　情况有些复杂，正苦恼间，女娲蓦然想到了龙逆天，继而想到了第一次去拜访他时看到的那种恐怖的森白色火焰。如果她没有猜错，想必那就是龙逆天的灭世神焰了。

　　“老师……”女娲向鸿钧投去求教的目光，鸿钧看穿她想法般，缓缓但肯定的点了点头。

　　得到鸿钧的确认，女娲心下稍定，然而不过片刻，又微微蹙眉。

　　巫妖大战这么多年，龙逆天一直影踪全无，想是犹在沉睡，且不说他现在醒未醒，就算醒了，此番能否借来神焰炼石补天，她却也没有把握。虽然和龙逆天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但是她已然对龙逆天有了一定的了解，对方的性格……怎么看也不是乐于助人的。

　　叹了口气，女娲有些头疼。他会把神焰借给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吗？想了会儿，女娲还是决定走一趟。

　　不管怎么讲，总是要试试的。况且虽不清楚龙逆天的实力到了何种层次，但是功德这种东西，任谁也不会嫌少吧？

　　抱着这种信念，女娲时隔数万年，再次来到混沌深处。

　　令她感到惊喜的是，她方一传音求见，就得到了回应。显然，龙逆天已经醒了。

　　女娲进来的时候，龙逆天正懒洋洋的半倚在云床上，把玩着数团森白火球。数万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似是察觉到女娲的气息，他侧头望来，轻笑着道：“果然是我的好妹妹，我刚刚睡醒，你便赶来看我了。”话虽如此说，然而他面上却没有一丝倦意，紫眸中更没有半点初醒的迷蒙。

　　女娲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微微垂落，用一种令人听着无比熨帖的语调柔声道：“这么些年，小妹也是时常来拜访的，只是每每错过了。”

　　龙逆天嗤笑了声，淡淡道：“我知道。”

　　“嗯……”女娲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再说什么。

　　与龙逆天态度随意得好像两人从来没有分离过一般不同，女娲在龙逆天面前本就有些放不开，这么多年不见，如今更觉拘束。她并不喜欢和龙逆天打交道，对方的目光总是让她不自觉的感到不自在，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无由的窘迫。即便是在老师鸿钧面前，她也没有这种无所遁形之感，那种自己的一切尽在对方掌握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的感觉令她不寒而栗，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随时会窒息而亡。

　　短暂的沉默后，龙逆天看了看她，慢悠悠地道：“我说过，你在我面前不必这般拘束。”边说，他边腾出一只手放到脑后，身子随即往后靠了靠，头顺势微微后仰枕在曲起的手臂上，姿态端的是悠闲至极，只是他口中淡淡道出的句子却是没有这种悠然的意味，隐隐的，似有所指，“还是那句话，你来找我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女娲自是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一时只觉脸颊有些发烫。

　　刚刚被龙逆天道破她拉近关系的客套之词时，她还没有这般窘迫，但现在第二次被龙逆天点出她目的不纯，不禁就有些心虚。

　　勿说此次与前两回的单纯拜访不同，确实是另有目的，单说她前面所言“这些年常来拜会”若是龙逆天想要真个计较，那也是说不过去的。龙逆天初醒可能不知，但是她却心知肚明，这些年自己都在娲皇宫闭门不出，何曾惦念过这个哥哥。平时不常走动，却总在有事时才求上门，这般行径，不思则矣，细细想来，又教女娲如何不为之脸红？！

　　“行了，我都没在意，你羞什么？”龙逆天撇撇嘴，对女娲这般情态颇有些不以为然。这许多年的种种事由，他早已洞悉，若是真个在意这些，他就不会见她了。倒是她，来都来了，还如此作态。

　　听出龙逆天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女娲也顾不得再反省自己的行为，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便道：“不瞒大哥，小妹此番，实为大哥手上的神焰而来。”顿了顿，也不待龙逆天说话，就又续道，“承蒙大哥当年指点，小妹当年于不周山领悟造化之道，后创造人族补全天道，由此成圣。其后这些年，巫妖二族的摩擦越发激烈，人族被卷入，小妹无力阻止，心下感伤，只好闭关不出。”

　　说到这儿，女娲似有所觉，下意识地瞄了龙逆天一眼，正好瞧见龙逆天嘴角勾起一丝浅淡弧度，看起来似嘲非讽，意味不明。女娲的心无由一跳，不敢细思，在龙逆天未看过来之前就移开视线，语气亦带了些许慌乱：“前不久小妹忽有所感，出关方知巫妖二族已步上、三族后尘，巫妖二族的强者，除了……除了共工以外，其他人……帝俊太一和十位祖巫同归于尽，后土化身轮回，共工愤恨下撞倒了不周山……”

　　龙逆天微微抬眼：“所以？”

　　女娲转回视线，对上那双紫眸：“不周山的倾塌于洪荒而言无异于一场浩劫，现洪荒生灵涂炭，众圣亦为此奔走。”随着述说，女娲的声音也渐渐恢复平稳，“小妹虽以鳌足将天的四角撑起，然终不是长久之计，固决意熔炼五彩石用以补天。”

　　“嗯……”龙逆天忽然懒洋洋地打了呵欠，漫不经心地道，“然后呢？”

　　女娲怔了怔，龙逆天这般表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不由得心下惴惴，对于此行的成功更加没有底了，口中下意识地就顺着龙逆天的话头接道：“然后小妹便来此，希望大哥你能将神焰借与小妹一用。”

　　“所以说——”龙逆天懒懒掀起半个眼皮，有意无意间拉长的声音越发显出其中的玩味，“你现在是想要告诉我，整个洪荒有控火能力的大能死得只剩我一个了？”

　　女娲顿时愣住了。

　　回过神来，她连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

　　龙逆天轻笑了声，蓦地起身，缓步踱到离女娲极近的地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寸，女娲猜不出他的想法，不由深深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绕是如此，她依旧能感受到那人此刻正占据着俯视的角度，细细地打量着她，令她深感无措和不安，就在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逃离此处的冲动时，她听见了龙逆天的语声淡淡传来：“那是什么？”

　　那样轻浅的语声，犹自带着三分笑意，乍听之下，就像初春时极微的风，拂来令人不禁熏熏然，又像是启封了一坛陈年佳酿，单单那酒香，便教人不饮自醉。只不过，以上都是在不知情的人听来，但凡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的人，就绝对不会沉醉其中。譬如，此时此刻的女娲。

　　龙逆天的相貌无疑是极好的，只是他眉宇间常常透着一股慑人的邪气，衬得那张脸也多了几分妖异的味道，特别是他笑的时候，邪气尤重，只要见过，就很难忘记。所以女娲现在不用抬头，也能够想象得出龙逆天现在是何种表情，也因此更加手足无措。

　　她完全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就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巫族的祖巫祝融、妖族的妖皇帝俊和东皇太一我记得都是玩火的高手，”龙逆天凝视着女娲，一字一字刻意念得缓慢无比，“不过他们现在都已经死了，所以……”

　　“不是这样的！”女娲蓦地抬头，断然道。

　　龙逆天嘴角微勾，发出一声饶有意味的单音：“哦？”

　　女娲退后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定了定神，一字一字道：“大哥，我想，你是对小妹多有误解。诚然，祝融、帝俊、太一他们都已经身死道消，但是金乌尚在，太阳星尚在，以小妹今时的修为，若想取太阳真火，亦非难事。便是不愿取太阳真火，也大可去寻离火之精来熔炼五彩石，不必、不必……”说到这儿，她一时呐呐，说不下去了。

　　“不必……”始终把玩着掌心神焰，不曾抬头的龙逆天听到此处，浑不在意地接口道，“……来寻我是么？”波澜不惊的语调里全无怒气，不带丁点儿情绪。

　　女娲的喉头动了动，却是不曾改口，轻声道：“是。”

　　“原来是这样。”龙逆天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跟着默然半响，似是在思索什么。良久，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随即竟是笑了，“那么眼下……”他稍稍侧头，看向女娲，语调轻缓，带着七分好奇，三分天真，俨然一个不解世事的孩童在期待一个完美的能解答他心中疑惑的答案，“我是不是该对你肯送我功德而对你感激涕零？”

　　女娲这下子，浑身都僵住了。

　　好奇的语气再加上纯稚的表情，龙逆天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只是与他难得表现出的无害外表截然相反的，是那双剔透的紫眸。

　　纯粹、剔透的紫，在此时全然没有那种清澈的感觉，越发显得深不见底。那人投来的目光，不是凉，也不是冷，而是全然的无视，仿佛世间无一物能被他纳入眼底。只消淡淡的一个眼神，就足以令人遍体生寒，只觉得瞬间就被冻结住，如坠无底深渊般，永无再见天时之日。

　　女娲呼吸有些急促，艰难道：“大哥……”无形的压力迫得她动弹不得，几有窒息之感。她这时还不知道龙逆天的天赋神通是什么，却明白自己先前说错了话，也深深了解到，龙逆天似是动了真怒，“小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龙逆天不言不语，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倏地笑了，这个笑容正是他面上常常挂着的那种浅淡的笑，于是女娲身周的压力也骤然消失了。女娲猛地舒了口气，顿觉腿脚发软，险些坐倒在地。

　　微微低下头，几缕散发垂落下来，挡住了龙逆天的眼睛，女娲遂只能看到他嘴角边噙着的轻浅笑弧，听到他用那种语意难辨的调子慢悠悠的道：“我知道。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看起来，他好像消气了？女娲静默片刻，暗自揣测了半晌，试探道：“那大哥你对小妹的提议，意下如何？”

　　“挺好的。”龙逆天挑挑眉，虽然他并不需要功德，不过，“我的好妹妹，你既然都把功德送到了大哥我的手上，大哥又怎么好辜负小妹你的一片心意呢。”说着，又笑了笑，“你说，是吧？”

　　“嗯……”经历过两次话题奇异转弯的教训，女娲现在已经不敢再轻易接茬了，于是只含糊的应了一声。

　　垂眸瞄了眼掌心的神焰，复又看了眼那边低着头的女娲，龙逆天慢慢走过去。

　　女娲感受他的接近，下意识地就埋下了头，然而下一刻，她的眼前多了一团森白火焰，幽幽的，没有丝毫温度外泄。

　　摊开掌心，将一直玩着的神焰送到女娲面前，龙逆天的语气端是轻描淡写：“拿着吧。”

　　女娲不敢置信地抬眼看他，随即试探着伸出手，还没触到神焰就又往回缩了缩。那副情态，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想接又不敢接。

　　龙逆天歪了歪头，唇边的笑意在此时愈显邪肆，隐隐的，似乎还有几分玩味，几分……恶意：“怎么？妹妹不收么？”他又看了看悬浮在掌心的森白火焰，不觉就带了些许迷惑，“可你不就是为此而来的？”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你是害怕对吧？放心接着，没事的。”

　　女娲动作僵了僵，……是错觉吗？总觉得大哥话里最后那三个字尤其的意味深长……

　　接，还是不接……

　　那团森白火焰虚浮在那人修长白皙的手掌上，即使她此刻近在咫尺，仍旧感受不到半点热量，只有从那火焰周围略显扭曲的空间判断出那火焰是真切地在燃烧着的。

　　深深吸了口气，她固然不敢真的相信龙逆天所言，但是眼前的情境，她想要不接，也是不成的。所以只能……暗暗咬了咬牙，女娲抱着一种决然的心情，毅然伸出了手……

　　诶？没事儿？？

　　女娲盯着被自己握在掌心的森白火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龙逆天发出一声嗤笑，几乎是贴着女娲的耳朵轻声地道了一句，“我的好妹妹，我说了，没事的。”一字一句，听来竟是别有深意的很。

　　不待再次僵住的女娲缓过神来，龙逆天已是瞬间退了开去，半倒在云床上，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交代道：“补天期间，神焰是不会伤到你的，你尽管放心使用便是。”

　　女娲将神焰收起，恭声道：“多谢大哥，”顿了下，随即又道，“那小妹这便告辞了。”

　　龙逆天将她的心思尽收眼底，也不点破，只是笑道：“行啊，就不累你在我这里耽误了。”说到这里，唇角微微上挑，笑意里邪气又浓郁了几分，“我想，妹妹你也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的，是不是？”

　　“自然……”女娲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复又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是。小妹是很想多陪大哥一会儿的……”只是二字还没出口，话头就被龙逆天截了去。

　　“既然如此，那小妹你再多留片刻？”

　　女娲：“……”！！！

　　“哈哈哈————”眼见女娲瞬间变成一座石像，龙逆天蓦然放声大笑起来。

　　龙逆天兀自笑得开心，女娲的身形却是越显僵硬。

　　半晌……

　　龙逆天像是终于笑够了，又像是刚想起女娲还在这里没有走，他侧头看她，面上犹带笑意，显然现在心情好得很：“行了，我还是不留你了。既然手头还有要紧事要忙，就先去办吧。”

　　女娲如蒙大赦：“多谢大哥体谅。”语罢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龙逆天悠悠的声音：“嗯……待事情办完，妹妹不妨再来我这里坐坐，往后日子还长，你我兄妹……大可以慢慢叙话。”

　　女娲脚下顿时一个踉跄。

　　龙逆天瞧着她头也不回，僵直着步伐地快步离开，活像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一样，差点又笑出来。

　　然而随着女娲远去，他的神情也渐渐恢复平静，眼皮微掀，觑了眼女娲似跑多于走的背影，复又垂下眼帘。低敛的紫眸中，依稀有神光漫过。

　　已经走远了的女娲没有遗漏身后那隐约传来的轻笑，顿时满头黑线，闭了闭眼，选择了加快步伐。

　　三步并两步地跑出了焰墟宫，女娲顿生劫后余生之感。正暗暗平稳气息，耳边突兀响起的熟悉语声令得她呼吸一顿，但很快，她的眼神中便染上了一丝复杂。她像是想扭头去看身后的宫殿，又生生忍住了。

　　待那语声彻底消逝后，女娲蓦地转身，往下界而去。

　　只是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人稍嫌清冷的语声：“单凭今日之事，我许你一个承诺。他日若有麻烦，只管找我。”

　　一个……承诺么……

　　女娲很清楚这个承诺的分量，虽然，现在的她，还想不到有什么事是身为圣人的她解决不了而一定要请他出手的。

　　目前，她控制不住去想的，是龙逆天口中的“今日之事”，到底是指她在功德这方面想到了他让他欣慰呢，还是她娱乐了他令他开怀呢？又或是，二者皆有？！

　　这真是一个注定无解的问题……

　　人界。

　　已经把其他事项能做的都做了的众圣此时就等在乾坤鼎旁，于是待女娲回来，她那隐隐发青的脸色就理所当然的被众圣看入眼中。

　　相熟的彼此对望一眼，心下了然。

　　都知晓女娲此行是去找谁，那么她现在可以说是神情恍惚的样子完全在他们意料之中，甚至女娲能这么快回来，已经让他们十分惊奇了。

　　不过女娲既然把神焰带了回来，旁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兴趣去打听，也省得引火烧身。

　　接下来的事情就一如后世所知了。

　　女娲炼石补天，终平浩劫。

　　事后毫无意外的，天道为参与此番补天的人降下了功德。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洪荒也渐渐恢复了元气，大地上又热闹了起来。

　　只是，现在的天地已是又换了主角。

　　补天期间，不知是否是龙逆天在背后操控，总之神焰在女娲手上的确如龙逆天事前所言乖顺得很，除了害得女娲全程提心吊胆生怕出现意外以外，没有任何情况。而补天一毕，神焰便消失无踪了，女娲猜测许是回龙逆天身边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消散了。

　　那个时候的她没有心思就此细思什么，因为鸿钧把她找了去。

　　师徒二人回了紫霄宫，话题不出女娲所料，是围绕着她之前去找龙逆天的事。女娲对鸿钧自然也没有什么可瞒的，很干脆的就把两人的对话和盘托出了。

　　鸿钧的表情一直很微妙，听到最后，他更是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女娲，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这般……确实是他的作风，虽和为师预想的有些偏差，却也相差无几。只是你……他就这么放了你出来，……难得，难得……”

　　“老师……”女娲有些郁郁，有些委屈，正想就势抱怨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心念无由一动，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鸿钧摇摇头：“为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更是清楚。你可知，你此番犯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女娲微微睁大眼，莫名道：“错误？”不该去找他吗？

　　“唉……”鸿钧叹了声，“你不该在他面前说谎！”

　　“老师，我……”女娲急道，似想辩解。

　　“你不服气？”鸿钧深邃的目光凝住她，一字一字道，“这些年，你仅在成圣后去拜会过他一次，是也不是？”

　　女娲低头，小声道：“是……”

　　鸿钧不理她，只是继续道：“这些年，你闭关娲皇宫，便当其他人也都和你一般吗？”

　　女娲豁然一惊：“老师你的意思是？”

　　“哼！”鸿钧哼了声，语气颇为古怪，“你真以为他是一觉睡到现在吗？”

　　女娲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你闭关的那些日子，他没少在洪荒现身！巫妖二族和人族之间发生的那些龌蹉，他……比你清楚！”睨着女娲，鸿钧的声音也微微冷了下来，“桩桩件件，你居然还试图粉饰过去，说什么自己时常过去拜望？另外人族之事，你竟把对外的说法搬到他那里去，是如何想的？！”

　　说到这儿，见自己这个小弟子面色已隐隐发白，鸿钧有些不忍，但想到她日后怕是少不了和龙逆天打交道，又硬起心肠决心今日要给她长长记性，不然今后是一定会吃大亏的：“你可知，你那位兄长的天赋神通是什么？”

　　女娲恍惚抬头，没有想到自己先前居然出了那么多的昏招，此时听得鸿钧发问，想起最初的那个问题，身子一僵，片刻后，躬身行礼道：“恳请……老师赐教。”

　　鸿钧意味不明地轻叹了声，道：“混沌之眼。”

　　“嗯？”女娲不解。而鸿钧也没指望她能马上明白，随即便解释道：“你那位兄长的天赋神通是混沌之眼。能洞悉过去未来，能彻察人心。没有任何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女娲如被雷击，面上霎时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一片。

　　鸿钧望着她的目光竟是隐隐藏了一丝怜悯：“以你现在的修为，也该知道，即便是圣人，也无法事事知晓，一旦天机被掩，便无可奈何。可是他不一样。”顿了顿，话里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慎重，“任何事情，只要他想知道，就一定可以看到。”

　　女娲的身形有些摇摇欲坠，看起来备受打击，好像随时都可能跌倒。

　　纵然她想过那么多的可能性，也唯独没有想象过这一种！怪不得……怪不得她在他面前总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原来、原来竟是……竟是如此……

　　她居然还在他面前说了那么多，那么多的……

　　感到前途无光的女娲，忽地想起龙逆天那时曾说要她补天过后多和他走动走动，顿觉眼前一黑，几乎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暴躁和那股想要咆哮的冲动。

　　面对拥有这样一对让人完全没有安全感的眼睛的哥哥，教她以后在他面前还怎么好好说话！！！

　　“咳、”一声清咳将女娲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而一抬头就觑见了鸿钧脸上没有完全收敛好的笑意，女娲嘴角一抽，只觉得更暴躁了。

　　老师你把我叫过来说这些绝对是故意的对吧对吧？你其实不是想提点弟子，就是想看看我……的表情是吧？！

　　“咳咳，”欣赏够了小弟子一脸欲哭无泪的鸿钧，自然也没有遗漏女娲刚才的情绪，心虚地又咳了两声，不想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幸灾乐祸，转而语重心长的道，“唉……当初为师就告诉过你，不要和你这个哥哥来往啊，”不仅是他睡着后，还有他刚醒的时候啊，“你看你……”这就是不听师父话的下场啊～～

　　女娲简直快哭了。她现在知错就改还来得及么？？

　　面对小弟子的求助眸光，鸿钧极为惋惜的摇了摇头，那意味不言而喻。

　　于是女娲真的想哭了。

　　“诶，不要过早灰心，”鸿钧赶忙安抚，“为师相信在你之后一定还会有一个新的能引起他注意的人出现的，”因为他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最终等来了龙凤三族等后来者，“你且安心熬着就是。”

　　……老师，您确定您这话的确是安慰？？！！

　　女娲最后是一脸忧伤地飘出紫霄宫的。

　　遥望焰墟宫的方向，只觉得内心倍感忧郁。她真的……能等到那个人的出现吗？

　　后来的岁月里，女娲牢牢秉持着“没事少见面，见面少说话”的准则，大部分时候都在娲皇宫闭关感悟天道，偶尔会去龙逆天那儿坐坐，却也总是没说几句话就匆匆离开。

　　若是一直如此，说不定龙逆天和女娲的关系会就这样不好不坏的维持下去，只是……在外走动时的一些见闻还有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女娲完全看清了龙逆天本性的同时，也对他彻底的寒了心。

　　虽说补天的时候她就起过把焰墟宫列入了往来黑名单的念头，在知晓龙逆天的天赋神通后就更是……不过她本以为他只是性格有些恶劣，实质上人还是不错的，孰料……曾经她以为她和他会像一对真正的兄妹那样结伴行走洪荒，可这份儿希冀在她与龙逆天相识日深后就破灭了。

　　很多年后，女娲回想着当年的自己，除了天真二字，似乎就再也找不出别的形容了。

　　那些曾深埋心底的小小欢喜，那些曾不可言说的微妙心思，最终都消逝在了岁月里，消逝在那些她逐渐认清那人真正面貌的日子里。裂痕究竟是何时产生又是如何扩大的，她已经记不起了，不过，那些在今时今日也已经不重要了。就像他们经历过的那些快乐的时光，曾经她以为那是他们共有的，可是最终事实却清楚的告诉她，那些，完全只是她一个人的水月镜花。

　　开天辟地的盘古死了，强大如龙凤三族也消亡在洪荒生灵的记忆里，现在的生灵们只知道巫妖曾统治过天地，却不晓得，在那样遥远的过往里，洪荒，是三族的洪荒。

　　而今，巫妖二族的时代也在逐渐远去，如果说帝俊太一和十大祖巫的身死正式宣告了二族的没落，那么补天后，共工领着一批和他一般心死如灰的二族高手入了地府便是代表着洪荒第二个时代的终结。

　　从此，天地间只有酆都大帝、平心娘娘，再没有水神共工，祖巫后土。就像后世的人们只会知道地府的牛头马面，而不会记得曾经妖族的十大妖帅之二的夔牛、英招。

　　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永远辉煌，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就像曾经的龙凤麒麟三族和后来的巫妖二族一样，一个时代的终结，必将迎来另一个时代的初升。

　　然而女娲闭关多年，出关后却惊讶的发现，距离上一个时代的落幕已经漫长得令现在的洪荒生灵彻底遗忘了曾经的天地主角，可是，天庭却至今无主。

　　她明明记得，当初老师已经选好了两名童子作为第二任天庭的主人，为何到了今时今日……

　　向三清一打听，这才知道，他们的老师竟是失踪很长时间了！

　　这对圣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但是鸿钧确确实实是失踪了。

　　而那边，昊天和瑶池倒是还在，可现在的天庭就是一个空壳子，即使他们坐上了那个位置，又有什么意思呢？

　　天地不能一直无序，女娲思索再三，决定重立天庭。然而这事儿要她自己来，似乎力有不逮。若是老师尚在，就轮不到她来苦恼此事了。女娲后来向三清探了探口风，三清的意思却很是微妙。女娲明白指望不上他们，便也不去讨嫌。

　　西方二圣，接引准提虽说和女娲也有同门之谊，但素无来往，且二人早些年叛师，女娲对他们更无好感，因此也不打算去找他们商讨此事。

　　于是，能帮上忙的，貌似就只剩下她那位已有好多年不曾来往的哥哥了？三清也适时的提起了这个人选。

　　这让女娲心里很是纠结，因为她实在不想去找龙逆天。

　　先不说龙逆天现在还在沉睡着，单说两人的关系这些年日渐疏远，就让她不好去寻。外人对此不明，她却无法自欺欺人。诚然，在许多人眼里，哪怕是三清看来，也是觉得龙逆天对她是很不错的。是啊，以龙逆天的性格，能和一个人来往这么多年，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了。但是，或许只有她清楚，龙逆天是根本不在乎她这个妹妹的。所以她至今都想不明白龙逆天当初为何会认她作妹妹，思前想后，终也只能用“一时兴起”来解释，【若干年后，女娲终于想明白龙逆天认她作妹妹的意义在于“买一送一”，龙逆天有混沌之眼，当初就应该看到了她后来会转认伏羲为兄。她真的有充足的理由怀疑龙逆天是为了能够体验一把难得光明正大欺负人的感觉才认她的】不然，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且龙逆天的性格，她十分确定他是不会管这种事情的，甚至说，此事被他知晓后，他别又心血来潮跑来添乱就是好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在女娲所知的人中，有足够的威慑力的能助天庭重立的，除了鸿钧，就真的只有龙逆天了。

　　正当女娲头疼要不要动用龙逆天曾经许给她的那个承诺来寻求龙逆天的帮助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一个新的圣人，出现了。

　　那就是伏羲。

　　不同于抱团的三清、组队的西方二圣、高高在上的鸿钧、卓然独立的龙逆天、以及和以上诸位皆有关系的女娲，刚刚成为混元圣人的伏羲无疑是无依无靠的浮萍，假如这个时候有人雪中送炭……还有，女娲心里隐隐有另一个猜测需要证实，就算不是这个人，那么当她办完这件事后，就不是也是了。

　　故，选定了协助自己重建天庭的人选的女娲，怀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不等伏羲跑来拉关系，就主动找上门了。

　　想当然尔，伏羲面对成名已久的圣人的主动攀亲，是不可能拒绝的。

　　当然了，他也不是不清楚女娲和龙逆天之间的关系，也就此对女娲旁敲侧击过，不过被女娲以“天下大义为重”轻描淡写的就给带过去了。

　　伏羲虽有顾虑，可这层顾虑最终被女娲能够带来的好处以及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大展拳脚的想法给盖过去了。

　　女娲忙着研究第二任天庭之事，伏羲也没闲着，为如何建立更稳定、更持久的秩序出谋划策。重立天庭需要大量的人手，并不是说有一个帝王和王后就可以了的，因此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伏羲和女娲一直出双入对，协理阴阳。

　　而他俩公开在洪荒秀恩爱的这段时间里，龙逆天却一直在混沌深处的焰墟宫补眠。

　　现在的洪荒，可不是当初龙凤麒麟三族和巫妖二族在的时候了，那些存在的寿命都是极长的，相对来说，对于某些规矩和规则，也能更有效的遵守。但是如今洪荒的主角是寿命极短的人族啊，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茬一茬的人更替下去，还有谁能够记得那些久远的历史呢？

　　最后理所当然的，当龙逆天终于睡醒的时候，就发现他的妹妹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不仅不是，而且女娲曾身为他妹妹的事情还被彻底否定了！现在整个洪荒公认的女娲娘娘的哥哥，是某个叫伏羲的家伙！

　　于是，女娲当年之所以认伏羲做哥哥的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也终于是达成了。而伏羲，也迎来了漫长的水深火热的日子……

　　真是可喜可贺！【蜡烛！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