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之损友》谦少

32、鸿门宴

　　柯霆和袁祺的见面，约在晚上。

　　袁祺虽然私生活混乱了点，却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袁家的家底，加上他那一点聪明才智，倒也弄得风生水起。

　　虽然不懂这C市“出口转内销”的晟世实业能和自己一个制药企业有什么交集，单纯出于对晟世实力的忌惮，袁祺还是接受了柯霆的邀约。

　　两个男人一起坐在C市最高级的西餐厅，对坐着吃牛排。

　　柯霆的英俊是出了名的，他虽然是C市出身，但却是在外面打拼下一份事业，然后衣锦还乡的，相当于一颗重量级的陨石砸进C市这一潭死水里，引起轩然大波，议论纷纷。这样的年轻，这样的雷霆手段，又是英俊面孔，已经有传言说他是北京某高官的上门女婿，所以才能横空出世。

　　至于他和市长小姐那点事，更是从他回到C市时一直传到现在了。

　　袁祺虽然是同，却也不会去招惹这个看起来直得不能再直的钻石王老五，再说了，柯霆也不是他感兴趣的款。

　　但是，柯霆却要惹他。

　　开胃汤上来之后，他摆摆手，支开已经开了酒的侍者，他穿灰色西装，袖口露雪白衬衫，百万名表，神态这样轻松。

　　他说：“袁先生，你是GAY吧？”

　　袁祺怔了一下。

　　但作为在袁家那样的大家族里长成的接班人，这样的突然，并不足以让他乱了阵脚。

　　“柯先生怎么忽然问这个？”他露出无懈可击微笑：“莫非柯先生对我的私生活有兴趣。”

　　“我也不卖关子了。”柯霆懒得和他打太极：“你骚扰到我一位老朋友，如果你不想把天祺制药变成赌注的话，以后就不要出现在他生活中……”

　　“小学三年级开始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校，大二上学期，因为一次打架斗殴，他险些被处分，和你分道扬镳，紧接着你旷课太久，被学校开除……”袁祺笑得意味深长：“你说的老朋友，是林医生吧？”

　　柯霆的眼神冷了下来。

　　“袁家在C城三代经营，虽然算不上地头蛇，但是柯先生如果想在C城撒野的话，只怕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吧。”袁祺笑得挑衅：“话说回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柯先生从来都不是GAY，既然你都不能参与，林医生和谁谈恋爱，似乎轮不到你管吧？”

　　“你父亲会后悔把天祺交到你手上的。”柯霆没有回应他的挑衅，而是冷冷地说了这一句。

　　袁祺大笑。

　　“waiter，把我放在这的那半瓶拉菲拿过来，我请客，还有，”袁祺起身，拿起外套，对着柯霆笑得轻浮：“柯先生，这里的招牌菜是海鲜，不是牛排。”

　　柯霆坐在座位上，冷冷地看着袁祺离去的背影。

　　所谓的地头蛇，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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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总裁秘书，被深夜召唤是常事。

　　虽然隐约猜到老板今晚和袁祺的见面不太愉快，但是坐在秘书的办公桌上，整理着天祺制药的资料，林秘书还是有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感想。

　　整理好资料，她拿去给柯霆看，站在旁边，等着他提问。

　　在柯霆第三次忽然皱起眉头，按住腹部，停下阅读进度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老板，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难得的是，这一次，她的老板，没有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而是语气平静地告诉她：

　　“给我预约博雅的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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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岑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双手插在口袋里，看楼下郁郁葱葱的树荫。

　　“林医生，你在这呢……”胖乎乎的护士长找到了他：“姚主任在外科会诊，叫我找你过去。”

　　林岑穿过医院熟悉走廊，路上遇到和自己一起进医院的白毓，打了个招呼，远远看见VIP病房外站着两三个小医生，就知道是哪了。

　　博雅不仅是C市最拿得出手的医院，在全国都是排在前几的，外科尤负盛名，别的不说，单是林岑的师父姚主任，就是博雅最出名的三把刀之一，许多国外技术引进国内的第一台手术都是他做的。

　　博雅的VIP病房出了名，博雅开得大，进的病人多，就有点店大欺客的意思。经常老医生带着菜鸟医生做手术，现场演示给他们看，碰上技术难度不高的，有时候还让菜鸟体验下。美其名曰叫教学观摩。患者只能躺在病床上任人观摩。但是VIP病房的患者却可以免却这义务，除了这个，VIP的患者交了钱，颇有点“我是大爷”的意思，病情都是专家带着一帮小喽啰来会诊。

　　其实带过去的那些小医生没有权限接触病历，VIP们又不会主动汇报，小喽啰们纯粹是过去撑场面的。毕竟人多了，看起来声势浩荡，才有VIP的感觉。

　　这次的VIP大概不是“回头客”，医院偷工减料，就只有主刀的姚主任是大头，几个副教授都没出现。带了一堆小喽啰。不过姚主任的脾气暴躁和独断专行都是出了名的，别的人去也没用。

　　单人病房不大，有些小喽啰自觉留在室外，反正人到了就行，姚主任一辈子都是大嗓门，最不耐烦跟不懂医的人讲病情，越讲声音越大，连走廊上都听得见，站在外面也没差。

　　林岑是他钦点的，嫡传弟子，一走到门口，有小医生自动让出位置来，他不推辞，进去站到角落里，外科小喽啰们都是文弱书生，林岑一米八的身高可以直接看到前面，这是七楼，外面没有花树，窗口摆着一盆半人高的剑兰，上午阳光很温和，那病人逆光站在窗口，隐约看见挺拔轮廓。比林岑还高，肩宽腿长，病号服也埋没不了的好身材。

　　林岑眯起眼睛，他的太阳穴在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耳朵旁边炸开，连脑子里都在嗡嗡地响，周围似乎特别吵，他握紧拳，指甲掐进掌心里，这才听清是姚主任在叫自己。

　　“林岑，林岑！”姚主任大嗓门叫他名字：“林岑来了没有。”

　　一边的狗腿子师兄大声暴露他位置：“林岑在这里呢。”

　　林岑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了过去，他穿白袍，神情一贯的冷漠，但是无人看出，他插在口袋里的手在发抖，他脸色苍白，眼神悲伤，好像对面站着的不是素昧平生的病人，而是积年的旧伤口。

　　上午阳光明亮而温和，那人逆光站着，穿蓝白病号服，麦色皮肤，鼻梁笔挺一如当年。

　　姚主任大力拍他肩膀：“我刚刚说那些，你都听到没有！”

　　“听到了。”

　　姚主任的手如果在林岑肩膀上停留一下的话，他会发现，他的徒弟，几近完美的C大医学院毕业生林岑，虽然站在那里，却好像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上。

　　柯霆站在窗口，背对着C大一成不变的蓝天，眼神深邃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白袍青年。

　　“林医生，你对我的病情，怎么看呢？”

　　林岑张了张嘴。

　　他的喉咙异常干涩，这七年的时光像是锋利刀片，横亘在他喉咙中，每一个字都是滴着血的。

　　他甚至不敢直视他眼睛。

　　“我，”他顿了一下，像是把喉咙里无形的刀片咽下去了一般，在姚主任鼓励目光中，轻声说道：“没有手术指征，建议继续住院观察，内科保守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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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怎么说有钱人就是惜命呢，小小一个胃病，又用不着手术，也跑到外科来会诊，还点名要找姚主任，弄得兴师动众的……”结束会诊，小医生们鱼贯朝电梯走过去，小声议论着今天的患者。

　　“这患者的病可不小。”师姐纠正他们：“这病人胃病很严重，溃疡创面有将近10*10mm，有出血点，再拖下去迟早要转外科的，他们这些当老板的人，工作都辛苦得很，生活不规律，事业越成功，背后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师姐不会是看上那患者了吧，这样维护他……”

　　调笑的声音渐渐远了，林岑背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用后脑抵住墙壁，竭力绷住身体。

　　他力气几乎都在病房里用尽了，现在，只要一个人伸手在他身上推一下，他就能顺着墙壁滑坐下去。

　　摊开手掌，掌心都被自己掐出血来。

　　但是，这世上总有些事，不是你流了血受了伤，就能放得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