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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霜[上] ...

  •   [零]及川的诅咒

      “那是什么东西?”奴良陆生微微皱了眉,困惑地问。
      虽然的确有雪女的诅咒这一说,但及川的诅咒算是什么?及川只是冰丽这一支雪女在人间行动时用的假名而已。“及川的诅咒”怎么听都觉得有点猫腻。
      “哦,那是……”首无刚想解释,已经被冰丽捂着嘴往后一拖。
      “不不不不行!不能说出来呀!”雪女语无伦次地制止着,几颗冰粒在她的皮肤上凝结然后四处飞溅。
      毛娼妓笑笑,“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总要告白……”
      “总之不行——!!”被接连调侃的冰丽彻底豁出去了,手心凝结出一个橙子大的冰球朝毛娼妓扔了过去。
      毛娼妓咋咋呼呼地叫着躲开,却又朝年轻的妖怪姑娘吐了吐舌。在冰丽暴走之前,好脾气的昼陆生无奈地出言劝和:“好了好了,雪女你也稍微冷静一下!”
      少主一发话,冰丽立刻安分了下来。然而看见毛娼妓在一旁偷笑时,仍然还是气不过地起身,叉腰吼道:“什、什么嘛!‘及川的诅咒’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吧!又不是所有我们家的雪女都这样!凌丽又不喜欢二代目的说!”
      陆生一瞬间茫然了,“诶?跟父亲有什么关系?”
      “不,这件事跟二代目真的没关系啦。”毛娼妓接着添乱,“跟总大将和少主你倒是很有关系,呵。”
      “所以说不要继续说下去了啦——!!”
      “雪女快冷静!毛娼妓你也少说两句!”陆生只好暂时放下好奇心,尽力安抚不知怎么脸红爆发的冰丽,“——真的快住手整个房间都要被你冻住了啊!”

      这是一场发生在奴良陆生13岁那年的闲谈。

      话题中提到的雪女名为及川凌丽,与母亲和妹妹不同,是“喜欢上滑头鬼大将”这个诅咒一般的巧合唯一的逃脱者。

      [间]百年前

      那时尚在战乱四起的年代。
      奴良组大将还是二代目奴良鲤伴。
      山吹乙女已留书离去。
      当代雪女是初代百鬼夜行中的雪女雪丽诞下的第一个孩子——年幼却天赋异禀的孩子,雪女凌丽。

      >>>[一]雪

      岛国土地上正战火纷飞时,妖怪的世界尚且还算安静。
      那年江户奴良组的第二代雪女刚满成年年纪便被母亲扔出了门,在一众无良妖怪的目送下,独自前往远野进行修行之旅,当她完成修行归组时,就会正式成为奴良鲤伴的百鬼夜行一员。
      雪女凌丽自小就十分羡慕每当夜幕降临时浩浩荡荡出行的妖怪们,期盼了十三年,终于有了加入夜行的机会,因此倒也没有特别埋怨母亲的独断专行。
      从江户到远野的距离并不算太长,对妖怪来说不过是一天左右的狂奔。
      然而那时凌丽年纪尚轻又从未去过远野并不识路,磕磕绊绊近一个月才终于走上了正确的方向。差不多快要抵达时,已到了冬天,气候渐渐由凉爽转冷。

      雪女凌丽与日番谷冬狮郎的初遇在一个大雪之夜的次日清晨。
      那时屋外的温度仍然很低,空中还飘着细细的小雪花。
      看凌丽年纪小就好心收留她留宿的人类老夫妇在屋门口叫着,但小姑娘的身影仍然义无反顾地消失在雪地里。
      人类一不小心就会冻死在埋雪的深山里,然而对雪女来说越寒冷的天气才越舒适,又尤其是大雪天。
      躺在雪地里时,凌丽每次都觉得仿佛回到了母亲腹中。妖怪开蒙比人类早得多,早在未出生时凌丽就已有了少许的意识。雪丽是雪女,即使是身体内也并不温暖,但她生下的孩子也同样是雪女。
      手臂压着雪轻轻下滑时,凌丽感觉碰到了什么温度不同的东西,她坐起身用手按了按身旁的雪堆,然后犹豫地用手拨开雪层,看见埋在下面的事物时忽然间愣住。
      那是个十岁模样的少年,身上全无妖气——应该,是人类的少年。
      少年雪白的头发与四周的白雪融在一起分辨不清,身上破旧单薄的浅色衣服也被雪盖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在雪里埋了一夜的缘故,他的脸色整个泛青,嘴唇却苍白得可怕。
      凌丽慢慢将手盖在少年的手背上——即使少年的体温低得很危险,对体表温度零下的雪女来说也依旧有着一丝暖意。
      奴良组妖怪中尽是些任性妄为的家伙,雪丽年轻时更是除了奴良滑瓢谁也不敢惹的雪魔女。作为雪丽的女儿,凌丽的实力阅历都还不足,但独断专行已经初见端倪。
      凌丽注视着生命气息微弱的人类少年,只迟疑了一小会儿。
      她跪在雪地中飞快地抹去了覆盖在少年身上的雪,然后牵着他的手,缓缓将他扶到自己肩上。
      雪女架着人类少年,慢慢在雪地中穿行离去。

      天气又变坏了,老婆婆打开门,担忧地望着早晨女孩消失的方向。
      老婆婆叹息着合上门转身,却在进入和室前又不得不返回去——因为那忽然响起的急促敲门声。
      “凌丽,这是……?”老婆婆惊讶地看着门外的情形。
      女孩偏着头看了一眼肩旁少年稚嫩的脸,微微直起背脊。
      “请救救他。”

      >>>[二]白

      山上又吹起了冷厉的风,将飘雪吹得暴乱,不知道有多少旅人迷失在这暴风雪当中。
      凌丽恋恋不舍地关上窗,寒冷刺骨的雪风被隔绝在屋外。
      屋子里生着火盆,身体孱弱的老夫妇仍需穿着厚厚的棉衣,而凌丽只穿着和服,象征性地披着一件外衣。
      凌丽在榻榻米上跪坐下来,金黑色的妖瞳注视着床被中的人类少年。
      虽然老夫妇尽力救治过他了,但能不能活下来仍要看这个少年自己的意志够不够坚强。他几乎全身冻伤,即使盖上三四层被褥体温依旧非常低,换成成年人也早就死了,更何况只是一个十岁多的孩子。
      两位善良的老人似乎已心知肚明,只是为这个年幼的少年叹息。
      被褥中的少年忽然瑟缩了一下。一直注视的画面忽然动了动,打破了凝视一处的走神现象,凌丽眨了眨眼,恍然着朝后退了退,少年的昏睡中的痉挛才渐渐停止。
      雪女的气影响了气温吗?……不过,对雪女冰冷的畏只有这点不良反应,他的体质还真是了不起呢。
      凌丽依旧远远地注视着少年,仿佛若有所思。

      出乎意外的,少年最终挺过了绝体绝命的危险期,在几日后清醒了过来。
      这对老夫妇来说是完全没能预料到的结果,然而在这个战争与冰寒交加的时节里,不禁增添了几分喜悦。
      凌丽是看着少年睁开眼睛的,那瞬间,像春暖花开时的嫩芽一样新绿的眸子一下子触动了雪女心里的某个角落。
      虽然并不是没有见过绿色的眼睛,但却第一次在人类中看见这么干净的眸子。
      少年皮肤白皙,脸色依然苍白无色,雪白的头发向上乱翘着,祖母绿的眼眸色调虽冷,眼神却并不冰寒。
      凌丽想,这个少年如果穿上白和服也许比自己还像雪女也说不定。
      人类的战乱终究对妖怪还是有影响的,至少因为持续不断的争斗,凌丽自小就未看见过那么干净的人类。
      少年茫然地转头看见了她,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带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你还不能起来呦!”凌丽连忙上前扶住少年,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心地将手掌藏在宽大的衣袖里,不让雪女冰冷的皮肤直接接触到他。
      少年的脸色又衰弱了几分,脸更加惨白。
      病弱让他看上去像是随时会消失,又是严重的病弱让他显得真实。
      待少年终于缓过气来,凌丽才放开扶着他的手臂,端坐在少年对面露出微笑,“好啦,首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及川凌丽,你呢?”
      少年努力了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微弱而沙哑的发音:“日番谷……冬狮郎。”
      ……
      后来,日番谷冬狮郎用碧绿的眼眸注视着凌丽,认真地说:
      “谢谢。”
      “……不用。”雪女怔了怔,脸颊微微泛红。

      >>>[三]畏

      雪停了,凌丽跑到屋外,蹲下身捧起一手白雪。雪女的体表温度亦和雪一样低,那捧雪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很久都没有要融化的迹象。
      她回头,举起手中的雪向坐在屋里的日番谷露出笑容。
      靠坐着的日番谷冬狮郎也抬起脸看着她,唇角浮现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依旧虚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消失掉,此刻却又如此真实得存在于此。
      日番谷本人就像他那头天生的白发一样,是纯白的,即使亲身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与痛苦,却没有被污染。
      ——这个年代里竟然还有这么干净的人类存在着呢。
      凌丽不止一次感叹。
      “咳咳咳……”日番谷又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凌丽立即丢下手里的雪跑进屋,抵达他身旁时咳嗽已经停止了下来,然而他却呆呆地看着手心。
      妖艳的红色与屋外的白雪一对比,更加刺眼。
      凌丽注视着少年眼眸中忽然涌现的惊慌,微微抿起了唇。
      虽然不曾学习过医术,但也能料到,经历过那么严重的寒伤,日番谷即使活下来也不会长命,他的体质会变得极差,许多病痛将折磨他至死方休。
      可是,日番谷身上这份难得的干净,即使身为妖怪的凌丽也忍不住想要守护。
      妖怪自古便是黑暗的代言人,倘若世界上再无真正的光,妖怪的存在意义也会变得名不符实吧。
      凌丽垂下眼帘,凝视日番谷满是稚气和病弱的侧脸。
      ——所以她绝对会留住的,日番谷冬狮郎的纯白也好,生命也好,绝对不会让它轻易消失。

      夜。
      雪女轻手轻脚地进入日番谷的房间,站在榻边,低头静静看着熟睡的白发少年。
      即使神态并无异常,但寒气却时时刻刻都在损伤他的内脏器官,以普通人类的身体强度来估算,最多只能再撑一个月而已。
      但是他又是人类,一个干净的人类,如果劝他成为妖怪来逃脱死亡威胁反而本末倒置。
      凌丽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用畏改变日番谷本身的体质,这并不会让他变成妖怪,但如果他能适应雪女的畏,体质会整个变得亲近冰雪,自然就不会再被寒气伤到。
      但是如果不能适应,恐怕日番谷立刻就会死去……
      凌丽深呼吸,缓缓屈膝跪下,尽量镇定地伸出双手,平放在日番谷上方。
      “围绕我一身的皎洁,让我赐予你一身冰凉,黑暗中熠熠生辉,冰冻成霜的‘畏’——诅咒的吹雪。”
      在黑色的畏凝成具有攻击力的透明的冰雪前,雪女高举双手将它们聚集起来,然后令它们缓缓覆盖在日番谷冬狮郎的身周。
      对于控制力远远不如母亲的年幼的雪女来说,如此精细地操纵畏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凌丽觉得手脚发软,斜靠着墙壁,隔着墨色的畏安静注视日番谷模糊的脸。
      年少的雪女微微蠕动嘴唇,发出的声音低得虚幻:“请活下去,日番谷君。”
      当最后一个音消散在空气中,雪女的身影同样消失不见。黑色的畏缓缓散开,一部分化成一缕缕墨汁一般的线钻入白发少年体内,其他部分则自然地弥散开来。

      老妇人听见走廊上嗒嗒走过的脚步声,披着衣服起身。
      “凌丽?你去哪儿?”老人问着,然而少女背着身依旧疾步穿行飞快地转过拐角。
      老人追着身影到了门口,拉开玄关的门,却只看见消失在肆虐的风雪中,那一抹穿着纯白和服的人影。
      关上门回过头,老人看见本应身体孱弱躺在床上的孩子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冬狮郎?你在干什么,快回去!”
      “婆婆,我没事。”少年抬起脸,白色的额发微微掩住了碧绿的眸子。
      老人讶异地发现他没有撒谎,本来苍白无色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血色,恢复了孩子应有的红润。
      “婆婆,凌丽呢?”
      “她……”老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刚才那个消失在暴风雪中的就是及川凌丽。但那在风雪中仿佛毫无阻碍一般前行的背影已经不是人类能有的,老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老伴一直以来收留的孩子,也许是这座山上某只善良的妖怪。
      “……我明白了。”日番谷垂下眼帘轻声说道,然后他转身穿过走廊,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老人只是站在原处望着少年有些异样的身影,在所剩不多的人生中,老人一直没能明白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请别和我吐槽凌波丽,说真的我没看过新福音
    我只是想不到什么和冰雪有关的X丽了而已,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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