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藕断丝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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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院老板不刻被唤来，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对于她贩卖男性的不齿行径，陆逊作为男人，很是同仇敌忾了一把，说话声音也粗气了几分。
“你作为娼院老板，明知小倌疯傻依旧让他接客，伤了人。这件事，你怎么解释？”陆逊冷脸，来了个下马威。
那女人连忙磕了个头，陆逊似乎都能看见她脸上脂粉落地：“大老爷，他们是我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就是图个便宜。而且这客人来了，就是冲着一张脸去的嘛，这人长得漂亮，又不哭不叫的，其实也不少人要呢……我也是一时贪财，才……”
这老鸨伶牙俐齿，一看就是拉客的老油条，可是嘴上究竟不牢。陆逊听出话中端倪：“你说他们？你手下还有多少疯傻小倌？”
老鸨被问得一愣，哼哧了半天才嗫嚅道：“十……十个左右。”
“十个？你还真招架得住啊！”陆逊呵呵笑，转头脸色骤变，厉声责问道，“又疯又傻身上还有疤的小倌，一收就是十个？我还真有点佩服你了。”
“大……大人，这十个小倌，不是一起送来的。那个人牙子也奇怪，知道草民贪财，隔三差五带一个过来，也不谈价格，放了人就走。”
陆逊脸上绽出一个无声的笑容：“那人牙子来的时候，是不是都是年节前后，或者……”
那老鸨脸上有些惊讶之色，还没等开口，就见有一衙役冲开人群跑入，偷偷摸摸递给陆逊一张条子。
陆逊接过来，眼珠子缓缓转了一圈，从案座上“嚯”地一声站起，面上好像蒙了层霜：“昭明侯撤诉了，但是……”陆逊转向跪地的老鸨，“他出两倍的价钱，买那个伤人的小倌。”
吕蒙松了口气，这个昭明侯还算明事理，把人买下好息事宁人，也算保下了面子。
老鸨巴不得赶紧丢掉这个烫手山芋，忙不迭点头。
陆逊冷眼看着，返身走了两步：“本官准了。”
还没等一干人等松下口气，陆逊又开口，眼神难得露出犀利之色，缓缓环视了一道围观的人群：“不过这小倌还不能马上转手，本官刚刚发现一桩大案，这人还得借上几天。”
“大案，什么大案？”杨正是个贪图安逸的性子，一看节外生枝，不由得有些不安。
“杨大人稍安勿躁，此案关系重大，会移交刑部处理。”陆逊眼神若有所思地定格在人群一处，“诱拐宫人，可不是大案？”
孙策摘下草帽，嘴角含笑跟他对视，不躲不闪。
刑部大牢，灯火幽明昏暗。
陆逊夜探班房，自己提了盏油灯，身后跟着吕蒙，手里抱着个盒子。
一边走陆逊一边给他讲课：“朱砂记，宫里面的变态玩意儿，刺在人身上长在肉里，就算把皮揭了，里面还是去不干净，一辈子都逃不了的身份。”
吕蒙听得有些懵：“你是怀疑那个疯子？不是吧这黑灯瞎火的，你要在人身上动刀子啊。”
“这印子听说是个桃花蕊的形状，挺好看的。”陆逊不接他话，依旧自说自话道，“那人牙子怕逛窑子的达官显贵认出来这个，所以烫掉了。”
“哦……”吕蒙还是有点不懂，“那个人牙子绝对有病，卖宫里的人，危险又不赚钱，简直是玩作死。”
“对，就是作死。”陆逊点头，加快了脚步，“所以我们玩不过他，一刻也不能耽误。”
吕蒙想说这刑部大牢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你担心什么，可是看陆逊脸色凝重，也不多言语，默默跟上。
寂静的牢房里只听到两人的脚步声，陆逊走在前面，脚步在牢房门口堪堪停下。
吕蒙见他不进去，连忙近前：“怎么了？”
陆逊转头，烛火从脸下方照上来，光影明暗很有些可怖：“晚了。”
疯傻小倌死了，在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刑部大牢里。
陆逊凑近前查看了下死状，只见小倌脖子折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显然是被人扭断。
吕蒙终究有些不忍，早上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冷得像坨冰，睁开的眸子里没了呆滞，而是彻底的死灰颜色。
吕蒙伸手，想把那双眼睛合上。
“别动！”陆逊抬手制止，撑着膝盖站起，“吕蒙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查。”
孙策把手拢在袖子里，陆逊进门时带进来一阵冷风，吹散了他身上好不容易蓄起的热气儿。
孙策皱了眉头，很没耐心地看着陆逊：“陆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桓王，下官来替昭明侯公子，讨要医药费五两。”陆逊垂眼道。
孙策觉得好笑：“他儿子□□，关本王什么事？”
“自家侍宠伤了人，主人家哪有不赔的道理。”陆逊依旧敛目，话说得不徐不疾。
孙策收了笑容，从座上站起跟他平视。
“你这么说，有什么凭证？”
“牢里的小倌虽然已经死无对证，可是娼院还有这样的小倌九名，他们身上的印记，加上相貌，宫里自然都有记录，一对便知。”
孙策低头踱步，不动声色地站到他身后堵住了去路。
“不对，”孙策摇头，“你一个新科榜眼，就算知道宫人的朱砂印痕，怎么可能知道皇上送给我的侍宠相貌，你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我的侍宠伤了昭明侯公子，毁了昭明侯清誉，你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真好，想让我们两个斗起来？”
陆逊咬唇，半晌才道：“下官身为刑部侍郎，只是尽分内之事。”
孙策抚掌：“好，很好。那么刑部侍郎大人，不送。”
陆逊行了一礼，转身出门又折返，脸上是不能置信的表情：“娼院走水了，桓王做得真是干净。”
孙策走到窗边。桓王府占了好地段，视野广阔，正好可以看到两条街外的娼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陆大人，玩火自焚，怨不得旁人。”
陆逊知道，自己败了，以相当惨烈的代价。
“下官无凭无据，惊扰了桓王，愿受责罚。”
孙策依旧立在窗边，陆逊低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半晌才听到他缓缓开口：“既然这样，我也说个无凭无据的事给你听吧。”
庐江城陆家，是先帝时代显赫一时的江南豪族，其下产业涉及南方地区的稻米、茶叶、漕运、织造等等。这样的豪族，朝廷自然要拉拢，所以陆家坐大，也离不开先帝的栽培，渐渐成为了朝廷在南方的一大据点。
孙策起兵北上时，前有周瑜镇守京畿关卡，后有陆家断他粮道，形势一时危急。
所以事成之后，周瑜被清君侧，顺带其老家庐江城陆家，也由此获罪，被连根拔起。
这些，自然都不是什么秘密。
“陆康是你什么人？”孙策话锋一转，抬起陆逊的下巴逼他对视。
陆逊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沉静如水：“下官出身微贱，陆康这种财阀，跟下官八竿子都打不到。”
孙策盯着他看了一刻，轻哼一声收回了手。
“而且据在下所知，陆家当时满门抄斩，妇孺都一个不留。以王爷的谨慎，怎么可能会有漏网之鱼。”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孙策不置可否，眼里却依旧没有暖意，“我不害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句话你最好记得。”
陆逊侧目，还能看见娼院的火光，已经渐渐小了下去。
“下官明白。下官……告退。”
孙策不动，目送他转身，脚步有些虚浮。
一根筋的死犟，这脾气到让他有些熟悉，有些……小小的怀念。
公瑾……
想到这里孙策又有些头疼，百会穴那里好像有针在刺。疼痛并不剧烈，却一下下挑着人的脑仁一般，不得解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藕断丝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