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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峰回路转 ...

  •   慕容泠苦笑一声:“倒是贴切。”与我目光交会时,竟有叹惋之意,我只假作不见,他自饮了三杯,
      饮罢酒,慕容泠方道:“半生不懂情思,才会情思,便恼情思。眼似空茫,耳如苍苍,心如絮丝,叹一声无人可思。”遂逐一敬酒,我暗叹口气,白槿却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冲我摇首一顿,只得回了一笑。
      霓月轻笑道:“再数个七,该着六王子了。”
      刘锐连连摇头:“怕甚麽偏来甚麽。”也就接过色子来,撒个四、六、四。
      “十四点。”霓月抿唇道,“越调,天净沙,袅韵,女子题。大吉大利,众恭贺一杯。”
      我笑道:“看来六弟好事近了,这一杯,该敬,该敬!”
      众人齐齐笑了来敬,刘锐推不过,只得饮了,眼中狠狠一瞪刘钿。镗儿一努嘴叫我,只一笑,微微摇首。刘锐喝罢了酒,方道:“红红绿绿袅袅,芳芳灿灿姣姣。姐姐风风韵韵,婷婷巧巧,娇娇嫩嫩好好。”
      才罢口,众人皆掩口而笑。镗儿一挤眼:“好个姐姐风韵,娇嫩得好,娇嫩得好啊!”
      霓月亦笑道:“真是好口彩。接着…该三王爷了。”
      我点头接了色子,一把扔个六、一、四,自笑了:“十一?有些意思。”
      霓月看了牌面,莞尔一笑:“倒是巧了。亦是越调,天净沙,换常韵,以无常题。漂泊不定心难安,树欲静时风不止。当自罚三杯,八、十五者陪饮一杯。”
      我心里一算,岂不正是白槿与慕容泠麽?扫眼刘钿,他一脸安然,只管呵呵笑着望我。也不好发作,遂饮了三杯,轻扣杯沿:“朝朝暮暮长长,晨晨夕夕莽莽。朗朗濯濯苍苍,惚惚恍恍,事事兴兴亡亡。”
      言罢与他二人同饮一杯,浑是尴尬,也就匆匆饮下。
      霓月见我三人饮了,方道:“若是十一,则该着…大王爷了。”
      刘钿哈哈一笑:“看你们大显身手,我可坐不住了。”伸手撒个五、六、二,自个儿大笑道:“十三点。”
      霓月忙取了牌面来看:“南吕,四块玉,仍是藕韵,三国题。兴亡成败,百年弹指,翼德玄德,卧龙凤雏,都是为他人作嫁。当敬诸君一杯。”
      刘钿朗笑道:“这岂不是要做曹操的诗?”摇首一想自个儿先笑了,“诸位就当听个笑话儿吧。”自又笑了一回子方道,“英雄否?草鞋公,泪眼汪汪脸皮厚。吕布斩在白门楼。孙仲谋,铜雀台,也来凑。”
      众人撑不住,齐齐笑出声来,各自敬酒一杯。等歇了,霓月方道:“这十三算下来。又该三王爷了。”
      我半真半假道:“就晓得大哥你没安好心,这回子非把我灌醉了,明儿可怎麽祭祖啊?”再撒竟是三个六,作个十八点。
      霓月笑道:“好彩头,好彩头!”
      刘钿亦笑道:“如此真是天意,祭祖又怎麽耽误了?误不了,误不了!”
      霓月掩口笑道:“双调,寿阳曲,飞年韵,酒为题。满座者皆同饮三杯。”
      我哭笑不得:“还真是应景。”
      遂于众人饮了,方道:“糖作莲,再满杯,桃花谢了李花飞。醉醺醺眼见双燕追,自酣不觉又一年。”
      刘钿大笑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心道,谁不晓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这回子还说风凉话,若不是想看你玩儿甚麽把戏,早拂袖起身了。
      霓月正欲递色子,门外家丁却转进来,与刘钿耳语片刻。刘钿眉头一皱,却望我笑道:“三皇弟,外头有个奴才要见你呢。”
      我倒奇了,这回子谁寻我?遂道:“不是甚麽打紧的事儿,难得来大哥府上,还是罢了,别叫那些奴才搅和了。”
      刘钿摇首道:“那奴才说三皇弟府上出了乱子,非见三皇弟不可。”
      我假怒道:“哪个奴才这麽大胆啊?”
      刘钿招招手,回身笑道:“三皇弟自个儿见见不就晓得了?”
      来人一进门,我倒真愣了。
      子敬?

      子敬一头一脸汗水,想是急驰而来,见了一屋子人忙的跪下:“给各位爷见礼!”
      刘钿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巴巴儿的赶来,不是有事儿要见三皇弟麽?”
      子敬瞅我一眼,小心道:“爷,府上…”
      “府上怎麽了?莫非还翻上天去了?”我冷冷道。
      子敬忙的垂首:“奴才知错了。”
      我一瞪眼:“知错?搅了几位爷的兴致,你…”
      刘钿忙道:“三皇弟!先问问他甚麽事体,这奴才我看着眼熟。平日里见你带进带出的,想来是个乖觉的。”
      我哼了一声:“还不快说?!”
      子敬垂目道:“爷赎罪,若不是东厢走了水,奴才也不敢来扰了兴致。”
      我心里一惊,镗儿唬得立起身来:“三哥宅子走水了?”
      刘钿不紧不慢道:“那三皇弟还是快回去看看吧,反正那些兵卒在外头候了这麽久,也该活动活动了。”
      我笑道:“那是自然。还是大哥有见识,看那廊下卫士,换了好几拨。若不是子敬来了,还不晓得今儿晚上哪有事儿呢!”
      刘钿眼中寒光一闪,口里却亲亲热热的:“若是三皇弟有看上的,只管开口就是。”
      我只笑笑:“君子不夺人所爱,敬谢不敏。”
      刘钿道:“既然三皇弟府上有事儿,就不留客了。”
      白槿与慕容泠亦起身:“那我等亦告退。”
      一行人都说走,刘钿也不阻拦,亲送出门。我自着了外衫上马,白槿与慕容泠同乘一车,告辞刘钿也就不提。
      走过几个街口,我一拉缰绳,白槿等人亦停了下来。
      我沉声道:“二位王子,刘锶府上有事儿,就不送了…”
      慕容泠一掀车帘:“若是三王爷方便,我与槿王子还有话说。”
      我瞅眼身后一闪而过的人影,心里冷笑一声,朗声道:“二位请了!”又压低声音道,“一个时辰后,城东双柳巷,门前有棵大柳树的就是。”
      言罢也不等应,扬鞭绝尘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甩开身后尾巴,叫镗儿与刘忠先回府,弄个样子就是。我自与子敬往双柳巷走。
      子敬急道:“还请爷赎罪。”
      我狠狠抽了一鞭子方道:“没甚麽好赎罪的。”
      子敬垂首道:“爷今儿晚上本可套出些话儿的,偏叫奴才搅和了。”
      “也没甚麽。”我摇首道,“刘钿口风严着呢,不是那麽容易。”一顿又笑道,“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且看谁算得过谁!”
      子敬一愣道:“爷今儿不只是吃酒行令麽?”
      “哪儿那麽简单。”我摇首叹道,“一入府,就开始算计着了。”
      那话,明里暗里试探着我与安俊侯的深浅,若是原先说的不错,刘滟本该嫁了他的。若真是如此,安俊侯也恁的糊涂。刘钿早有妻室,嫁过去也作不得正。除非…自然,安俊侯有意扶他上位,另当别论。可父皇还在,安俊侯也不敢这般大意。尹赜的话不敢全信,可也透出股子端倪来。
      父皇不见得多信任安俊侯,可朝堂内外却作得亲热。这就叫人费解。
      也想过几回子,只觉得父皇别有深意,是作给人看的。若是最初,为了朝政稳当,倒也说得通;前几年,没有口实,也不便定罪。可现下,结了儿女亲家,怎地有别扭起来了?
      想不透。
      夹杂上刘钿的事儿一想,倒有几分道理。
      刘钿之心,父皇又怎会不知。莫非是想将安俊侯与刘钿送作一堆,好一网成擒?
      没由来打个抖,若真如此,父皇之狠,远在我所想之上。
      忙的否了。
      若是父皇有意将安俊侯与刘钿送作堆,又何必允了我与刘滟婚事?这其间,定有我没想到的。
      既想不到,不妨置之死地来看。
      若是父皇有意传位于刘钿,则安俊侯与我结为翁婿,可划为一党。只要寻个稳妥之机,定可一网打尽。虽我有些势力,可在父皇眼中,也不过尔尔。逼急了,我敢放言,卫国中还没有能胜过刘锶的。
      又一笑,父皇真存了这个心,也不会百般示好。
      转念一想,许是缓兵之计也未可知。
      赐了名衔,那个甚麽汐阑王,岂不是将我置于危地?常年出征在外,哪个环节一疏漏,总有下手的机会。何况,我的身世…终是王家的污点。若是我,也会寝食难安。
      不觉摇头苦笑,父皇终是不放心我。
      且慢,若父皇真想杀我,也多的是机会,不必等我势力坐大。但依着他的性子,若是想着我尚能替卫国一统效犬马之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叹息一声,父皇啊父皇…
      且再想,若父皇并非算计我,而算计安俊侯又当如何?他与父皇毕竟同为一朝之子,对立在所难免。不论当年十四王子叛乱之事,有关与否,父皇不信任他在所难免。借我与之结为翁婿,又造出与之亲厚假相,好挂个干政罪名。可这也绕得颇大,不像父皇行事作风。
      真真圣心难测!

      “爷想甚麽这般入神?”
      猛一顿,见已快进城东,遂道:“也没甚麽,子敬。”
      子敬轻道:“爷说今儿也不是一无所获,突地没了下文,叫奴才心里惶恐。”
      “其实说来也容易。”我略略说了今晚之事,方道,“你看那酒令。虽是短短几句小令,却也透着学问。”
      “还请爷明示。”
      “先是那个色子,掷出的点数太过齐整,总透着学问。”我想想霓月,不由笑了,“还好是她,不然真不晓得今儿要闹成甚麽样儿!”
      “影儿这般是否太过冒险?”
      “不打紧。”我淡淡道,“影儿是聪明人,晓得如何应对。刘钿死都想不到,我的人,竟敢明目张胆来个偷梁换柱。”
      子敬又道:“那小令又有甚麽讲究?”
      我耐心道:“先说白槿那个。明摆着挑起他不臣之心,甚麽‘思归题、心不愿、身远游’,白槿□□,若是有心人记着了,到父皇耳根处吹吹风,没事儿亦作有事儿。”
      “那白三王子岂不危险?”子敬惊道。
      “无妨,这不过是看我的动静。”我摆摆手,策马转过街口,前面小道折西,就是双柳巷了,心里不由一宽,“好歹是刘钿做东,闹出来,他亦脱不了干系。”
      子敬恍然大悟道:“难怪刘钿请了二位王子。这麽想来,慕容王子的,也是一般意思。”
      “大体不差,不过他挑着慕容,是用‘情’字罢了。”我叹口气,这招儿颇的狠毒,就算我面上过去了,难保慕容不会记恨白槿,“最厉害的,莫过于刘钿自个儿那一首。”
      “那不是戏作之词麽?”
      “就是玩笑话儿,才见真心。”我叹笑道,“那小令,明明是用阿蛮口气来说,当我听不出麽?甚麽草鞋公,那不是指着刘家麽?何况刘备身世可疑,若非验明乃是王室之后,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刘钿是刺我软肋呢!”又一笑,“下一句倒有趣,‘泪眼汪汪脸皮厚’,刘备伪善,刘钿来个指桑骂槐!后一句‘吕布斩在白门楼’,意思着武人难逃一死。却又说‘孙仲谋’,那倒是个明白的主儿,论面皮厚薄,倒和刘备难分伯仲。可刘钿话儿一转,拿他娘子做文章。‘铜雀台’说的是大小乔,孙权娶大乔,周瑜迎小乔,那是妯娌兄弟,亲亲的干系。可曹植一篇文,倒叫后人颇多狎戏。我方取了刘滟,他有意刺探,故有此言。最狠的莫过于后一句——‘也来凑’!想他起始一句‘英雄否’,其心可诛!”
      子敬一愣:“爷可想多了?”
      我又抽了一鞭:“我倒盼着是我想多了。可你看看父皇近来言行,多有不解之处,我亦只能往最坏那头儿打算了。”
      子敬惊道:“爷是说…”
      “万不得已才会如此。”我劝慰道,“眼下还不会逼得我门前来。好歹一堆人在我手上,父皇总要顾忌些个。”又一笑,“最要紧的,是刘钿这般张狂,明摆着告之我,韩焉的事儿,是父皇授意。虽不明白是为着甚麽,可韩焉还活着,就是我的胜算!”
      子敬摇头道:“奴才不懂。”
      “没甚麽打紧,过了今晚,你就懂了。”远远瞅见那棵大柳树,我放缓马速,“该在的人都齐了,也是时候问清楚。这还得谢你赶来,韩焉醒得正是时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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