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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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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骥头一次见到白云瑞的那天,刚刚下过入冬的第一场雪,天地间银妆素裹,唯有红梅傲雪怒放,寂寞中凭添一抹艳色。
早上起来,展骥取了竹帚,打扫院中的积雪,刚清出一方空地来,却见廊间一蓝一白两道身影缓缓行来,正是展昭和白玉堂。
展骥绽开大大的笑容,扬声道:“爹,叔叔,你们这么早……”下面的话没有说完,就哽在了喉中,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玉堂怀里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那是个极好看的男孩,肌肤莹白,几乎与身上的白衣浑然一色,不长的黑发在头顶用红绳结了个冲天辫,一张秀气的瓜子脸,眉似墨画,目如点漆,略浅的唇色似春日初绽的桃花,整个人漂亮干净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男孩有双黑得似不见底的大眼睛,展骥只觉似曾相识,怔怔走近端详,蓦地张大了口,指着男孩难以置信的叫:“小杂种?!”男孩眨眨眼,认出了展骥,脸上露出有点高兴的样子,开口应了一声。
白玉堂伸手赏了展骥一个爆栗,轻斥道:“没规矩,不许再这么叫他!”转头对怀里的小男孩柔声道:“不是说过了,你以后叫白云瑞了,其他的名字不要答应。日后要是有人像方才那样叫你,你就一拳揍过去,记住了没有?”
展昭在旁苦笑,低声道:“玉堂,哪有这样教小孩子的!”白玉堂双眼一翻,哂道:“有什么不妥?我儿子,可不能让人随便欺负了。”展昭啼笑皆非,摸摸鼻子,低低咕哝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白云瑞看看展骥被弹得泛红的额心,冲白玉堂大力的点点头,从他怀中挣下来,照着展骥的脸就是一拳。白云瑞年幼力弱,这一拳其实全无威力,只是展骥毫无防备,被打个正着,一屁股摔坐在院里的积雪上,捂着脸一时呆住了。
白玉堂大是尴尬,赶紧拉住了白云瑞,俊颜微赧,连声道:“小云,你怎么连哥哥都打,我说的是以后有人骂你,你再动手!”
展昭忍俊不已,伸手拉起展骥,微笑道:“骥儿,这便是白云瑞,以后,他就是你的弟弟了,你要爱他护他,对他谦让,知道么?”展昭又对白云瑞温言道:“小云,你是认得骥儿的,往后他就是你的哥哥了,要听他的话,懂么?”
白云瑞走到展骥面前,仰头看着他,用很清脆的声音,干净利落的叫了一声:“哥哥。”展骥心里猛地一热,马上忘记了刚才挨了的很委屈的一拳,拉起白云瑞的手,笑着叫:“小云。”
白玉堂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放在展骥手中,淡淡笑道:“来,看看里面是什么。”展骥小心打开锦囊,入眼的却是被他摔裂的那块玉佩,他抬眼望向白玉堂,小声道:“我以为,我把玉佩掉了,再也找不到了。”
白玉堂伸手拿起玉佩的两片,合在一处,松开手,玉佩居然没有分开。展骥一呆,仔细去看,那玉本在双龙之间断裂,如今断口处已被打磨过,两半能够彼此嵌合,两条红线自双龙眼中穿过。
白玉堂又将玉佩拆回两片,分别挂在展骥和白云瑞的颈间,悠悠道:“双玉为珏,可分可合,你们两个正好一人一片。”
展骥抚着胸前的龙珏,想起前事种种,不禁喉间微微哽咽。展昭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在他肩头拍了拍。
白云瑞不明所以,看见展骥眼圈微红,便伸手拉住展骥的衣袖,脆声问道:“我是不是把你打得很痛,痛得要哭了?”
白玉堂摸摸展骥的头,凤眸含笑,轻声道:“傻小子,站在这发什么呆,带小云去玩吧。”展骥忍了泪,点点头,拉了白云瑞到院中堆雪人。
廊间,白玉堂指着院中怒放的寒梅,笑道:“猫儿,梅花开得这么好,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赏梅如何?”不待展昭应答,又道:“赏梅不可无酒,待会儿我去趟问月居好了。”
展昭凉凉的笑道:“兜来转去,又扯到什么梅花,说到底还不是酒瘾犯了!公孙先生禁酒令不除,我哪敢让你碰酒,你还是乖乖养好了伤,再赏梅花吧。”
白玉堂一计不成,有些懊恼,忍不住抱怨道:“就那点内伤,躺了这么多天,灌了那么多药,怎么也该好了吧。”这话展昭也不知听过多少遍了,早就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笑,握住了他的手。白玉堂看看展昭,垂首一笑,不再言语。
院中,白云瑞看见展昭的动作,不解的问展骥道:“哥哥,伯伯为什么拉着爹爹的手?”展骥捏捏他冻得通红的鼻尖,笑着说:“拉手就是永远也不想与另外那人分开的意思。”白云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拉住了展骥的手,对展骥甜甜的一笑。
十数年后,展骥只身单剑,四海飘零,夜雨孤灯下,或是冷江寒渡中,他总会记起这一日的情形,院中的红梅,瓦顶的积雪,身畔眉目如画的小人儿,廊间一蓝一白并肩而立的两道身影,还有他们之间紧紧相握的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