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卿心》洛千城

18、第十八章：新年

　　新皇登基，朝代更迭，并没有像爹爹担忧的那样，大规模的裁减旧臣、扶植新臣。
　　反而，大家都说新皇帝年轻有为，爱民如子，平易近人，一时褒奖声不绝。
　　爹爹继续任他的刑部员外郎，既没有升迁也没有贬谪。所以在我眼里，不论世事怎么变迁，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烨远哥哥倒是升迁了，他从十几岁的时候就陪在太子身边，做太子的伴读和护卫，亲若兄弟。而今朝太子登基，烨远哥哥注定会跟着步步高升，皇上封他为御林军统领，此职掌握着京城的核心军政大权，位高权重。
　　我嚷嚷着叫他请客，他似乎有点受宠若惊，不安地望着我，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快原谅他、原谅他当时的隐瞒。
　　我仔细地想过了，千错万错都是那个人的错，这事错不在烨远哥哥身上，我曾怨他隐瞒我，现在想来，那其实根本算不上是隐瞒，因为我似乎连问都没有问过......
　　罢了，忘记那个人吧，虽然很心痛，但却不得不忘记，此刻惟愿时间来冲淡一切......

　　十二月初了，就快接近年关，所有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大街小巷，都是那些买年货的小贩的吆喝声。
　　这是我归家后的第一个新年，我也是满心期待，期待着和父母兄弟们在一起，过一个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新年。
　　没料到，三哥却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三哥在外面置的宅子，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所以他给红泪赎身时用的钱，他不敢和父母要，全是四处借来的，而现在年关在即，正是大伙纷纷讨债要钱的时候，三哥还不出那些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一向淡泊钱财，就算把自己的全部私房钱都给他拿去了，可还是不够。当时三哥给红泪赎身心切，被薛妈妈狠狠地勒索了一笔，我一听他说的数字，就恨得牙痒痒，薛妈妈要的那个数，都恨不得能把半个翠银楼买下来了。
　　三哥走投无路，要么选择卖掉外面的宅子来还债，要么选择向家里要钱。
　　如果选择卖掉外面的宅子，红泪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以爹爹的脾气，一定不许红泪进门。
　　三哥没办法，只好向家里要钱。
　　爹爹大怒，任娘亲在一旁说了再多的好话也没用。可天下哪个父亲会如此心狠，最终爹爹也不得不妥协了，他答应想办法帮三哥还债，但条件是让他放弃红泪，娶周大人家的女儿过门。
　　三哥当然不干，甩下一句“绝不可能”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这样，留下娘亲一个人收拾残局，娘起初也坚决反对三哥和红泪在一起，毕竟一个官家的公子娶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作正妻，听起来似乎有点离经叛道。但是娘了解三哥，三哥喜欢的东西没有人可以阻止，对于喜欢的人也是一样。
　　在娘心中，早已经默许了三哥的请求，她也想着慢慢开导劝说爹爹，试图让爹爹接受他们，可现在这样一来，又闹的不可开交，娘此刻也是心力交瘁。
　　娘心中苦楚，只得来找我求安慰，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劝劝三哥，别再和爹爹置气了，我轻轻的安慰道：“娘，放心吧，我一定尽力而为。”
　　可还没等我出手，三哥就留书出走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把外面的宅子卖了，还清了所有的债，拿着剩余的一点点财物，带着红泪私奔了。
　　三哥走得很决绝，甚至连冬瓜都不知情。他静静地处理了一切，然后再悄悄的离开……
　　爹爹震怒，四处派人去找也寻不见踪影，我每次路过书房，似乎都能听见爹爹无奈的叹息声。
　　娘整天以泪洗面，一面思念三哥，一面怨恨爹爹如此无情，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逼走，家里的气氛一时降到冰点。
　　而我，只是感慨，爱情真的如此重要吗，值得三哥抛下亲生父母，抛下兄弟姐妹，抛下所有的至亲至爱之人，远走他乡？

　　这个除夕夜，注定过得不太平。
　　桌子上，虽是一家人在一起吃着年夜饭，还有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但我心里却堵得慌。
　　娘为了三哥的事和爹爹置气，已经好几天不和爹爹说话了，大哥也在郁闷三哥的事，一脸的不开心。
　　花花最爱察言观色了，小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圈，见气氛有点冷，索性一声不吱，埋头扒饭。
　　也就只有岳翎和岳绣两个小家伙能搞出点动静了，果然是年少不知愁滋味，看着他们俩傻乎乎的小模样，我稍微舒心了一点。
　　岳翎过了年就四岁了，一副调皮捣蛋的样子。此刻的他正拿着筷子拼命的戳自己碗里的鸡腿，弄得碗碟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我不禁想问，岳翎啊，这鸡腿是怎么得罪你了？
　　岳绣才两岁，笑眯眯的靠在哥哥身旁看着他行凶，还扑哧扑哧的笑着，嘴角还留着一小片口水迹，一副天真的模样，像极了她娘花花。
　　一顿年夜饭就在这样尴尬的氛围下结束了，大人们各有心事，沉默不语，小孩子天真无邪，欢声笑语。
　　多么想回到小时候，和爹娘，和三哥，和烨远哥哥，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回了房，我只想早点躺下睡了，这么没意思的新年，一点期待也没有。
　　雪雁却匆匆的跑了进来，告诉我烨远哥哥来找我了。
　　烨远哥哥说想带我去集市上逛逛。
　　每年的除夕夜，集市上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许多商家会举行许许多多有趣的比赛，吸纳人气，还有许多大人们领着自己孩子出来放烟火，许多夫妻、情侣们携手相伴，共度新年。
　　而今年的我，一点兴致也没有，本想拒绝烨远哥哥，赶紧回房睡觉，但看着他一脸的兴奋和期待，还有那句“小岚，我已经快五年没有和你一起过年了”，我只好点点头，跟他走。
　　集市上真是够热闹的，到处是欢声笑语，行人络绎不绝，可是却一点也感染不了我。
　　这一阵子，我似乎承受的太多了，先是被情人抛弃，后是三哥的不告而别，家里的气氛又着实紧张，我实在是无处安放自己这颗疲惫的心。
　　烨远哥哥似是看出了我满脸的不悦，试探的问道：“小岚，怎么了，不高兴吗？”
　　我苦笑，脸上不是都摆着呢嘛，还问什么。
　　“小岚，这样一点都不像你，在我的记忆中，你一直是个乐观的姑娘，再悲伤的事你都可以一笑而过，做回曾经的自己不好吗？”烨远哥哥柔声问道。
　　乐观......是啊，以前我确实挺乐观的，可毕竟许多事没有发生在我自己身上，而现在，不一样了......
　　悲伤是当事人的权利，是旁观者永远体会不到的苦楚。
　　我茫然的仰望夜空，暗暗愁闷，新的一年，一切会好起来吗？
　　烨远哥哥牵起我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小岚，不论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

　　还算他贾瑞荣有点良心。
　　私奔后的一个月，我终于收到了三哥的来信。
　　很简短的信，就是告诉我他一切都好。
　　三哥说他和红泪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了一座小院子凑合着住，正打算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并让我给爹娘报平安。
　　他没有留地址，显然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在哪儿。
　　看着熟悉的字迹，我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三哥这二十年来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沦落到要为生计犯难的地步，不知他是否能承受得住。
　　有时想想，爱情这个东西还真是奇妙，能让人甘愿放弃一切去追求，哪怕再辛酸苦楚，艰难忍让，却也甘之如饴。
　　爹爹看了信，一语不发，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娘接过三哥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既兴奋又担心，最后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其实，无论如何，只要得知三哥平安就好了。

　　没想到，清净日子没过上几天，就传来了朝廷即将选秀的消息。
　　犹如惊天霹雳一般，让我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