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云》烟兰泣露

1、凤归云

　　萧若汐初见他时，正处于尴尬的困窘之中。

　　她聪敏、美貌、武艺高强。初入江湖却因被偷儿窃去了荷包无钱付账。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时他出现了，英雄救美。

　　他是个清瘦的读书人，细嫩白净的面容，狭长的凤目，智慧却掩藏不住神情中的落寞。若汐被他眼神中的忧郁扎了一下，心里滴了血，却忽然长出艳红的花蕾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他。

　　他不答，只是出了店门，匆匆前行。

　　她鬼使神差的跟上他，追问他的名姓，要报这一饭之恩。

　　“一顿饭而已。不必挂怀。”他说。“你我萍水相逢，转眼离开。我有我要事，你有你前程。散了吧。”

　　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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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汐再遇到他时，他正被人追杀，身受重伤。若汐出手打退那些杀手，将他救出，带回自己住的客店。

　　看他的伤口，发现他身中两箭，还有刀伤。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我是朝廷通缉之人，姑娘请自离开吧，莫要被我连累。”他疼得声音发颤，分明是不会武功的人，却紧抿着苍白的唇竭力苦熬。

　　果然是不记得她了。“救人救到底，也算报了上次你对我的一饭之恩。”若汐细细替他处理伤口，“今番我救了你，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罢？”

　　“吴用。”他轻声说。

　　若汐笑：“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无用？”

　　他见她笑的明媚，也忍不住微微展颜：“是。”

　　他笑的实在好看，眉目舒展，唇角微翘，仿佛黯淡浊世中开出的一朵清香白莲。

　　她心中的花蕾仿佛被这笑容灌溉，微微张开了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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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汐上街为他抓药的时候看到了他的通缉令：谋逆余党吴用。画像上的他眼神清高凌厉，意气风发，似是天下皆在胸中，跟她见到的落寞忧郁的他一点也不一样。

　　围观的人群中有老人在讲水泊梁山的事情。她挤过去听了个大概，心中一阵凄凉。

　　原来他的好大哥、好兄弟们都已死的死散的散了。难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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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伤渐渐好起来，他也能下地走动了。他常常站在窗前，驻目远方。原本就消瘦的他，经过这一伤，又日日清减下去。若汐想尽办法给他弄好吃的，也无济于事。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我该走了。”一日他说，“姑娘的救命之恩，吴用只有来世结草衔环相报了。”

　　“我不要来世。”若汐望着他，“来世太远，今世，今世不好么？”

　　他不看她：“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吴用空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无公明哥哥，若无水泊梁山，便是真正无用。如今哥哥已去，梁山已散，吴用亦已心死。请姑娘原谅。”

　　若汐泪如雨下。

　　他默默看着她，以为早已经麻木的心里居然疼痛起来。他伸手为她拭泪，温柔抱她在怀。

　　她听见心里轻微地“啪”的一声。那朵艳红的花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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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的时候天还没亮。若汐听见了，却没有起身拦他。他是他的公明哥哥的，是他的梁山好兄弟的，却不是她若汐的。

　　待他离去，她坐起来，泪满衣衫。桌上有他留下的字条，只得四个字。

　　来世再会。

　　若汐心中一道炸雷。难道他是想……

　　追出客店，街道冷清，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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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汐终于打听到他心心念念之人的墓所在何处。日夜兼程赶去。希望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

　　他立在宋江的坟前，絮絮私语。随清风入耳。

　　他在说他的兄弟们，他在说他的梁山。他们共同欢笑举杯豪饮的日子，他们同仇忾鸣共赴沙场的日子。

　　若汐又一次为他落了泪。她明白了他赴死的决心。也许那一瞬间他对她动了心，可她来得太迟，终是敌不过他心中的梁山。

　　她躲在树后眼睁睁看着他将三尺白绫挂在树上，眼睁睁看着他结束自己的生命。指甲陷进肉里，却比不过心里的疼。

　　她抱他下来，在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宋江坟旁立了一座新坟。

　　冬去春来，坟前开出不知名的小花，迎风摇曳，仿佛是他的笑容：谢谢你成全我，若汐。

　　若汐凝眸微笑：不客气。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来世。

　　而今世，只要她活着，她心中的那朵花，就将会为他，永不凋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