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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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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重地跌倒在廊道的尽头,眼前的支架上有一样东西正散发出一圈圈有如实质般的乳白色光影,这道光像是一把劈开黑暗的利斧,急速地向四周蔓延开来。
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图克和加德纳先生并肩站立在廊道的中央,他们的身前有一道白色的光芒和一道黑色的光芒在飞舞,盘旋的白芒在空中幻出一面面盾牌的影像,而那道黑芒则闪作了无数把细小的黑色镰刀,向正迎面冲来的一个巨大光束飞去。
黑色的镰刀在那道巨大光束的轨道上来回飞旋,虽然每一刀都准确地切去了光束的一片能量,但却没能让那到光束的速度减慢分毫。一直温文尔雅的加德纳先生此时也不禁大声咒骂起来:“耐修,你疯了吗,竟然在这种封闭的空间里使用魔法爆流弹!整个艺术馆都会被炸成粉末的!”
图克的魔法盾也抵挡不住混合了魔法与杀伤性火器威力的爆流弹的强大压力,整个人都贴着地面向后滑动起来。一面奋力地抵挡着,老家伙还在一面大声高叫:“瞬移!快瞬移!爆流弹一旦爆炸,它的能量可是内陷的!”
“凭我迪罗克家的实力,艺术馆炸掉反正还可以重修。”肩头架着一个巨大炮筒的耐修远远地冷笑起来:“何况你们两个,一个是窃贼,一个是魔鬼,消灭你们可是为民除害。只要收拾掉你们,半岛铁盒就永远是属于我的。”
听到“半岛铁盒”这四个字,图克和加德纳先生几乎同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白雪魔羊发现那片乳白色的光影已经流到身后数米远的地方,“吱”发出了一声极度高频的尖叫,突然合身撞向一侧的墙壁,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后凭空地消失了。
失去了黑色镰刀光刃的拖延,爆流弹的力量一下子全部落在了图克的光盾上,挡在最前的两面盾牌“砰”的一声碎成了无数个光点,像熄灭了的烟花一样带着一条残影落向地面。无奈之下,图克伸手在空中抓出一根风矛,向爆流弹投掷过去。可惜风矛不是光刃,没有切割式的消减作用,呼啸着投入到光束之中,撞了个正着。随着一个小小的局部爆炸,爆流弹的光芒暗淡了一些,可是整个廊道里的空间也跟着发生一阵扭曲。扛在耐修肩头的炮筒砸到了地上,他的身体也随着这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向爆炸发生的地方跌去,一路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小爆炸也逼得羊头老怪又后退了几步,距离背后席卷而来的乳白色光影也仅剩几米之遥。跌撞而来的耐修望着图克身后的白光,眼睛里闪出绝望的光芒。他的身体虽然还没有接触到那些光影,却已经开始冒起丝丝浓烟,整个人好像正在渐渐地融化一样,头上洁白的羊角也开始出现龟裂的缝隙。本命精灵惊恐万状地向廊道的另一头拼命飞去,一路飘洒着点点金色的鲜血。
“快关上盒子!”
图克向我大吼一声,突然撤回了用来阻挡爆流弹的大部分光盾,跳到耐修身前,转身迎向了那道乳白色的光影。
我从地上爬起来,扑向面前的那个支架。那些让加德纳先生仓惶逃走的光影正是从支架上的一个盒子里流出来的。我明白图克的意思,必须关上这个盒子,才能截断那些不知会造成何种恐怖伤害的光影。在那一瞬间,我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些光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创伤,只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把那个盒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死死地按上了盒盖。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出乎意料之外,那只巴掌大的盒子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了我的怀里。按上了盒盖以后,黑漆漆、毫不起眼的“半岛铁盒”看起来名副其实的就只是一只粗糙的铁盒,完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哭着笑着,捧着这过于平凡的神器,正要转身,一阵更加巨大的爆炸把我的身体再次轰上了半空。
迷宫般的廊道消失了,半座艺术馆随着爆炸声也消失了,但是却看不到天空和阳光。怀抱着半岛铁盒的我,这一次并没有受到爆炸的伤害,只是伴着遮天蔽日的烟尘飘浮在半空中。
夷为平地的艺术馆废墟中央俯卧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几个渐渐化为残影的光盾在他的周围飞舞着,轻轻地发出碎裂的爆响,然后消散不见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飘浮术和飞行术这样艰深的魔法的,只是转了转念头,身体就飞快地飘移过去,轻轻地落在了羊头老怪的身边。
爆流弹在图克背后爆炸的时候,那里只有几面护体光盾,根本无从构成任何抵御。他的整个背脊都被炸得稀烂,血肉早被爆流弹的内陷力铰成了物质结构中最原始的微粒,脊柱也已断碎如粉。我不敢移动图克的身体,只能哭着趴倒在地上,把我的脸轻轻凑到了他的脸旁。他原本像化石般苍老的脸现在变得很光滑,头上的盘角也由粗砾的黄黑色转成了一种象牙白,血迹和伤痕累累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到小屋里那个英俊爸爸的影子。我的泪水湿漉漉地打在了他的脸颊上,图克紧闭的双眼微微地睁开了一线。
“克莱尔,我的孩子,不要哭。”他一口一口地吐着血,嘴角边却挂着淡淡的微笑,“你能成为半岛铁盒选中的神器侍者,我感到很高兴。记住,一定要把神器贴身收藏,善用它的力量,否则整个默语半岛都将可能陷入毁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救耐修那个混蛋吗?他自作自受,他活该,你根本不用替他去抵挡神器的力量。”我怎么可能忍得住眼泪,呜咽的声音也变成了嚎啕大哭,“我去过哪间小屋,我看到妈妈了,我们三个人在那里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图克吸了口气,想要摇头,但却一点也动弹不了,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不要记恨耐修,其实你也是迪罗克家的孩子,耐修是你的堂兄弟。我丢失了神器,数百年来一直都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已经快不记得自己的姓氏和原来的容貌了。克莱尔•迪罗克,记住你自己的姓名,还有身上的使命,不要让这个姓氏蒙羞。”
瓦砾堆里突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哭声,衣衫褴褛、满面尘土的耐修像个幽灵般地飘浮过来跪在了图克的面前,身体周围还淡淡地飘动着图克分出来保护他的几面光盾。
“别哭了,我希望在走的时候听到的是欢笑。”图克的声音越来越低,“谁不会犯错哪,我当年不也犯了错吗……”
我咬紧牙关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嗓子里却发不出一点笑声,只有眼角的泪在不断地滚落。
空中飞来一只深蓝色的四翅精灵,轻轻地落在了图克的羊角上。
这是我第一看到图克的本命精灵,也是最后一次。
“这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东西吗?”从天而降的本命精灵端详着我,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难怪半岛结界发生了那么剧烈的震荡,图克,你这个顽固笨家伙……”
在我呆滞的目光中,深蓝色的精灵突然震翅冲天飞起,然后在半空中收拢翅膀,闪电般俯冲下来,一头撞在图克身边的地面上,纤弱的身体化作了一滩金色的血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