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伤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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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时间到了，停笔，收卷。”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一板一眼地说着。
筱婉走了上去把试卷交上，呼，又考完一科啦。草草地收拾了东西之后，筱婉边舒展着筋骨一边走回教室。
“碗仔！”身后有人叫着。
筱婉还没转身看去，就知道是谁了。
只见身后穿着校服的少女对她咧开了嘴，灿烂的笑着，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得耀眼，少女扑了过来伸手挽住了筱婉的手臂，亲昵地跟她说：“我妈给我们送来鱼汤和饭菜，叫我一定亲自要把你叫去，要不然你又不去了。”
筱婉笑了笑，这个少女是卉歆，当初她出车祸那一整年是她的母亲被雇去照看她，而她跟筱婉一样小也常常被她的母亲带在身边照顾，而且她们本来住得也相近，这么一来二去，她们俩也自然相互认识。
“阿姨的手艺自然不错，不过刚考完试，我有点累，没什么胃口。”筱婉不着痕迹地抽出手。
“不行，每次你都推脱有事或者不舒服，你这人，反正都要吃饭，吃食堂哪比得上我妈做的？走走走！”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把筱婉拉走。
筱婉叹了口气，还是跟着她走了。她不习惯于和卉歆这样的女孩子呆在一起，看着卉歆笑得眯起了眼，是那样的光彩夺目。每次看到她这样笑，筱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不知，她的内心是否和她的笑容一样呢？筱婉不是神，她不能完完全全地看穿人的内心，所以就算是对她好的人她也会心有防备，只是卉歆经常会让她的防备不由自主地降低几成。筱婉摇摇头，嘲讽了自己一下，筱婉啊，筱婉，难道你想放下你的面具把自己暴露在卉歆面前吗？
食堂里。
“怎样，很好吃对不对？我保证你越吃越上瘾。”卉歆拿着筷子大快朵颐，还不忘向筱婉炫耀她母亲的厨艺，脸上的自豪与幸福自然地流露出来。
“嗯，很好。”筱婉喝了口汤停下勺子，转而吃其他的饭菜。她讨厌鱼腥味，从小讨厌，不过这鱼汤腥味很小，她还能勉强喝喝。
卉歆偷眼看着不紧不慢地在吃饭的筱婉，虽然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但是心里还是划过一丝怜惜。她常常尽可能的在筱婉面前露出笑容，因为她发现每次她这样笑的时候，筱婉就会对她不那么疏离客气，甚至有时候筱婉的眼里就会出现一种她不懂的神色。卉歆眼光停在筱婉的颈间，虽然筱婉为这条围巾，但是她知道那里有一条伤疤。
在卉歆五岁的那年，或许其他的事都记不住，却很清楚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筱婉的情形。那时候的筱婉一动不动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妈妈说她已经昏迷了很久，喉管差一点就割破了，头部也受到撞击。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妈妈说的这些伤有多严重，她好奇的走近病床，想踮起脚尖看一看病床上的筱婉到底伤成什么样，只是她人还太矮，便求着妈妈让她站在椅子上看看。他妈妈被她磨得受不了，又怕她太吵，只好顺着她的意。卉歆才得以清楚地看到病床上的筱婉，筱婉的头发被剃掉了一半被白纱布一层层地包裹着，脖子上也包扎着厚厚的白纱布，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这个身体快与病床上的白色被子融为一体，呼吸很微弱，似乎下一刻就会停止呼吸。
“妈妈，如果喉管被割断的话，会怎么样啊？”卉歆放轻声音，疑惑地问着自己的妈妈。
“会死。”
“会死啊……”卉歆呢喃着，却意外地发现筱婉的眼皮动了动，卉歆不禁停止了呼吸，她害怕筱婉会因她的呼吸而睁不开眼。
半晌，她看到筱婉缓缓地睁开了眼，静静地和她的眼睛对着，眨也不眨，眼里一开始有些迷茫，后来又有另一些情绪，只是那时的她不懂。
那一年里，她的妈妈总带着她去照顾筱婉，一整年，她都没有听到筱婉说过一句话。她也曾悄悄问过妈妈筱婉是不是变成哑巴了，她的妈妈也只是一味地摇头，叹气说筱婉是个可怜的孩子。她还记得，那时候的筱婉，总躺在病床上一呆就是一整天。妈妈问筱婉想吃什么，她摇头，问要不要出去走走，她摇头，问要不要听故事，她摇头……筱婉的脸上总是淡淡地，不喜，亦不悲，或者说像妈妈给她买的木偶一样，脸上都是同样的一个表情。很多年后，逐渐长大的卉歆才知道，那时的筱婉并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想说话，不是对一切无感而是对一切失望……
“我吃饱咯！”对面传来筱婉的声音。
“这么快，我还没吃完呢！等等我好不好啊？”卉歆连忙往嘴里多塞了几口饭。
筱婉礼貌地笑了笑，“还是算了吧，你慢慢吃吧，别囫囵吞枣，糟蹋了你妈妈的一番心意，我还想去看看书，就先走了！”说完拿起书包往食堂外走，不理会卉歆在后面叫她。
卉歆愣了一下，随后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错了，她不该盯着筱婉的脖子那么久的！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在意的吧，那条缠绕在颈间的伤疤。卉歆想。
筱婉走到她上次背书的地方坐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书来，却半天也没有翻开书来，而是呆呆地盯着封面。
她知道卉歆刚刚在盯着她的脖子，她摸了摸围巾里的伤疤，她记得那时候卉歆的母亲以为她睡着了，走到一边给筱婉的家里打电话。
“商太太，我是您雇来照看商小姐的保姆，医生想请问要不要做个整容手术帮小姐祛疤。头上和脚上的疤也就罢了，脖子那里的疤很容易被看到，毕竟只是擦药的话，伤疤还是会留在上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留疤就留疤，留个疤会死啊……她命大不死已经很好了，还担心疤痕……”后面的筱婉没有听清楚，她也不想听。
筱婉后来慢慢地在了解陆冰的真正性情后，知道了为何不给她做手术的原因，因为陆冰想让她备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在心理上折磨她。
“如果不想看书的话，我不介意你现在离开。”一个男声突兀地打断筱婉的思考。
筱婉一听到声音，惊得把书甩到地上，嘭的一声响。
筱婉蹲下身子，刚想把书捡起来，一只手已经抢先一步拿起了她的书。
筱婉抬眼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洁白的运动鞋。
只见对方把她的书随意地翻了翻，“笔记是做得蛮认真的，不过如果你不认真看书的话，就不要浪费这块如此清净的地方。”说罢，站了起来，看着蹲在地上的筱婉。
筱婉抬头仰视着他，白色的衬衫下的他像个发光体一般，闪耀人眼，如同千万少女苦苦等待的白马王子一样突然降临在她眼前，容姿风华。筱婉甚至忘记了他突然出现的烦躁感，呆呆地看着他，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但是眼光却仍是一时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闫绗对着发呆的筱婉似笑非笑，凤眼里似乎也带着笑般，拿着筱婉的书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考试考傻了，考得很差，看不下书？”带着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筱婉这次回了神，伸手利落地拿回书，“谢谢你帮我捡书。”说毕，便面无表情地从闫绗身旁走过。她的心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他是那么耀眼，那么优秀，那么……让人容易沉沦……而她，那条丑陋的疤痕，那段不堪的过往，现在不为人知的算计，让她注定无法成为像他那样的人。她的心，悸动了，却也沉没了……
闫绗看着筱婉离去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在她仰头看他的时候看到了被她隐藏在围巾中的疤，突然想起了多年前……
“同学，请把红领巾戴上。”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一本正经地对着一个小男孩说。
那个小男孩闫绗记得，那是他们年级里最调皮最爱寻事的人，家里背景很好，在年级里没人敢惹他。他的身后还经常跟着一群捣蛋鬼。
“哟！值日生了不起啊！我就不戴，怎么样啊？”男孩声音一出就引发一群人的围观，闫绗那时也在围观的人群中。
小女孩一句话没讲，只是默默地在值日簿里写着东西，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男孩发火了，一把把女孩推到在地上，“靠！记什么记啊！”
女孩还没有哭，闫绗清楚地看到她的脚踝处已经擦破皮了，女孩只是抬头看了看那个男孩一眼，面无表情。
可是，就是这么一抬头，她的脖子就暴露在人们的眼前。
“哇靠，好丑啊，长得这么丑就不要出来吓人啦！你们又没看到她的脖子啊，蜈蚣耶！蜈蚣爬到了她的脖子上咯！哈哈……”男孩这么一说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
围观的人对着中间的小女孩指指点点，笑声，鄙夷声……
闫绗记得那时的小女孩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变了变，闫绗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些，老师就到达现场了，疏散了围观的人，带走了闹事的男孩。
女孩自顾自地走了，闫绗当时好奇地跟了上去，只见她在偏僻的紫荆花道上坐了下去，屈起双腿，把头埋在膝盖间。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闫绗知道她在哭。小时候的他曾经听他的妈妈说过，静静流泪的人，是心受到伤害，很深很深的那种……
闫绗刚刚看到了筱婉的伤疤了，跟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的疤痕。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伤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