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云湖七月

2、拯救

　　“说！那个小杂种跑到哪里去了？你说不说？说不说？”
　　又是黑暗的屋子，又是皮鞭的声音，在暗夜里凄厉地响着。离这里不远的小房子里，许多双亮亮的眼睛在窗前朝着这里望过来，他们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那皮鞭一声声的似乎抽在了他们的身上。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小男孩握紧了拳头，那张迷人的小脸上满是愤恨。
　　“法比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亚历会被打死的……”旁边一个只有5，6岁的小男孩抽抽噎噎地扯住了他的手。
　　怎么办？怎么办？法比奥的眼神充满了矛盾，那是一个成年人才有的矛盾的表情。他该怎么办？他的脑子迅速思考着。
　　“亚历怎么这么傻，他只要说出弗兰逃跑的方向，就不会挨打了啊？就算是编的也好啊？”
　　另外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焦急的说。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
　　“笨蛋，亚历是死也不会出卖弗兰的。”
　　“可是，这样他会死的啊，他的身体这么弱……”有人急急地说。
　　“那怎么办啊，亚历不能死啊……”那个5，6岁的小男孩几乎要嚎啕大哭起来。
　　“都给我安静点。”法比奥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大家现在该想想办法怎么救人，别自乱阵脚，特别是你，吉安。哭什么哭，亚历不会死的。”
　　吉安--那个5，6岁的小男孩被他一念，不敢再哭，只好用手捂着嘴巴，小声抽泣，所有的人也安静下来，看着他们之中年纪最大，也最镇静的男孩。
　　“法比奥，那要怎么办？我们怎么去救他？”
　　法比奥看了一眼众人，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或者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拐卖的孩子，从来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但是这么多年，他们在一起的友谊却是谁也比不上的。现在，为了他们中间的一个兄弟，一个伙伴，他们要冒一次险了。
　　“大家怕不怕挨打？”
　　众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是为了救亚历，大家怕不怕挨打？”
　　这次大家都没有迟疑，每一个人都坚决地摇了摇头，连小吉安也不例外。
　　法比奥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上帝，请你保佑亚历平安吧！”
　　孩子们也学着他的样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法比奥让大家围拢起来，开始讲述了他的计划。

　　暗房里，亚历虚弱的倒在地上，他的神志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身上的伤从开始的痛不可挡到被烈火烧烤的痛苦，到现在，已经变得没什么知觉了。
　　自己是不是快死了呢？
　　他想。
　　可是，他还不想死啊。他还想和弗兰到外面去玩，去玩他说的游乐场，还想享受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还想要……妈妈啊……妈妈，你在哪里？
　　为什么你不要我？
　　弗兰，你要平安啊……
　　弗兰，快来救我啊……
　　好冷啊，……好舒服啊……我要上天堂了……

　　在这断断续续的思绪中，他逐渐陷入了昏迷。然而突然有个大力在摇晃着他，把他从这样的昏迷中拉回一点神志。
　　“亚历，亚历，你醒一醒啊……”一个那么焦急的声音在喊着，他勉力睁开眼睛，看到法比奥担心地快哭出来的脸。突然觉得好笑。
　　“法，法比奥，你……你不是要哭了吧？”他说，但是声音轻地几乎听不到。
　　“你这家伙，吓死我了！”
　　法比奥把他狠狠的搂在怀里，那个力道让他觉得很痛，但他的神智变的更加清醒了一点。
　　“法比奥，我不会死的。你……你放心……”
　　“来，喝点水吧！”法比奥擦了擦眼睛，一只手将他抱在怀里，一只手拿起放在地上的杯子。亚历就着他的手喝了点水。
　　“怎么样？”
　　亚历点了点头，朝他虚弱的笑了笑。其实他全身如针扎一般的痛，神智清楚了，这些痛反而更加强烈的没办法忍受。但他仍然笑着。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弗兰被……被打的时候的感觉了……”
　　“傻瓜，你这个傻瓜。”法比奥喃喃着，眼睛湿润了。
　　“法比奥，别哭啊……”亚历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我最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了，你还记得吗？那位象天使一样的姐姐说你的笑容就是天使的笑容，你笑，笑给我看好吗？……”
　　法比奥咬着嘴唇，泪珠滚滚而下。
　　亚历仍然为他抹着泪，轻柔地道。“法比奥，别为我哭，其实，我很想去天堂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我回来，再告诉你好吗？”
　　“不，我不让你去……”法比奥紧紧地抱着他，那天真而成熟的话语象针一样插在他心上，他真是个太善良的孩子啊。“亚历，你答应我，你要撑住啊，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一定会的……”
　　“法比奥，我……我答应你，我不会死的，我答应你……”他喃喃的说着，泪水从眼眶中滴落，湿透了法比奥的肩膀。
　　两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却已经尝尽了人世间所有的苦难，这样无力而无助地相互依偎在一起，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窗外一片漆黑，月亮躲进了云层里面，不知道是否不忍猝睹这场人间的悲剧。

　　法比奥的保证让亚历有了一点点精神，但是这一点点的东西并不能填补什么，由于总是吃不饱，他的身体原本就非常脆弱，这场意外的毒打让一切都雪上加霜。他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唯一支持他的，就是法比奥的那句话，但是这看来是多么渺茫的事啊……

　　在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后，他突然有了一点意识，仿佛门外有很多杂乱的声音在喊在叫……他想睁开眼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着他一样，将他唤回睡眠的状态，身体仿佛完全停止了摆动。但是强烈的求生意识还是让他挣扎了一下，意识有一点清晰，门外确实有很多的声音……是谁，发生了什么？法比奥吗？是吉安在哭吗？是谁？

　　突然一股浓厚的烟味钻入了鼻子。好难受啊，痛苦地窒息了……他虚弱的咳着，紧闭的眼睛里流出了串串眼泪，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静了……

　　他真的要死了吗？

　　迷迷糊糊中他好象看到了妈妈的身影。好象他和法比奥看到的那位天使姐姐哦，那么漂亮，那么温柔。

　　她朝他伸出手，仿佛在说“孩子，过来吧，到妈妈这里来”。

　　他微笑了，笑的很幸福，朝着妈妈走去……

　　“砰砰砰……”

　　妈妈，我来找你了……

　　“乓……”

　　谁在他耳边说话？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