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的海》颜寻欢

23、第23章

　　厨房里飘出午餐的味道，卧室里是终年的恒温，洗手间哗哗的水流里夹杂着不知名的口哨声，日子变得温润，像天鹅绒一样轻柔，欧阳静喜欢这种安心的宁静，小时候父亲在锦城工作，总是至少一周，甚至一个月才能见上一面，她目睹了父母两地分居的艰辛，这是她曾经幻想的日子。

　　正沉浸在小小的幸福里，她的腹部却毫无预警地开始抽搐，还没来得及起身，她就感到了下身的一股热涌，赶紧朝隔壁房间奔去，等到回来时，她的脸变得惨白，弓着腰双手捂着腹部，看上去十分难受。

　　她的月事一向紊乱，大学的时候便是如此，吃了好些中药也没调理过来，痛经更是家里的遗传，情况和两个姑姑年轻时一模一样，一到每月历行的那几天，就会痛得昏天黑地，有时甚至会痛到发吐，严重的时候上课、上班都只得请假。

　　其实昨天她已经感觉到腰部有些酸胀，早前每月一想到月事将至，提前几天便会紧张得要命，这次在他身旁，不知怎的就放松了下来。

　　等到秦仲霖哼着小调出来时，她已经蜷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

　　"马上吃饭了"，他说了一句。

　　离午餐还有些时间，他只当欧阳静是困了，嘟囔了一句也没管她，走到窗边，随手翻起书来。

　　"不想吃饭～"她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一向独自生活，其实早已经习惯了每月的这几天，可是有他在身旁，不由自主的就娇弱了几分。

　　他对声音的分辩十分灵敏，这时已惊觉床里的人不对劲，赶紧放下书走过去，欧阳静的额头已经浅浅的附着一层冷汗，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只觉得冰凉一片。

　　"刚才还好好的，咋了这是？"他瞬间提高了分贝。

　　"你忍忍，我马上叫医生"，说着他一把抓过床头的手机，原本非常熟悉的号码他竟然翻了几次没找到，他也是经事的人，什么突发状况也没少见过，可是一连串的动作倒像是慌了神。

　　"不用～，不用～～喂~~"她的声音低得几乎能被窗外的鸟叫声给淹没掉。

　　秦仲霖也好像真的没听见，兀自翻着电话蒲，欧阳静无奈，只得挣扎着起身，一把拦下他拔电话的手。

　　"跟你说了，没事～～"她不得不使尽全力提高嗓门。

　　"没事咋会这样，不行！"

　　"唉，你傻不傻，女人有几天总会这样"

　　他一拍脑门儿，仿若顿悟，眼神里还有种似有若无的羞涩，他是有过女人，可是哪里这样贴身相处过，更不可能碰上这种日子，这时候倒有点象个毛头小子了。

　　"女人都会这样？"他问，语气温柔了不少，好像这样她就可以不那么痛似的。

　　"不是，我这是遗传，吃了好些中药也没办法，每月都会这样，有时痛得不会这么厉害，没事，过了前两天就好了～～"，她实话实说。

　　"啥？每个月？"

　　"啊，就是每个月啊，不然咧～"

　　"没办法不痛？由着它？"

　　"给我弄个热水袋吧，捂一会儿就舒服了"。

　　听了这话，他愣是一刻没耽误，抓过拐杖就起身了。

　　"洪姐，整个热水袋进来，越快越好！"还没走出卧室门他就吼了一声，平时他从不这样。

　　"啊？！这……三少，好的～"洪姐似乎是小跑过来的，赶紧应了声。

　　家里有中央空调，哪用得上这东西 ，大概洪姐得了吩咐派人出门现买，小一会热水袋才送进来。

　　"快～"秦仲霖亲手接过热水袋，赶紧递给疼得脸色刹白的欧阳静。

　　热水袋一捂上，她立即就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仿若疼痛倾刻就释放不少。

　　"没事，真的"她将手放进他的掌心，想想那些无数次独自躺在床上的煎熬，这一秒的温暖真是幸福的不真实。

　　"不行，还是得让医生瞧瞧，你要每月都这样，我受不了！"某人神志恢复正常了。

　　"我姑姑她们生了孩子后就都好了，我看过很多医生，没用的"。

　　"那咱赶快生一个"

　　"那么随便，你以为是生个土豆么～"她笑，人还是虚弱不堪。

　　"把手机递我一下，我要打电话"，她突然就想妈妈了，以前也是这样，每每生病或遇事，她就会想念妈妈。

　　接过电话，她直接就拔通了妈妈的手机。

　　"妈～～"

　　"哎，小静，又不舒服了？"只是这一声妈，妈妈就敏锐的分辩出了她的情况，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

　　"妈～～我想你了～"

　　"谁让你一个人跑到B城，身边有没有人？有没有准备热水袋？"

　　"有，我室友可好了，刚给我灌了热水袋，妈，放心，啊～"

　　"放心，你就是长得再大，妈妈也放不了这个心！"

　　"嘿嘿，知道妈最心疼我了～你也想我了吧～"

　　"想又能怎样，你有你的事业，妈不能绊住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等我发展好了就接您过来哈～～"

　　"得了，我还丢不下我的老街坊呢，你得空回来瞧瞧我就行了，安心工作，不用惦记我"

　　"知道了，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对了，小静，你不打电话我也正要打电话给你，我前几天碰见陈磊的妈妈了，你们俩咋回事？"

　　"妈，我。。。。。。有些事，缘份尽了谁也没办法强求，我们。。。。。。"

　　"行了，你的事你一向有分寸，陈磊跟你分开自然是他没那个福份！"

　　"嘿嘿，还是我妈最懂我，你的女儿抢手着呢，放心～！"

　　"从小就臭美，这么大了还没改，呵呵～～"

　　"什么呀，真的，我上班没多久就有人追啦，而且很帅呢～"

　　"真的？帅不帅妈不关心，我只关心他身体好不好？"

　　"这个。。。。。。八字还没一撇呢，有了进展就向您汇报哈～～"

　　"你反正记住妈妈的话，身体和人品放第一位，还有，学会保护好自己，女人的第一次最珍贵！"

　　"知道了，知道了，妈，又开始疼了，不跟你说了啊，挂了"

　　"又嫌我唠叨了，你自己懂事点儿，妈就少操点心，行了，要是实在疼了，就上医院，这就挂了啊～"。

　　"知道了，妈"她的眼早就湿润了，倒也不是多伤感，是打小对母亲依恋的本能。

　　"这个丫头，呵呵～～"妈妈对着挂了的电话仍幸福的笑着，因为老公身体不好，女儿从小便很懂事，只是每个月历行的那几日都会折腾她，也没什么有效的法子，只能隔着千里暗暗心疼。

　　手机已是茫音，欧阳静仍握着，不论何时何地，妈妈的声音总能带给她安心，那是累了倦了永远都能停靠的海岸。

　　不知什么时候，秦仲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撑着拐杖起的身，走了两步，拐杖又在原地点了几下转过身来，清冷着脸，语气不善。

　　"我～就是你嘴里的室友？"刚才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的手是不由自主松开的，原来，他的残疾在她的嘴里那般难以起齿，只是室友两个字，忽然就觉得她将他推出好远。

　　"仲霖……"她抬起头，想要解释，却看到他架着双拐的背影，走得艰涩而滞重。

　　刚才急于安抚妈妈的担心，很自然的撒了个谎，她其实一直在思考怎么告诉妈妈的，她以为不用太着急的。没想到，他对这事如此敏感，就像是被打碎的玻璃杯，刚被粘好，还不见得牢固，结果伸手轻轻这么一碰，又裂了口。

　　小腹仍然持续的疼痛，欧阳静又蜷缩成一团，只觉得很委屈，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泪水就落了出来，那个被冷傲的外表包裹起来的人，她一直以为只有她永远不用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

　　朦朦胧胧地被人摇醒，屋外已是一片漆黑。

　　"洪姐给你准备的鸡汤，喝了再睡"，语气不像刚才那般清冷，却也是不容反驳淡淡如命令一般。

　　她昏昏沉沉地坐起来，虽然看得出他仍然不高兴，还是没出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

　　将空碗放在床头，她拉过他的手，他的手还是那么温暖，却只是不动，静静的，任由她冰冷的双手取走他的暖意。

　　"给我些时间，我妈真的不容易，爸爸在锦城建筑公司一直工作挺顺利，是深得重用的施工，我6岁那年，爸爸刚刚接到出国的通知，妈妈原本还沉浸在喜悦中，那一晚，爸爸却因为酗酒查验工地时从六楼上摔了下来，从此，我们家就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爸爸侥幸捡回了半条命，却从此病休在家，所有担子都扛在妈妈肩上，直到爸爸离开我们，妈妈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她只是不想让我再走她的路，她只是希望我能比她幸福，我会慢慢告诉她的，对不起。。。。。。"。

　　她从没告诉过他这些，他的眼神不知望向哪里，只是沉默不语，末了，他抽出被她紧握的手，拿过拐杖准备起身。

　　"你又要去哪？"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一把拽住他。

　　"就算是室友，也到了睡觉时间！"

　　连着几日的红火太阳，B城的初春变得无比温暖，突如其来的冰冻悄无声息地消融了，欧阳静抱着仍有余温的热水袋翻了个身，看着他绕过去上床。

　　他将大掌抚上了她的小腹。

　　"还在痛？"

　　"嗯～～只要你不生气，我会好得很快～～"

　　"傻"

　　"我才不傻～"

　　"静"

　　"嗯"

　　"你。。。。。。"，后来的话秦仲霖没说完，他只是加了份力道将她搂在怀里。

　　这一晚，有多少人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这便是所谓的命运，无论相隔多远，都会有根无形的绳将两人栓在一起，纵然仍有棱角需要打磨，但只因为是他，生命便已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