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梦不停》殷沅

1、 梦不停

　　得到采访手冢国光的机会，真的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我跟着他的经济人汉娜•埃鑫艾玛小姐穿过了长长的观众席。刚进行完比赛，场内还有稀疏人员正在退场。汉娜小姐将我带到手冢国光的休息室便离开了。她笑着告诉我手冢国光除了表情少一点以外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我大可以不用顾忌的采访出我想要的东西。
　　敲了敲门，站在门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门被打开，那个被冠以网坛中的日本武士之名的手冢国光，就这么立在我面前。

　　“手冢国光君，我是预约过今天来采访您的平川。”他点了点头，便请我进屋坐下。
　　手冢国光的休息室和我预想的有些差别，比其他同样算是大牌的运动员小了不少，但是东西却放的井井有条。茶几上一本书倒扣放着，大概在我来之前他便是在看它。
　　“要喝什么？”他问。
　　“咖啡吧。”

　　他又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坐在了我对面，准备开始我们的采访。

　　我不是第一次采访网坛明星，相反，作为杂志社跟进大满贯新闻的专线记者，与他们打交道是很平常的事情。却是因为各种原因第一次采访手冢国光。即使是坐在沙发上他的背也依旧挺得笔直，令我不禁产生了我们是跪坐在传统的榻榻米上的错觉。他轻微的抿着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
　　“手冢君今天的比赛尽兴吗？”我放下手中的咖啡，目光仔细的打量着他，生怕错过一丝变化。
　　“恩。很久没有碰上像今天这样的比赛了。”他微微颔首，很快的敛下眼让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也是呢，您和越前君还有幸村君已经很久没有在大赛上碰见了。”刚刚结束的是手冢国光的表演赛，是作为新一届大满贯的冠军的表演赛，也是作为手冢国光的职网生涯最后一次公开赛事，邀请来的对手是和他同一年进入网坛、据说从学生时代就是劲敌的幸村精市。“说起来，对手为什么不挑越前君呢？我听闻手冢君你从国中时就很栽培他呢。”

　　“虽然和幸村是从国中起就认识，却一直没能好好的比赛一场，所以才选的他。”
　　手冢他拿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似乎是随意的一瞥，顺着看过去，一旁的书架上的相框里裱着一张集体照。照片顶端似乎写着某某年全国大赛，一群蓝白色队服的少年脸上竟是笑容。我稍微眯起眼，才在稍稍偏后的地方找到了手冢国光。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从我的角度看去，照片上的那人分明是在微笑。
　　“至于越前，他早已不局限于此了。”顿了半晌，他补充了这样一句可以引出无数新闻点的话。
　　“您的意思是……越前君他？”
　　“他所追求的，应该是更广阔的世界。”他如是回答道。

　　我曾经在越前龙马出入网坛的时候采访过他，彼时手冢国光已经进入网坛三年，日本武士这一头衔毫无疑问的落在了手冢国光头上。在采访越前龙马的时候，我问他，父亲曾经拥有过的称号被其他人夺得，他的感受。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当时的越前龙马，压了压帽檐，抬起头，一脸桀骜：“臭老头用过的称号我没兴趣，可是他我一定会打败的。”
　　之后的几年越前龙马和手冢国光的赛事却常常错过，正式比赛里对上大概有只有那么一次，手冢国光以一球之差赢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越前君似乎一直很期待和您的比赛。”
　　“越前龙马期待的，一直都是更强的对手罢了。”原本一边暗自期待着他下来会有什么其他的言论，一边记录着要点的我等了半晌都没有下文，抬起头看了看已经变回那面无表情样子的手冢国光，不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采访这种不漏山水的人物真是个颇具挑战的任务。之前算是闲聊的谈话结束了，接下来该进入今天的正题了。

　　“手冢君的手伤最近好些了吗？”
　　“恩，已经没事了。”
　　“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退出网坛呢？二十五岁或是还是其他选手最活跃的时期。”这个才是我此次采访的目的，手冢国光退役的原因。若是能在他宣布退役且不接受其他采访的时间段里得到这条新闻，那真的算是大独家了。
　　手冢国光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在整理思路。休息室里十分安静，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是整个世界的唯一音源，却蓦地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散。

　　「比赛将于下午16点30开始，请参赛选手提前15分钟进入赛场。」走廊里的广播穿透了房间的门，稍稍模糊一些，却还是可以听到内容。大概是下午的比赛开始了，随着这一声之后，甚至可以听到会场里嘈杂的观众的声音。

　　“这是早就决定了的。”半晌，他说道。
　　“诶？”
　　“二十五岁退役，然后会投身于一个可以延续一生的职业。”他的回答是我并未预料到的，却又有那么些不能理解。
　　“手冢君退役之后准备选择哪个职业呢？”我本以为他会回答网球教练这种退役球员普遍选择的道路，可是他很快的回答我会去继续研读法律，大概以后会当个律师。
　　“为什么不选网球教练或者是其他与之相关的职业呢？现在再去学习不会很辛苦吗？”我停下手中记录的动作，直视着他的眼睛。过去采访的那些人他们说着自己深爱着网球，所以即便不能在网球场上奔驰也可以以别的方式和网球相伴一生。

　　那是梦想啊。
　　我还清楚的记得这是五年前采访一位退役30年的运动员时，对方说的话。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我仍记得十分明晰。他眼睑下有着一褶一褶的皱纹，却因为主人的笑意真真实实的像上勾起。那么满足又感叹的笑着说，那是梦想啊。

　　手冢国光并没有躲避我的目光，背脊始终挺的笔直，与之前无异的语气在此时却像被空气拉长一样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扩散开来。
　　他说：“不管我从事怎样的职业，网球之于我都不会改变。”

　　我愣了愣，随即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手冢国光说了句抱歉，踱步到一侧接听电话。
　　“……恩，我今天晚上就会回东京的。”他又应了几声，然后说着“阿叙，早点休息。”便挂断了电话。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原本预约的时间也已经超过了。

　　“很高兴可以采访您。”我站起来，鞠了个躬，“那么就不打扰了。”
　　准备离开时手冢国光叫住我说他也要离开了，于是便一起走出了休息室。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会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渐渐走出去之后才看见正是碰上颁奖典礼。

　　正是夏初，午后的橙红色阳光将人影拉的老长，我侧过头时发现手冢国光停在了原地，看着场内那个被队友抛上天的少年。唇角似乎是有了些难以辨别的弧度……就像，之前在休息室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一样。

　　然后听见了那群少年仿佛可以掀翻天顶的话语：
　　“目标，全国大赛夺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