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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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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团一大团的云朵,白得就像甜甜的棉花糖。
公寓里。
明晓溪正在努力、用力地使劲把地板擦得亮晶晶、光堂堂。哎……真是想不到啊……她离开这里好象也不是很久嘛,但是公寓里堆积的灰尘都可以以‘斤’来计算了。可见日本空气的污染度不是一般的高,应该多种些树木来保持空气的清洁度才是。
“呼!”她站起身子捶捶腰。终于拖完地板了,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
“叮咚!”门铃响了。
奇怪了,明晓溪眼神古怪地盯着门口。她今天刚刚才出院回到家里,怎么会有人找她?
算了,去看看是谁。
明晓溪打开门。
门外,一个有着长长黑发的美丽少女一脸紧张地瞅着她:“你说,我是谁?”
明晓溪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揉揉太阳穴:“你失忆了吗?干嘛问我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少女紧张地尖叫。
明晓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是何浅薇……”
“太好了!你没有忘记我!”何浅薇激动得双眼泪汪汪,扑上去紧紧地抱住明晓溪。
明晓溪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啊?”
何浅薇把泪水往她身上擦去:“听说你前阵子发生了车祸,好悲惨的……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失去记忆——”
“哪里有那么严重。”又不是在拍偶像剧。
“对不起哦,晓溪,因为你住院的时候我在台湾拍MTV,所以都没有时间来看你。”何浅薇歉意地双手并做十字,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没关系啦!工作要紧,反正我也不会有事的,我可是明晓溪耶!”明晓溪大方地拍拍她的肩膀。
何浅薇松了一口气,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橙黄色的信封递给她:“我来找你一是因为想来看看你,二是因为想给你这个。”
明晓溪接过打开信封,只见里面是一张设计精美的卡片。她拿出来一看,粉色的封面上用英文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烙金色的字母:“Invitation?”
何浅薇点点头,眼睛闪烁着向往的光芒,恍然间,仿佛有一朵朵樱花在她身旁飞舞飘扬:“今晚在我家举行舞会,你一定要来哦!我好久没有跳舞了,好期待——”
“跳舞?不会吧?”明晓溪一脸为难地看着她:“我跳得不是很好,再说我也没有那种正式的衣服啊……”
何浅薇不以为然:“衣服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来我家换吧,我家里有一大堆呢。我可以帮你设计形象哦!”
“这样不好吧?”她在那里又不认识人。
“哪里不好啊?我觉得很好啊!就这样子决定了,我们走吧!”
“可……可是……”
“澈也会来哦!”何浅薇双手按住胸口,眼睛闪着心形的光芒,一副口水快流出来的样子:“澈的华尔滋是全日本第一流的!虽然我只看过一次。啊!但是那种优美而温雅的舞步,只要一眼就无法忘记。”
明晓溪听着傻了眼,澈……那个像神一样无所不能的清澈少年,居然连华尔滋都在行?
何浅薇朝她别有用心地眨眨眼:“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想……
明晓溪也眨眨眼,心动了。
※ ※ ※
豪华瑰丽的水晶大吊灯,绽放出亮眼夺目的光彩。
长长的自选餐桌上铺着纯白色的桌布,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丰富多彩,西式中式的菜肴。
身穿着统一黑色礼服的侍者,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手上托着一个托盘,穿梭在名人名士之中。
原来,这就是高层人物的舞会。
靠近大厅的露台,一个娇小的少女穿着一条及膝的粉蓝色纺纱晚礼服,不怎么感兴趣地倚在落地的大玻璃门旁,注视着那一对对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男女。
文质彬彬的舞会真是不好玩。要她和不认识的人跳舞,感觉好怪。要不是为了风间澈,她在这里一定呆不上三分钟。
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明晓溪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穿错鞋子的灰姑娘。这一身打扮是她和何浅薇努力一下午的结果呢!但是这种娇柔的晚礼服,穿在她身上的效果好象怪怪的。何浅薇却说很好看,很适合她。
她好想见澈——澈——为什么还没有来呢?
“漂亮的小姐,是否能与我跳一支舞?”听起来略嫌嚣张的男声在她身旁响起。
怎么她连站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都还有人来搭讪?明晓溪移开看着舞池的视线,落在来人身上。
一个看起来油头粉面的男子站在她面前,自以为温文尔雅地朝她一笑。
苍蝇一只,她果断地下了评语。
明晓溪扬起礼貌的笑容,轻轻摇摇头:“对不起,我不舒服。”
油头粉面露出了一脸心疼:“需要一杯水吗?我去拿。”
她忍住快脱口而出的诅咒,现在的人都那么不会看脸色吗?
“不用了,谢谢。”
“那要不要吃些什么?”
他是个听不懂拒绝的超人?明晓溪无力地想。
正僵持着——
“对不起,她是我的舞伴。”
温柔好听的声音,略带浅浅的鼻音,如山泉里流出的水般幽雅。
明晓溪惊喜地转过头——
一个俊雅的少年站在她身旁,对她浅浅地微笑。
剪裁合身的浅灰色西装衬出他硕长的身躯;闪烁着点点光芒的眼眸,轮廓优美的脸,柔柔亮亮的头发……他看起来帅得就像是童话故事《灰姑娘》里面的王子。
油头粉面看见他,脸色一黑,转身离去。
不识相的人终于走了。
“美丽的小姐,我有这个荣幸和你跳一支舞吗?”
少年绅士地微微弯腰,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伸出。
明晓溪一笑,顺从地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先生,你的词也该换一换,不然会跟不上潮流哦。”
风间澈含笑道:“美丽的小姐不嫌弃就行了。”
明晓溪抬起头看着他,天花板上吊灯的灯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发出亮眼辉煌的光芒。她忍不住轻声叹息:“澈——你今晚看起来好帅好帅哦!”
风间澈的眼底跳跃着璀璨的笑意:“怎么只有今晚吗?”
“哎呀……反正……你今天看上去特别帅就是了……”她摸摸头。
来到大厅中央,明晓溪发现众人的眼光,一下子全聚集在自己和她身旁的风间澈身上。
“那不是下任首相有力竞争者风间勇二的公子风间澈?”
“那个被称为天才少年的风间澈?”
“他怎么会来了?”
“他身旁的女孩子是谁?”
……
围观者议论纷纷。
明晓溪被看的全身都开始不自在:“好多人看着我们啊。”
“不用紧张,看着我的眼睛。”
那双透彻的眼眸里,带着暖暖的笑意,正凝望着她。明晓溪觉得自己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
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心的温度一下子传递到她的心里:“我们跳华尔滋好不好?”
“华尔滋?可是我从来没有学过华尔滋的舞步。”
“没有关系,我来教你。相信我,华尔滋并不难学。”
看着微笑的风间澈,明晓溪点了点头。让何浅薇那么佩服的华尔滋王子,一定是个最好的舞蹈老师。而且那么点问题,也绝对难不倒她。
音乐正好在此刻响起——是约翰•史特劳斯的Fruelingsstimmen Walzer。(名字是后来风间澈告诉她的。)
从来不知道有这么美妙的事情。
从来不知道男人在跳华尔滋时居然能那么帅。
明晓溪在风间澈温柔的臂弯中流畅起舞,仿佛踩在绵绵的云朵上一样。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在他的带领下,她轻松地在广阔的大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与他共同舞出如雾般朦胧的舞步。
她能清楚得感觉到他沉稳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柔柔地旋转在她的身旁。他的指尖轻触她的腰,好象火那样炙热。她的鼻尖不经意地轻轻擦过他的衣服,迷人的气息静静地流淌在她的鼻翼之间,活跃在她每一个细胞里。
风间澈柔顺的发丝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飘扬跳跃,落出梦幻般的轻盈。
那比空谷幽兰还要从容优雅的气质,那含笑的神情,使得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在“砰!砰”的跳,宛如有一只调皮的兔子在她心里活蹦乱揣。
仿佛有晶莹剔透的光芒流淌在空气中,时间在此刻好象已经凝结。
在那一瞬间,明晓溪好像中了一种魔法,一种不知名的魔法。
他清透明澈的眸子静静地凝望着她,澄亮地倒影出了她一个人的身影。在他温柔深邃恍若一湖秋水的眼神里,明晓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四周的人在刹那间好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翩翩起舞,每一步,都踏出了他们共同的旋律……
※ ※ ※
美好的夜晚……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不散的舞会。明晓溪还没跳过瘾呢,结束的钟声却已经响起。一般来说,尾声到了,她这个受‘公主’赞助衣服的灰姑娘也该鞠躬谢礼,表演告一段落,然后安安心心地坐着风间澈王子的南瓜车,哦,不,是保时捷回家。
但是……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应该按理出牌,在明晓溪突发其想的再三要求下,优雅的风间澈王子只好答应护送她回家——用走的。
所以,明晓溪和风间澈现在会坐在这只有小猫三两只的公园里,就是走累了随便找一个地方休息的结果。
明晓溪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两只脚不安分地不停在摇晃。她今晚真的好高兴哦……在那个华丽得像是在童话中的大厅里,也不知道她到底和风间澈跳了多少支舞,只记得好象在做梦一般,天和地一直在她脚下旋转……
明晓溪快乐地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脑袋里仿佛还回响着‘蓝色的多瑙河’。奇怪了,这些本来应该是无聊透顶的古典音乐,怎么她现在突然感兴趣了?
大概,这就是华尔滋的魅力所在。
她跳的华尔滋应该也很不错吧!记起离开舞池时周围惊艳的目光,明晓溪得意地想,眼睛得意地笑得微微眯起,脚晃得也更是得意。
倏地,一个不小心,脚上的高跟鞋就从她过度激动得意的脚丫子上脱离飞了出去,来了个‘潇洒飞一回’,一下子就掉到了十米外。
明晓溪怔怔地看着 ‘逃离’她的那只不讲义气的鞋子。
见状,轻笑不自觉地从风间澈的嘴里偷跑出来:“晓溪,你在干什么?”
“呃……”明晓溪挠挠头冥思苦想,快速地从脑袋搜集出适当的说词:“我……我、我在做伸展运动啊!尤其是空气那么好的晚上,更是要动一动,这样才会没痛没病,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傻丫头,你这是什么怪道理。”他笑得鼻子微微皱起,就像是湖水中那一轮轮涟漪。
“明晓溪的道理呀!”她理直气壮地说。
风间澈笑着拧了拧她小巧的鼻头。
明晓溪认命地挠挠头,唉叹一声:“我去捡回鞋子。”
他拉住她的手:“我去捡吧,要是踩到碎玻璃你的脚会受伤的。”
风间澈走过去弯下腰拾起她的高跟鞋。
明晓溪看着站在星空下的他,霍然觉得,让他这双那么美丽的手捧着的高跟鞋,一定是鞋子中最骄傲的。
她看着他一笑,伸出手想接过鞋子:“谢谢你,澈。”
风间澈没有把鞋子递给她,他单膝跪地,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她洁白的脚踝,把鞋子套入她的脚。
明晓溪的心倏地掠过一阵轻颤。
蓦然,她觉得自己好象能理解灰姑娘的心情。
大概,在王子面前试穿玻璃鞋的灰姑娘,心情跟此刻的她应该是一样的吧?
但是,灰姑娘的王子一定不会比风间澈更帅。
明晓溪从来没有如此肯定过一件事情。
既然王子已经帮她穿上了‘玻璃’鞋,那就让她做一次‘无往而不胜’的灰姑娘吧。
只是,但愿十二点的钟声,永远不要响起。
路灯发出柔和的光芒,点点仿如天上的繁星。
风间澈站直身躯,浅笑着向她伸出手:“我们走吧。”
明晓溪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就在她站起身的那一瞬间,清脆的破裂声突然在她脚底响起。一个不平衡,她向他的怀里扑去。
电——!光——!火——!石——!
风间澈双臂有力地牢牢揽住她的腰,以免她跌倒:“怎么了?”
“鞋子好象有问题。”明晓溪脱下鞋子,捧在手里检查。
“鞋跟居然……就这样子断了?!有没有搞错啊?这是什么烂鞋嘛!浅薇还说是名牌呢!路边摊卖的都比它结实!”她错愕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这还真是一只‘玻璃’鞋啊!那么容易就坏了。她泄恨地把手里的高跟鞋丢进远处的草丛里。
“晓溪……”风间澈伸出手想阻止她的行为,可惜为时已晚。
高跟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无奈地看着她说:“晓溪,你把鞋子丢掉了,那你要怎么走回去?”
明晓溪毫不在乎地拍拍手,双颊笑盈盈:“没关系啦,我光着脚走一样行的。”
风间澈叹息地摇摇头,恍若不染纤尘的雪山一样晶莹的脸上透露着坚决:“不行,路上那么多碎玻璃片,还有尖锐的小石子,你的脚会受伤的。”
他轻轻地微笑,就像吹过草丛的微风一样轻:
“我背你走吧。”
她怔住,手一下子呆愣在半空中,好象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啊?”
他看着她微笑,眼底似乎有春风吹过:“这里离我的公寓不远,我先背你去我那里,然后开车送你回家。”
“呃……”
他微微弯下腰:“上来吧。”
她的双颊微微露出一抹醉人的红晕:“我很重的。”
风间澈依然在微笑:“放心,你就是重得像一只小肥猪我也支撑得住。”
明晓溪的脸皱在一起,什么嘛——居然说她重得像一只小肥猪。
她猛地攀上他的背,双手紧环住他的颈项。
露出一脸恶霸的样子,她横眉竖目地俯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亲爱的王子,那你今晚就荣幸地当天下第一的明晓溪的南瓜车吧!”
笑意一点一点渲染进他的眼底,他装做不高兴地板起脸:“臭丫头,你很过分啊……难道我长得像南瓜?”
“你比南瓜有帅那么点点啦!”银铃般的笑声从她的嘴里传出,明晓溪笑得好像连她的每一根眉毛都在笑,灿烂得恍如照耀在雪地上的夕阳。
“真是傻丫头……”风间澈被她的笑意感染,嘴角微微扬起。
她才不是傻丫头咧!明晓溪敛起笑容,臭起脸。正想抗议,却发现黑暗中那一闪一闪的澄光:“有萤火虫耶!澈,你快看!”要不是人正在他的背上,她一定会手舞足蹈。
“你喜欢萤火虫吗?”他的声音低低的,宛如夜一般低沉。
明晓溪的脸轻轻地靠在风间澈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好宽,好结实。靠在上面,会让她有一种浓浓的安心感。她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他专属的体味,好象在拨弄她心里的每一根敏感的弦。
她快乐地凝视着萤火虫,眼睛出奇地清澈,比天上所有的星星都要明亮:“喜欢!我一直觉得,萤火虫就像是地上的星星。每当天空上的星星眨着眼睛的时候,地上的星星也在闪闪发出晶莹的光芒。”
夜很静,有着微黄灯光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就只是这样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他沉稳而均匀的呼吸,她的心就好象泡在一泓温水里,暖暖的,
月光把风间澈的头发渲染上点点象牙白色的光辉。他的每一根发丝上都流转缓动着迷离的光泽,就像是那黑夜中迷路的精灵。
他静静地笑,笑容比冬日里天空中落下的第一片雪花还要剔透:“今晚,萤火虫只会为你一个人而飞舞。”
明晓溪一愣:“啊?”
风间澈看着璀璨的夜空,眼中专注的温柔,令满天的星星都痴醉了。
“因为我已经和它们商量过了。”
※ ※ ※
夜色深沉。
风间澈站在公寓门前,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钥匙。
“咦?”不经意地瞥见那抹熟悉的金黄色,明晓溪小声地惊呼:“那不是我送给你的……”小太阳吗?
“嗯。”他含笑点点头。
她笑吟吟地拍拍他的肩膀:“原来你有在用啊?我还以为你把它忘记了呢。”
“你送的东西,我怎么会忘记。”风间澈打开门:“进去吧。”
在玄关脱掉鞋子,明晓溪怀念地打量着风间澈的公寓。
这里依旧像她记忆中的那么整洁,清爽。
她离开这里并不是很久,不是吗?但是,她在进入屋子的刹那间却觉得自己……真的好久没有来过了,久到……本来应该熟悉的一切在看见的瞬间却忽然变得陌生朦胧起来。
明晓溪奇怪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怎么会陌生呢?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熟悉的窗帘,熟悉的沙发,熟悉的茶机……
在这里,她曾经帮他的右手臂做针灸。
在这里,他曾经坐在白色的宽大沙发中,对她说出海水的道理。
在这里,他们曾经一起坐在餐桌上,快乐地共同用餐。
每一个角落,似乎都遗留了他们共有的记忆。
这些事情,在她的回忆清晰得仿佛是昨天刚刚发生。却又矛盾地有好象已经过了很久的感觉……
哎呀!好象很多事情,她都记不起来了。
目光落在东边的一个房间门口上,她记得,那间是风间澈的画室。
对了,那间画室里好象有……
明晓溪猛地转过身:“澈……”
她满脸堆满谄媚的浅笑:“我能不能进画室再看看你的画?”
风间澈如雪一般清澄的眼眸凝视着她:“怎么突然想看我的画?”
明晓溪的唇边倏地扬起一朵甜得快要溢出蜜来的笑容,眼睛犹如蝴蝶扑翅般无辜地眨呀眨呀:“澈的画可是‘日本的瑰宝’,国家级的珍贵宝物,当然想再好好欣赏一次。”
风间澈望着她,忽然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走进画室。
整个房间,堆满了油画。
屋子里能看见的所有作品,都是在画一年四季的风景,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画很美,带着丝丝淡淡的期待,憧憬得仿佛一个美丽透明的水晶球。
但是明晓溪没有看任何一幅作品,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画室中间那一个很精致,但是却蒙着一块布的画架上。
第一次见到它时,她就很想知道那里面到底画的是什么了,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问。
“澈……”明晓溪笑眯眯地看着风间澈,仿佛那个诱惑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的老婆婆。
他的眼神很温和:“嗯?”
她伸出手指着那幅画:“你为什么要用布遮盖住它呢?”
“你想看吗?”没有回答她,风间澈轻声地问,声音低得恍似一个解不开的迷。
明晓溪的眼睛顿时发出一种极其美丽的光芒,比琉璃还要晶莹:“可以吗?”
风间澈含笑点点头,轻轻地把盖在画上的布拉下。
白色的布料,象一道瀑布,从画架上缓缓流下。
这是一幅美丽得像是一个神话的画。
一个恍若山间里潸潸流动的溪水那样清澈明透的少女,怀里捧着一大束金黄恍似娇阳的向日葵。她脸上绽放的笑容,比六月最耀眼的阳光还要流光溢彩。盛夏里最灿烂的晶芒点点跳跃在她的笑靥旁,仿佛是一个个璀璨的光之精灵。
少女的发丝柔柔飘起,宛如一道扬起的黑纱,袅袅就好象水中缭绕的薄雾轻烟,令她的脸看起来更是晶莹。
明晓溪终于看到了这幅神秘的油画,她的嘴诧异地张着,足以塞下一只鸡蛋。
不为她太过于惊喜,不为它是她见过最美的一幅画。
只为,画中的那个少女,就是她。
风间澈向来只画风景,唯一的一幅人物,竟然是画她。
她伸出手,不敢置信地轻触画面。它美丽得好象是一个魔法,她怕她那么一摸,魔法就会象一个容易破碎的泡泡一般消失掉。
明晓溪看着画里面笑得很幸福的少女低声呢喃:“好美……真的是好美……澈,你画的……真的是我吗?”
风间澈揉揉她额前的碎发:“是你。”
她歪着头看他:“我怎么可能那么漂亮?”
他的双眸沁出丝丝令人心悸的温柔:“在我眼中,你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的心忽然“砰”地一跳。
……
……\\\"作品里带出的感觉,跟画者的情绪有关,也跟看画人的情绪有关。\\\"……
……
一抹浓浓的感动排山倒海地向她涌来,霸道地占去了她的心。
明晓溪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澈,你为什么一直都对我那么好?”
风间澈轻轻拥住她:“笨丫头,这个都不明白吗?……因为我想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傻傻地看着他,紧紧咬住下唇。
“傻丫头,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因为……我……怕……今后所有的幸福,都会在这一刻用完。”
“你真是一个傻丫头。”
风间澈的手轻轻地拂上她晶莹的面容,怜惜地在她头顶上印下像天使一样的吻。
明晓溪把脑袋靠在他胸膛上,双手环住他的腰。
一瞬间,仿佛连画室里的空气都流淌着甜蜜。
下一刻……
刺耳的铃声!
电话疯狂地响起!
宁静的空间在刹那被破坏得顿时杂乱起来!
“那么晚了,会是谁?”若有所思地望着电话,风间澈的语气有一抹奇怪。
他走出去拿起电话:“是。”
对方对他说了些什么。
一时之间……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他怔怔地放下电话。
明晓溪担心地瞅着他:“怎么了?”
“晓溪,跟我去医院好吗?”
明晓溪疑惑地看着他,难道有人病了?“……?”
风间澈凝望着她,漆黑的眼睛就像温玉一样温暖,却带着深深的忧伤,仿佛深秋里的从树上落下的最后一片落叶……
“母亲她……病发被送进医院抢救……不知道……会怎么样……”
明晓溪呆住。
公寓恢复里先前的宁静,静得好象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她整个人猛地跳起来,拉住他的衣袖:“那我们快走啊!”
她一马当先冲到玄关。
打开门。
却发现门口的地毯上放着一个信封。
明晓溪捡起它,惊呼:“澈,门口掉有一封给你的信!”
风间澈把信展开一看,脸色却在瞬间褪失去了全部的血色,好象一朵在刹那间苍白模糊起来的花朵。
他的神情渐渐凝重。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信纸上的指尖竟微微在轻颤,透出一抹不为人知的脆弱。
她静静地看着他,一抹担忧轻轻地渲染上她的眼底。上天啊,这封信里写的不会又是什么坏消息吧?
风间澈目光遥远地看着信,心神却不知道飘去了何处。他的眉心微皱,恍若一个受了重伤的天使。
明晓溪轻轻拉扯他的衣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澈!……”
因为这一声呼唤,风间澈终于回过神。
他看着担心地紧紧拧起眉心的她,眼神有些恍惚。
他抬起手温柔地轻轻穿掠过她的头发:“不用担心我。”
他露出一个脱尘得连明月都要为之黯然的浅笑:“我们先去医院吧。”
风轻轻吹进公寓,把窗帘的一角吹起……
深夜的轻风,竟然寒冷如深秋。
月光从窗外照在少女的身上,少女看着努力向她微笑的清雅少年,强迫自己也露出一个微笑:“我在等你,快点走吧。”
少年含笑点点头,在转身背对着少女的瞬间,他拿着信的手嘎然紧握成拳,眼神透出一丝抑郁。
信上写的是真还是假,他一定要查清楚。
把信放在桌子上,风间澈转过身,面容已经恢复平静。
他和明晓溪一起走出门口。
门静静地关上。
屋子里一片黑暗。
唯一的光线,只是从窗外投进的淡淡月光。
这时,信却从桌子上缓缓飘落——
白纸黑字,在此时狰狞得像只发狂的野兽……
‘冰极瞳,不是你的妹妹。’
※ ※ ※
大新闻!
据说下任首相有力竞争者风间勇二的妻子、天才少年风间澈的母亲——风间秀爱突然病危,现在正在仁川医院中抢救!
一条轰动的报道!绝对能引起无数眼球的关注!
无数个记者拥挤在医院门外磨拳擦掌,誓必要抢到这条绝绝对对会登上头条的大新闻。他们抗着摄影机、照相机、话筒等各种必须‘武器’,把医院大门口内三层,外三层地堵得水泄不通。三十几个看起来好象是保镖的壮健大汉和无数个警察辛苦地把他们拦在门外。
明晓溪和风间澈好不容易在另外几十个大汉的帮助下才通过了重重困难,重重包围进入医院。
远远的,就看见风间勇二直直地站在走廊上。他一脸冷漠,好似躺在手术室里被抢救的不过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风间澈慢慢放开明晓溪的手,安抚地拍拍她的头:“你在这里等我比较好。”
明晓溪点点头,有点担心地瞅瞅他。
风间澈对她绽放出最后一朵温暖的微笑,举步走向风间勇二。
他敬重地朝他深深一鞠躬:“父亲。”
风间勇二冷漠地看他一眼:“你来了。”
风间澈看着亮着红光的‘手术中’三个大字:“母亲现在情况如何?”
“死不了。”
“母亲为什么会发病?您是不是又把母亲关起来了?”
风间勇二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这就是你对父亲说话所用的态度吗?!”
风间澈垂下眼睛:“对不起。”
风间勇二转过脸:“注意你的身份!下个星期就是首相竞争投票的日子,你要好好地表现,明白没有?”
“母亲的问题……”
风间勇二不耐地打断他:“不用管那个贱女人。”
‘贱女人’三个字令风间澈的眼瞳清冷如冰:
“您忘记她是……”
风间勇二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他转过身,狠狠“啪”地一声煽了风间澈一巴掌,力道之大,令风间澈的脸上马上出现了五道火红的痕迹,嘴角慢慢渗出血丝:
“当初解除古桥家的婚约时,你答应了我什么?!难道你全忘记了?”
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
寂静得好象已经死去。
风间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清远如雪山的声音淡淡响起:“我不敢忘。”
“你!”风间勇二的手再次举起!
眼看风间澈就要再次被煽!
“住手!”
一个娇小的少女大声怒喝!
她双手张开,挺身努力拦在修长的少年身前。
没有人可以欺负风间澈,就算是风间澈的父亲也不行!
刚才远远的看到风间勇二举起手时,她就冲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明晓溪认真地看着风间勇二:“虽然我不知道您是为了什么打他,但是,运用蛮力是不对的。”
风间勇二垂下手,像是在看一只毛毛虫:“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家务事?”
明晓溪轻轻一笑:“我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人物路人甲。但是,我希望您明白,如果外面的记者看到进来时完好无损的风间澈,出去时脸上却有五道红痕。您说,再加上我的添油加醋,他们会怎么样把这个消息报导出来呢?”
风间勇二双手忍耐地紧握成拳。
红灯黯下。
医生略带倦容地从手术室里走出。
风间澈着急地看着他:“医生,我母亲怎么样了?”
医生严肃地看着风间澈道:“风间夫人的心里负担过重,精神也很脆弱,毫无求生的意念。今晚还是令堂的危险期,只要渡过就暂时没有事。但是,这一次病发还能救回来只能算是好运,绝对不能再让令堂病发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注意点,千万不要再刺激她。”
风间澈恭敬地点点头。
风间秀爱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还证明她活着。
风间勇二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对风间澈命令道:“你留下来照顾她。”
风间澈点头:“是。”
风间勇二毫无挂念地扬长而去。
明晓溪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今晚还是自己妻子的危险期,他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风间澈幽雅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臂弯,倚在墙上。他已经丧失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现在唯一还支持着他站立的,是身旁的明晓溪。
他没有说一句话,静得好象他根本就不会说话。
明晓溪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吓到你了吗?”风间澈的话很轻,轻的好象一说出口就会消失。
明晓溪摇头。
“对不起,我好象把你也卷进这些事情来了。”
“你没事吧?”那一巴掌风间勇二用了很大的力气。
“我没事。”
“澈。”
“……?”
“你难过吗?”
他轻叹一声,低沉得仿佛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这不像是风间澈的声音,风间澈是一个比神还出色的少年,他没有这么脆弱的声音。
看着这样的他,明晓溪伸开双手,努力露出大大的笑容:“我抱抱你好不好?”
冷得好象在下雪的暮夏夜晚……
一个穿着粉蓝色纺纱晚礼服的少女坐在冰冷的地上,努力抱住修长的少年。
少年低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紧紧地贴在她背上交握:
“对不起……”
“……?”
“本来应该是一个美丽的夜晚,现在,却不是了。”
明晓溪牢牢地环抱住他的背,手轻抚风间澈柔软的黑发。她昂起头,努力眨眼,希望能把泪水眨回去。她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她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也许,风间伯父只是凑巧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才……”连她都不信这个牵强的理由。
“晓溪,他是我父亲,你不用帮他说话。”
“他这一生,爱的只有三样东西;财物、名利、势力。他娶母亲,就只是为了想要实现自己的目的。我对于他来说,不过也只是一步棋。这步棋怎么下,就要看他喜欢怎么下。他根本……就不会管母亲的死活……也许……母亲死了他反而会高兴……”
他的声音冷得像一阵寒风,狠狠地从明晓溪的心口吹过,那样的温度,使得她全身都在轻颤。
明晓溪觉得,伤心与难过使她的手指尖都透出如寒冰一般的凉意。
她凝望着他。
他的眼睫毛在清远的面容上微微颤动。
他的双眼依然像玉般温润,但眉宇间却暗暗地有一丝浓得好象根本化不开的忧伤。
她转头看向窗外。
茫茫一片漆黑的夜空,暗得竟然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深沉的黑,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的声音很低,就像那不见一丝光明的黑夜:
“晓溪,和我一起去维也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