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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潇明,最近还好吗?你返校已近一个月,但还未给家人一个口信。父母担心你在外因学业和工作的繁忙而影响身体,特地让我转告你,学费已经汇出,你三日内去银行查收,请即时交予学校,不要耽误。父母一切安好,不必担心。这个星期妈妈已经接受检查,虽然病情有所耽误,但是很快医院会安排手术,相信她的身体会慢慢康复。你如有时间切记给家中打个电话,你的平安对家人很重要。”

      清明把这封邮件又发了一次,希望这次潇明可以看到,及时给家里打个电话。前段时间因为担心学费的缘故,潇明暑假没结束就买机票回英国,向大学申请了份校园工作,可是因为留学生签证的限制,工作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加上房租,食品各种开销,剩下的钱比起高昂的学费就好像杯水车薪,让人忧心忡忡。现在学费的问题得以解决,清明不由舒了口气。
      身旁的冼念晟感觉到她轻松的心情,也不禁莞尔一笑。他惊讶于清明对家人的情感,年轻的她骨子里却好像旧时的女人那样愿意为家人做各种牺牲。他和清明现在的关系比以前更融洽,两人在一起聊天的时间也慢慢多了起来。清明的性格直爽坦诚,许多事对他并不隐瞒,也喜欢听他的意见,尽管有时因为他现实理智的话而气结。

      记得有一个晚上,他问清明:

      “你当时为何决定接受条件?”

      “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父亲欠了不少钱,为何拖了这么久都不结束生意?”

      “他是读书人,面子至为重要,直到溃不成军。”

      “所以要求女儿来补祸?”

      “他已感内疚。”

      “你父亲那样的性格做生意,利人不利己。”

      “。。。。。。。”

      “希望他以后接受教训,做儿女的不能替他们还一辈子的债。”

      “商人重利轻离别。”清明气呼呼地回答他,“你为何从不提及你的家人?难道你不爱他们?”

      冼念晟不作声,清明很好奇他的童年是怎样的,她开始对冼念晟有了感情,她关心他,想知道他的过去,要了解他的将来。

      冼念晟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初春,在羞愤和疾病中挣扎了几年的母亲去世,那些多年不见的亲戚终于在葬礼那天出现了。没有什么人流露出伤感和不舍,他们认为这个女人和她的私生子给家里带来的只有耻辱。未婚先孕再遭抛弃,在那个年代始终是女人的错,是件让家人丢脸蒙羞的事。没有人愿意接济和帮助他们,个个装作不相识。丧事办完之后,在潮湿阴暗的小屋里,几个亲戚商量怎么安置自己。十二岁的少年心里除了失去至亲的伤痛,更多的是对将来的忐忑不安。看着几个舅舅,婶婶,还有那么些个叫不上名字来的亲戚们吵得面红耳赤。房间里每个人都在哭穷。不是投资失利,就是股票被套,总之突然之间都揭不开锅了。大舅声音最响,一叠声地推辞:“我家那个母老虎,要是知道我把他带回去,还不把屋顶揭了?而且这么大的男孩子,我家那么小,他住哪里?” 少年紧抿着嘴唇,没有出声。最后还是三婶叹了口气:“我们这么一大家子总不能看着这个孩子去福利院吧,那小妹在地下都不能原谅我们。不如让他轮流在各家住,每家住三个月,你们说行不行?”大伙都不出声,这或许是最后的办法。只有大舅嘟哝了一句:“这不刚春节吗?我可不想流年不利,这三个月别住我家就行。”他说完抬起头,正好看见少年冷如寒冰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让他不由感觉一颤,有些羞愧的把眼光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后面的两年,冼念晟一直都是在搬迁和流动中度过的。他不记得住了几个亲戚家,每个季度的月尾,他就会把自己的衣物和书包收拾好,等待被送到下一个亲戚家。他的那些表兄妹几乎都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有些会仗着父母的撑腰明里暗里地欺负他,有些则默默给他一些需要和帮助,但是没有人真正地愿意和他交朋友,因为他的母亲,他的出身是这个家庭的耻辱,现在的他又成为别人的负累,没有人愿意承认他的存在,更怕和他交往深了付上更多代价。他才14岁啊。正是一个男孩子最青春飞扬的时候。他应该流着汗水和同伴们一起打篮球,或者写封情书给心仪的女生,偶尔还闹些叛逆,跟同学打个小架。但冼念晟的生命中没有青春,他一直很努力地读书,从不请假旷课,因为他知道只有读书才能让自己今后独立。为了让亲戚帮他缴学费,他每天放学或周末都会帮他们做各种家务和杂事,有时也会去打一些零工。他已经学会默默地忍受着别人的白眼和嫌弃,每天都渴望自己快些长高长大,早些结束寄人篱下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人,他父亲的后妻,在一片深灰色的老城区找到他,穿着套裙的她看起来那么优雅和高贵。即使三舅舅一家在知道她来意之后热情地招待她,她只皱着眉,不愿坐下,看着这个身高快赶上自己却略显不安的清秀少年,她轻轻地说道:“我叫赵如心,或者叫我冼太太,我可以带你去见你的父亲。。。。。。”他怔住了,不知道为何隔了十多年,在母亲去世之后,他竟会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生父。

      她不理会他的困惑,只是紧紧地追问:“你可愿意?”她的眼里有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情绪,好像是愤怒,无奈和决绝,他犹豫着缓缓地点点头。

      看出他的犹豫,她加了一句:“如果你现在做决定,我保证你会比在这里过得好得多,而且我会负责你将来的学业,事业。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不理会其他人的惊讶,她盯住他的眼睛,,慢慢地说:“你必须叫我母亲,不可以有其他称呼。无论人前人后,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走,不会再回来。”

      冼念晟的思绪斗争着,让他叫这个刚见面的陌生女人为母亲实在不习惯,可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现在和她走,他就再也不用到处借宿,也不用再看其他人的脸色和冷嘲热讽。他没有选择,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如果可以用一个称呼可以换来以后尚有希望的人生,他愿意,相信去世的母亲也会愿意。他很快做出决定,去房里拿出自己的行李包。冼太太有些不耐地说:“不要带那么脏的一个包,家里什么都有,你和我一起走就行了。”他固执地抱着包不愿放下,并不是因为那些衣物,而是包里面有他母亲留给他的回忆,那仅剩不多的一些记忆。冼太太没有再坚持,只是让他把包放到车后的行李厢里,便带着他匆匆离开了。冼念晟记得三舅舅一家并没有出来送他,或许因为不好意思,或许因为那女人留下的支票让他们惊喜万分而忘记和自己告别。只是这次离开后的十几年里,他再也没有回去过。直到一年前,晟辉集团买下那个地区的地盘,在一片需要拆迁的破旧房屋中,他很轻易地认出了他曾短暂居住过的老房子。但是他并没有去询问那些亲戚的去向,有些记忆他只愿意藏在心底,永远都不要再翻出来。

      清明听完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年少往事,不禁唏嘘。她知道每个人家庭关系都各有微妙,有些亲密,有些疏离,还有些纠结烦恼。可是冼念晟却好像没有经过青春期,充满压力的环境之下快速成熟。私生子,冷漠的亲人,继母。。。。。。尽管他说出来平淡得好像是别人的故事,可是清明觉得很难过,勿怪得他平时沉默少言且理智尖锐不留情面,原来是少年时的经历让他更懂得人性的自私和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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