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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檐勾金纹花暗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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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初遇,本是二人都没有料想。想是这江南街巷的柔肠百结,才造就了转过弯路却见画纱黄鹂轻鸣,紫纱幔帐微撩下的茶烟青衣,便如了这春日的雨珠,俏皮似得惹了人去。
漫天披散的雨珠,其实并无一丝一毫的沉闷忧伤,反倒是令人觉得俏皮的欢喜,好不惹人般。街市上人并不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倒也不少,油纸伞下,女孩子纤柔的倩影,纤夫精神的黑脸庞,书生儒雅的气息,都纷纷的揉进这一片景致中。
从远处的官道稳稳地御来一辆马车,暗纹绣的紫荆开得艳美,红木制的构架呈着独特的倒钩小角样,四角各缚着一根红绸,其中一根牵引到前头御马小厮的手中,连着一件小巧精美的铜铃。
许是这江南里富贵人家不少,且这马车样式也并非显眼,就这样穿越过熙嚷的人群,凡是没有多少的阻碍。往年随着姑母坐那大红的贺寿马车时,都有一众人围着看着,像是都明了来的是谁,有何干事。
施长笙以指轻轻拨起马车小窗上垂放的纱幔,外头青衣蓝衫纵横来去,简衣小贩吆喝的声音如在耳畔般洪亮,虽说是许久不曾来此,却仍旧没有多大的变化。似是忽的有了兴致,想着又将纱幔轻轻搁下。
朝着对座收拾包裹的随侍小厮锁秋吩咐道:“停车。让他将车独自驶回去。”
“是,主子。”喏应了一声,锁秋拨起隔着蹄声的竹帘,将半个身子倾着探了出去,凑近外头驾着车缓缓前行的小厮锁冬旁,将自家主子的命令如是说了遍。
锁冬“哦”了一声,便作势喝了马停下,从外头将竹帘收好。
施长笙缓缓的从马车上下来,再次踏在了故乡土地,却有着奇异的感觉,反倒没有一丝熟悉的滋味,反而是陌生的让人蓦地失笑。的确,除却了幼时在此学习的十年,便是在外头随着父亲奔波,或是跟着姑母学艺,一年到头,他这个嫡孙子回本家看看祖母的时间也没腾出多少。
初春刚至,翠枝发了新芽,楼阁下栽种整齐的桑树显得好看极了,许是现在看的地方近着湖边,光里折射着柳枝的倒影,在墙上稀稀疏疏的倒也摇曳生姿。
“锁秋,如此,你便陪我走走。”
随意喃喃般吩咐了一句,他却是直接朝着马车扬长去处逆向走了,而锁秋也只是应声后便乖乖跟着。
一路看来,景色悠然。虽说些老旧的房子没多少的新鲜好瞧,只是这里比前几次来看时要多了些小贩行人,听着锁秋道是靠北边的县城闹了乱子,许多人都来这偏南地带躲躲风头,有些看着此处好谋生,也在这站了根脚。
施长笙缓缓地走着,双手负后,墨竹白袍迎着微凉的春风微卷着衣边,倒是没生出几多寒意,反而是舒服的摩挲着脖颈肌肤,如稣手絮柳般惹人。
眼角敛下旁近不断走过的店铺,似是来这停驻的两个月并非那般无聊。施长笙似是喟叹有似是询问似得道了声,“变了。”
锁秋跟着后头,却是忍不住应起了话,“主子,何处变了?”
似是答应他的话,施长笙唇角微微的抿起,似是夹带着若隐的笑意,“人和事都变了,不过这是自然规律,变了也只能让自己去习惯。”
的确变了,比起小时候那清冷灰白的记忆里,这江南确是润朗许多,再也不会有大街里脱逃的生妓,也不会有四处耍赖的泼皮,连着那喜爱捉弄先生的孩子如今敛起童稚,如今长成了不同的人吧。
“对了主子,秦少爷说是要和您在青衣巷的茶馆见个面。”似是忽然才想起似得,锁秋急忙凑上前去,怕误了事般。
施长笙敛去眉间难得的细微动容,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淡淡的应了“我知道”,脚下的速度却是微微提紧了些。
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相约之处并非隔着太远,加快些步子或许还可在那人来之前现行茶馆里引上一盏茶。
没有指责锁秋的失责,亦或者说是情况需来也并非紧急。施长笙只默默地走过街巷,旁近的繁杂似是都让他听了瞧了,却都又似没有入他的眼。锁秋也只能悻悻的跟在后头,一言不发。
空气并非窒闷,相反是流畅且夹带着露水的湿意,且流窜过各处的空气,夹带着丝丝香味,清幽似的燃点的茶香,就那般渗入鼻翼。又许是楼阁上的小姐对影自矣,芳影熏炉里紫檀的味道轻轻的漾了下来。
锁秋却只觉的有些冷,微微缩了缩身子,跟着主子不紧不慢的步伐,虽说并不快,但稍微疏落了就会撇下距离。虽说施长笙没有责罚他的意愿,但是锁秋清楚知道,若是往常在京都的时候,此等错失就够吃一顿板子的了。
但是……目光缓缓接触那撑起上好丝绸成衣的肩膊,才道是当初那位冷漠的少爷不见了。如今变得更为温然,却让人生不出暖意。
想着想着,便有些失神。抬头却险些撞上前头的人。锁秋有些愕然的看着施长笙顿下的脚步,忙问道:“少爷,怎么了?”
施长笙倒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的小巷里,几个密集的人影凑在一起,似是对着什么拳打脚踢的样子。
眸中的颜色微微变深,过了许久才是吁叹般道,“不过是惹是生非的无聊人罢。”
锁秋的视线绕过了施长笙,往巷中看了看,确实是有个小孩身形的人被拳打脚踢着,便发出呜呜的呻吟。不过这场面确实普通的紧,哪处没有呢,既然主子也生不出闲心去管,那自己也不好看多。
便恭谦的走回施长笙的身后,“那少爷,我们走罢?”
“嗯。”浅浅的应了声,施长笙再度提起步伐,却是往那巷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