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人生若只如初见 ...
-
很澄澈的嗓音，很熟悉的感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浅川和初没说话，她低头看着他，陌生而熟悉。
白绿相间的帽子将那头夺目的金发全部收敛，墨绿色的宽大和服隐藏住身形，拄着手杖的手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他伸手，将帽檐往下压，掩盖了神色。
“真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了，你说是吗——浅川？”
心头像是被羽毛所掠过，痒痒的，挠下去却是一手的血。
耳畔的这个声音如同一个地雷，在脑海中轰鸣，炸退了她所有的防线
——你怎么可以这样……太欺负人了……
“是的呢，浦原。”
浅川和初看见浦原喜助一滞，内心开始惶恐起来。
漫长的时间，某些东西发酵，膨胀了心绪，那种意味不明的感觉越发熟悉起来，召之即来却挥之不去。萦绕在名为回忆的温床中，催化了思念。
“看来你这些年过的不错呢，浦原。”
客套的寒暄，疏离的问候。
浅川和初忍不住抽自己——他怎么可能过的不错？！
一方面要躲避尸魂界的追查，另一方面要想出对付蓝染的对策，还要研究崩玉，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好不容易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扯出一大堆事情，崩玉又被蓝染拿走。破面袭击现世……越来越多的变数在发生，恐怕他也应接不暇了吧。
这么说来，“你变老了呢，浦原。”
原先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无良的杂货店主，那张在尸魂界老少通吃的脸也长出了胡须，不修边幅。他那把帅气的斩魄刀如今也沦为拐杖，原来在尸魂界帅气的死霸装与显眼的羽织，也换成了不知什么款式的绿色和服。
人倒是没变，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的人牙痒痒。
无数词汇汹涌，最终在喉咙处停止住，化作干涩的，“呵。”
浅川和初略有些难过，恐怕……他们三人中变得最多的，就是她了吧。
“话说，你们店里那个小姑娘真不是你和夜一的孩子么？她的发型，可是深得你的真传啊。”
（作：详情请见小雨前面那撮分叉头发，和店长的挺像的）
“你说小雨吗？那可是个乖孩子呀。”
浦原喜助抬起头，看向浅川和初，声音依旧浅淡，“你从虚圈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来讽刺我的吗？”
墨色的瞳孔里，什么东西转瞬即逝。
浅川和初一顿，笑了，“怎么会呢，我是奉蓝染大人之命来慰问老朋友的。”
完美的弧度，欣慰的口气，只是眼中没有笑意，黑色瞳孔清浅。
“原来如此，几年不见，浅川你也学会点头哈腰了呢。”对方声音蓦地沉了下来。
“几年？呵，看来你是现世呆久了，老年痴呆了么。亦或是……幸福时光特短暂，看来你挺喜欢现世的生活诶。”浅川和初轻嗤。
她差点没揪着浦原的领子，不顾形象地朝他吼了。
几年？！几年？！去你的几年！她在尸魂界掰着指头数数，每天都算是煎熬，这家伙居然说是几年！
这样想着，她倒是镇定了。深吸一口气，浅川和初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完美的措辞——
“不过也是，你和夜一在现世过得挺滋润的嘛。这么说来，平子他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无表情，无语气。
浦原喜助一怔，随即他按下帽檐，表情都收在阴影里，声音有点晦涩，“那是自然。”
——我们都过的很好。我很好，夜一很好，平子他们都很好。
现世的生活没有尸魂界的累，反而更轻松，更悠闲。
我们都过的很好，你呢？
他看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友人，百感交际，到最后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什么感觉也归为虚无。
——欣喜、黯然、无可奈何……
去尸魂界之前，夜一说，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变了好多，不过和初那家伙应该没变。
去尸魂界之前，夜一说，不管是不是站到蓝染那边，小和初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去尸魂界之前，夜一说，好多年不见她，怪想她的。然后就贼嘻嘻地问着自己，有没有什么话或是信物传送。
他笑，油腔滑调地说道，哎呀哎呀，夜一桑你还真是了解她。不过，不管怎样就算浅川她与蓝染一道，你又能做什么呢？我倒是没有东西送，夜一桑问个好吧。
说完，便打开扇子，遮住脸。
理所当然的，被夜一一顿扁。扯着嗓子训斥了很久。
“你丫的给老娘装！去照照镜子吧，笑得假死了！”
他没有去照镜子，不过，他想，浅川和初现在脸上的笑容，肯定跟他那时相差无几。
——因为他也觉得……假死了。
“啧，好歹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早知道你们当初没死，就应该说一声嘛！”浅川和初懒洋洋地说道。
浦原喜助心里咯噔一下，不出他所料——
“那样的话，就不必浪费我那么多的时间、金钱、精力了。”
到最后，声音依旧懒懒的，像是买东西发现上当了般，风轻云淡。
他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横亘，就像地球版图一般，随着时间流逝，咔嚓分裂。
浦原喜助再次按下帽檐，声音染上些许苦涩，“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很多事都要说对不起，很多人都要说对不起。
最对不起的……还是你呀。
“呵”浅川和初笑了，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对不起？！你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说？”
明明什么错误都没有，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对不起？
明明……最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浅川和初她自己。
你们根本就没有错啊……救了平子他们，救了露琪亚，帮助尸魂界对抗蓝染……
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愧疚。
对不起……
浅川和初下意识地看了眼天空，估摸这乌尔奇奥拉的行动速度，随意地看了眼在旁的牙密，那家伙早就等不及了。
“哼，就是你这个木屐帽子呀！看我怎么消灭你！”
冷风扬起浅川和初下摆，她制止了牙密，“慢着，牙密。你不是他的对手，我来。还有，夜一……躲在暗处真的好么？”
随话音而落，黑色皮肤的女子从树林阴影出来，瞬步与浦原喜助并肩站在一块。
二对一。
很早之前，浅川和初就知道，浦原喜助与四枫院夜一有多么的厉害，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当年如此，现在呢。
浅川和初完善了卍解，身体机能各个方面都有了显著的提高。对斩魄刀的使用更是炉火纯青，斩拳走鬼，自然是不再话下。
看了一下对方的阵势，浅川和初扯了扯嘴角，发现根本就笑不出来，索性就面无表情。
什么表情也摆不出来，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那些情绪，那些回忆，都如同天边的云彩，名为时光的彗星划过，留下一地破絮般的情感。
“和初，听我说。当初平子这件事……”夜一上前一步，金色的猫眼里是溢满的迫切。
她愣住了，因为一记白雷擦着她的脸而过。夜一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拔刀的浅川和初。
溯澜刀身清亮，杀伐之气尽显，像是穿破了皮肉，冰凉彻骨。
将近一个世纪不见，他们之间的情感越发浓厚，但是，语言表达障碍也越发严重。
再次相见，也不知该说什么。
真可悲。
浅川和初淡淡地说道，“嗯，我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你们被蓝染陷害的，我知道；平子他们是被蓝染陷害的，我知道；蓝染想做什么，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你们有那么多的无奈，我也知道。
可是……就是因为我什么都知道，却做不了什么去帮你们！！
哪怕是一点一滴的小事，我都帮不了你们。
多么苍白，多么无力，多么虚伪。
这就是我，你们看见了么。
所以，请不要说对不起了。
最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她举起刀，“平子他们活着，我很高兴，所以说浦原你的那块破玉还是有点作用的，原来不单单是在虚圈帮破面们整容这一功能。”
浦原喜助瞳孔一缩。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们叙旧的。”
刀尖举过头顶，一条凌厉的白线划过。
“事实上，很久不见你们了，我非常想念你们。”浅川和初笑了笑，淡淡开口。
“但是呢，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这句，浅川和初在心里无力地苦笑。她也有这一天啊……
亲自斩断过去的羁绊，对阔别已久的朋友放下狠话。
未尝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当初的那么点埋怨，都随着这次见面消散了。
浅川和初明白他们也有苦衷。
不是每个人的心意都能照顾到，不是每个人的期盼都能实现。、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忍。
各种复杂的感情与跌宕的经历，才构成了名为成长的灰色阶梯。
人们唯有凌驾在这之上，才能抓住天空，抓住未来。
同样的。
不是每个丢失了的珍宝都能找回，不是每个失去联系的旧友都能重逢。
但是，浅川和初做到了。
所以，感谢上苍。
时隔那么多年，她很高兴看到旧友依然活蹦乱跳。
发自内心的喜悦。
但也仅是如此了。
在百年之前就铺开的棋局，没有结束。
浅川和初与蓝染惣右介之间的帐，还没了结。
虚圈与尸魂界的战争，同样没有完结。
所有的都还没有终结。
因此，我与你的千丝万缕的牵连——不会结束。
所以，放心吧，我那多年未见的好友。
等到那些琐碎的小事解决掉后，我会再一次追赶上你们，正如百年前一样。
因为，我发现。没有你们做路标，我前行的道路曲折而绕远。
这么多年来，我很庆幸，你们并没有放弃我。
尽管我做了些伤害你们的事，但你们还原谅我，接受我。
所以，谢谢。
浅川和初如是想到。
拨得云开见月明。
像是心脏处长出了一汪活泉，源源不断地往外宣泄着力量。她从头到脚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像是初春嫩芽叶上那滴露珠，汩汩地绿色涌入心脏，心旷神怡。
但也仅是这样罢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溯澜刀尖上浓稠的幽蓝色灵子流汇聚，一圈圈的，像是要扭曲这周围的一切。
正常人都知道浅川和初要干嘛，四枫院夜一闭上眼，似乎是在叹气。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刀锋笔直劈下。
“轰——”
浅川和初收回刀，神色平静。
再怎么汹涌的情感，再怎么澎湃的心绪，在见到那个人之后，什么都不是了。
唯有一件事，就是
——你看上去不错，我很高兴。
浦原喜助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平线过来，带着些许沧桑。
“如果仅是这个程度，浅川，你太让我失望了。”
浅川和初一愣，侧身堪堪躲过一击。
她回头，浦原已将红姬出鞘，衣角翻飞。
浅川和初忍不住笑了。
她好像从来没有看过浦原始解的样子，即使知道浦原喜助这个人有多么的深不可测，那也仅仅停留在表面。
如今，总算是看到他认真的样子了。
“呛——”
浦原喜助身形一闪，红姬直接架在溯澜抽出一半的刀刃上。
金属相交，火花闪现。
浅川和初心头凉下一截，原来，还是她自作多情。
也是，这么多年了。那点微薄的友谊，早就消磨掉了。
如今的她，是蓝染阵营的。
他们是敌对。
浦原喜助的力道极大，想当初，他还是蛆虫之巢的管理员呢。
然，浅川和初那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她沉住气，猛然抽出溯澜，反手一刺。
浦原侧身躲开，始解，“鸣叫吧，红姬。”
一道凄厉的红光劈过，浅川和初亦是不甘示弱，“消散吧，溯澜。”
红蓝两光挟持不下，“碰——”
在空中爆炸，激起一片尘土。
“溯澜第二式涅槃”
随着浅川和初凉薄的语气而下的，是浦原手掌心的血迹。
涅槃——也就是蒸干所有的水分。
日番谷冬狮郎的冰轮丸，是操纵大气中所有的水分。
而她的溯澜，可以操纵只要化学式为H2O的物质——不论在哪里。
包括人体，包括外星，包括虚圈的水分。
只要灵力允许，就可以。
她借着浦原与她距离之近，毫不费力地蒸干他手掌表皮的水分，造成组织坏死。
这就是刚才能秒杀乱菊他们的原因。
并且，伤口的形状与刀伤相似。如果不仔细鉴别，就会误认为是刀剑所致。
很阴险的招式。
不过，很管用就是了。
浦原苦涩地看了自己手掌的伤口一眼，捏紧了红姬，手指有些泛白。
浅川和初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脚下施展瞬步，用浦原刚才的方法，将溯澜往红姬上一敲。
“哐——”像是什么东西破碎了。
很抱歉，再次刀剑相向。
“啪嗒——”血滴在地面的声音。
我知道，这是我自找的。
“轰——”森林倒塌的声音。
我知道某些东西再也寻不回，那么就此了断吧。
淡淡地瞥了一眼受伤的日番谷小队和不远处压着帽檐的浦原与神情复杂的夜一，浅川和初果断收刀，朝牙密吩咐道，“我热身完了，去找乌尔奇奥拉吧。”
转身，不再回头。
淡金色的光芒撕裂天空，从沉甸甸的铅块状的云层里，切下。罩住虚圈四人。
“任务结束了吗，切，还想在现世打一架呢，无聊。”
“安心吧，牙密，不久的将来，你会满足的。”
因为……公主到了啊。
虚圈之王就不会管束太紧的，他需要公主去证明自己的能力。
浅金色的光芒里，浅川和初与破面谈笑风生。
浦原喜助眼神黯淡下来，低头，按住帽檐。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血，旁边的夜一说，小和初下手真狠。
他笑，然后戛然而止。
“这不是我的血。”
四枫院夜一瞪大了双眼。
这不是我的血，是浅川和初的。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