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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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的高脚烛台上燃着一根蜡烛，不明不暗的烛光时而摇曳晃动，穿透薄薄的纱幔投影进来，像是为了刻意嘲弄她而存在。
身上男人激烈的动作终于停止下来，不是因为他累了，而是因为体贴她在长时间欢爱后的体力不支。
烫热的身躯贴着她的爬了上来，大掌攀上她仍布有情潮的绯红脸颊，轻轻抚摸着，并低头给了她一个深情且激烈的吻。
绵长的吻结束后，改为以下巴磨蹭着她的脸颊，他问：“累吗？”
墨瞳的眉心微微蹙起，但仅只一刹那就恢复平常。
那是因为无法摆脱他的碰触，又不想被他发觉。
他先前说的话犹如魔咒，她是他的，永远都逃脱不出来，她相信在生下孩子之前她还会一直被他软禁着。
“抱我，去清洗身子。”她轻声嘟嚷，朝他伸出双臂，即使眼前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诱人，而他绝对不会拒绝。
难得的撒娇举动让他的心情变得愉悦，司马懿翻身下床，再转身把她的双手环上自己的脖子，抱起她娇软无力的身躯，走向大屏风后的浴桶。
将她放进浴桶，让她趴在边缘借着水的浮力勉强支撑，他才一同把自己浸了进去，取来皂荚为她清洗身子，顺道为她轻柔按摩酸软的全身。
他为她清洗得仔细，她也看着他看得仔细，目不转睛。
只是他是出于爱，而她是出于恨。
这几年来每夜承受着他的求欢，她的神智到达濒临崩溃的边缘，她知道自己终究会忍受不住，终究会自私的选择要别人为她陪葬。
就在她想要以死相抵的那一天，司马懿居然为她带来了一个她料想不到的礼物。
那个礼物的出现让她惊喜，也令她惊愕，但最最重要的是，那个礼物让她轻易就取回了装满毒和药的药箱与妆奁。
——那个礼物，是一个长相酷似司马莹的三岁女孩。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那个女孩身中月狐教的剧毒，口不能言，连四肢都不能自由活动，被司马懿买来之前，她是在曹魏四处巡游演出的百艺团里长大的。
得知这个事情以后，墨瞳马上就有了一个念头，司马懿既然可以用她的弱点来做引诱，那她为何不可以？
于是，那个女孩到来以后，她变了，变回以前那样，会跟他说话，不抗拒他的碰触，对那个女孩悉心照料，直至她提出为女孩解毒的事，直至她夺回药箱和妆奁。
那一切的忍辱负重都只是为了终有一天的报复，而她的报复，就在今晚。
替双方都清洗干净以后，他把她从浴桶里抱出来，擦净身子，穿上衣物，然后来到早就布好一桌丰盛菜肴的桌前，把银质的筷子放到她手里，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吃吧。”
轻轻应了一声，墨瞳闭了闭眼，握住筷子去夹菜，然后放入口中，虽然因为痛恨眼前的男人而食不知味，但仍是细细地咀嚼完才吞咽下去。
“妳真的都有在好好吃饭吗？”打量她许久，司马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当然有。”她想要报复他，可并不想要折磨自己。
“那怎么不见长肉？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当然是肚子里。
但对于他取笑她身材不见丰盈，反而有些消瘦，她并没有直接给出响应。
因为太危险了，她怕自己说出来就会瞒不住肚子的事。
……是的，肚子。
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是她一直没有告诉他，非但如此，她还不想要肚子里那个孩子，而且她会在今晚解决掉一切。
她伸长手，想要拿桌上那壶酒。
“我来。”为她取来酒壶，先是打开盖子嗅了嗅里头的味道，然后他的眉心皱了皱。“这是九酝春酒，难得妳今晚有如此兴致，就让妳喝一点吧，不过以后怀上孩子，可不许喝，知道了吗？”
眼中飞快闪过一道什么，她点着头，接了过来，往两个空杯里斟进了酒，把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
司马懿不疑有他，拿起那杯酒先是喝了一口，然后拿在手中把玩着。
而她像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低头闭上眼，把那杯酒缓缓饮尽，任由清冽甘醇的酒液从喉咙滑落，等待着谁才会被毒酒侵蚀五脏六腑，痛苦倒地的那一刻。
“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跟妳说。”
“什么事？”
恰巧，这时候高台上的蜡烛发出“啪啦”声响，烛火不安分地跳跃了一下，仿佛她的心，以为他看出了什么产生一瞬间的惊诧。
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注视着杯中自己面容的小小倒影，然后用她最熟悉的温和嗓音，向她诉说那段往事。
“曾经，我很爱一个女人，但是她最后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被迫在月狐教里，等待着接受残酷仪式，或许死去，或许成为圣女的妹妹。”
“然后呢？”她不曾知道这一段往事，不过也许，他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他伪造的。
“听说一旦决心离开月狐教，除非是遭受心爱之人抛弃，否则是永远无法再回到月狐教的。”
“所以你抛弃她？为了能让她回月狐教救她的妹妹？”这怎么可能？这个无情无义，冷血得宛如地狱恶鬼的男人，会做这么伟大的事？她不相信。
“对。”在迎上她带着质疑和些许鄙夷的目光之时，他竟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但最后，我还是杀了她。”
“……我知道。当年你喝醉酒闯入我房间的那个晚上，曾经对我说过。”因为深爱着柏清婉，不想看见她被别人折磨，就要把她杀了，这个心理畸形的男人。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有时候为求达到目的，甚至可以自私到不顾一切。可我始终只对一个人给予包容，和其他人都无法得到的疼爱。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那根本就是不需要有任何质疑的答案。
“——是我。”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两个字，她连忙低下头，伸出手捂住嘴，想要捂住的不是哽咽，而是蓦然从嘴角滑下的一缕鲜红。
“我从未想过妳会出现在我面前，在最初见到妳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没有死，可是等我冷静下来以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妳不是她。”把酒杯抵在唇边，终于将里面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可他饮下的到底是心痛抑或是悔恨，谁知道呢？
“……”墨瞳沉默着，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口中充斥着的甜腥，只要她一张口就会如泉涌现，喷洒出来。
“当初会想要留下妳，是因为妳长得很像她，这个事实，直到现在我都不会否认。然而到了后来，我发现我是真的爱着妳，不是因为妳像她，更不为其他，而是我爱的，真的是苏墨瞳这个女人。要是，妳真的只是我认识的那个瞳儿，那该有多好？”末了，他附上一声极重的叹息。
什么意思？！
她无法言语，只能选择用力瞪着自己眼前的瓷碗，身躯剧烈抽搐一下，血好像更多了，已渐渐从指缝泄漏下来。
“我爱过的女人叫柏清婉，她的妹妹正是我现在所爱的那一个。妳不叫苏墨瞳，妳叫柏秋瞳，是吧？”
“不……”用力吸气，为了止住口中不断涌溢而出的鲜血，根本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她这个不字的真正含义。
“瞳儿？”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司马懿扶着她的肩，扳过她的身子，并要她抬起头来。
“呜……”
不能被他看见，绝对不可以！
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她不住挣脱，没想到一直按着嘴巴的手竟然松了开来，鲜血止不住地喷吐而出，好多，全部洒在两人身上。
“妳……这是怎么一回事？！妳刚刚吃过些什么？”司马懿无比震惊，连忙抱住她偶着血，逐渐变得冰冷的身躯。
“……酒……那杯酒……”
“酒？不可能！”都是一壶酒里倒出来的，为何现下她在吐血，他却安然无恙？“妳到底吃了些什么？我说过妳要是不甘，想要发泄，大可冲着我来，为何要这样对待妳自己？”
他该发怒的，他也很想发怒，但是比起动怒，他更觉心慌。
“解药呢？这是什么毒？解药在哪里？”他知道她一直在研究月狐教的毒，每一种都研制出了解药，她刚刚吃下的也应该是月狐教的毒吧？
让她贴靠在自己怀里，取来药箱和那只妆奁，他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解药。
看着他这样的举动，她却笑着阻止，有泪水从眼角流淌下来。
“我把毒抹在杯子里，无论是你还是我喝下都无所谓……如果是你喝下了，我就为所有人，为莹儿报了仇。要是喝下的是我，那就可以折磨你。孩子……呵呵，你想要的孩子现下就在我的肚子里，我不要他，我要抱着他跟我一块去死……”
“妳好狠，妳好狠！”他真是太大意了，以为她愿意像以前那样待他就是原谅，一直都没有想到这是她蓄谋已久的阴谋。“解药在哪里？告诉我解药在哪里！”
“没有用的……只有这种毒，没有解药……”
那是幽舞当年交给她，用来毒杀他的药。她当年没有用，之后也没有给它调配解药，就是为了终有一天，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用在自己或他的身上。
“妳、妳！——”他的心很痛，因为她的决绝，也因为她居然用这种方式来逃离，而且无论如何都不愿为他生下孩子。
“司马懿……咳！咳咳，呵……我苏墨瞳……不，柏秋瞳的这一生没有欠你的，没有亏欠过你……任何……没有……”
体内传来的疼痛太过强烈，让一切感官都失去控制，她甚至看不清他布满焦急悔恨表情的脸庞。
很快，抓在他衣襟上的手无力垂下，她满足地闭上眼，为她所作的一切，为她肚子里没来得及出生就被她杀死的孩子，露出一道欣慰的微笑。
“瞳儿！瞳儿！妳醒来！我要妳睁开眼睛醒来！妳要恨我，那就活着恨我，我不让妳死！我不许妳死，妳听见没有？！”
怀里的她没有回话，血终于止住了，而她一动不动。
“大夫……来人！给我把大夫叫来！马上给我叫过来！”
屋外有人回话，然后慌忙跑走，把她轻放到床上，取来干净的帕子沾了水，温柔地为她擦走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沾上的鲜血，甚至为她换了一套干净的衣。
“我不会让妳离开我，绝不！大夫马上就来了，我会让他治好妳。他要是治不好我就杀了他，再找别的来，别的要是也治不好，我就杀了他们，杀光他们！妳要是不想看见我杀人的模样那就给我醒过来，要我别那么做，好不好？好不好？”
床上的墨瞳没有回答他，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知道妳是累了，都是我不好。妳睡吧，等妳睡醒以后，我什么都答应妳，我什么都会答应妳……可是妳一定要醒过来，答应我，妳一定要醒过来！”
她听不见，无论身旁的男人说了什么都无法唤醒她。
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睁眼醒来过。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