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卷》Alatariel

6、第五章 黄金厅，神王的赠礼

　　当心汝心之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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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地，我穿梭于人海间。跟在伊里斯身后，向那象牙王座靠拢的同时，我目睹那对看似无害的雪白羽翼不费吹灰之力地“扫”开所有挡路的，引来一片抱怨甚至咒骂——若非彩虹女神背上的这对“神器”，我恐怕永远别想在席散前面见父神。
　　不知是否是错觉，四周的气氛比起之前轻松许多，所过之处不再有谁向我行注目礼。然而，若因此而以为那些在暗中观察的目光会就此消失，我也就太天真了。

　　神王身边同样也聚集了一大群族人，正高谈畅饮，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然后，她说如果早知道他是什么，她绝不会嫁……”
　　“切，她一直都知道！”
　　“有了爱情，谁在乎那些——”
　　“直到他开始在地毯上留下一堆黑乎乎的……”
　　“哈哈哈哈……”
　　“那一族就这弱点，完全没有个人卫生的概念……”
　　“拜托，你有没有看到那家伙的一对獠牙？这么长……”
　　“哈哈哈哈……”
　　终于挤出人墙，我有些意外地发现神王居然是眉飞色舞着说笑娱众的族人之一。
　　严格说来，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但过去都是通过母亲或其他族人制造的幻象，如今亲眼所见，我首次真正见识到那传说中的魅力独具：狭长的金眸如罕见的宝石，其中温和与威严并重，即便在他笑得毫无尊严时；微卷的铂金长发整齐地堆在肩头，流泻出一片华丽的光泽；高挺的鼻梁下，修剪得极短的金色胡须勾勒出线条优美的薄唇以及充满力度的下颚……这件无与伦比、充满震撼力的艺术品正是令所有族人崇敬的金色王者。而更令我惊讶的是：福玻斯就站在他身边。
　　“诸位，这是我的福柏。”见到了我，福玻斯没来得及有所表示，父神已先一步唤我，“小南瓜，快过来这边坐。”
　　再次成为诸神注意的焦点，我不情愿地靠了过去，站到福玻斯身边便拒绝再朝神王走近一步。对于我的别扭，父神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转头吆喝：“赫淮斯托斯——”
　　“小声点，我没聋！”诸神中晃悠出名不修边幅的男子，与大多族人比起来显得相对瘦小，顶着头凌乱暗淡的半长金发，左耳上搁着支铜笔，一袭本色长袍上布满各种奇怪的污迹。见到了我，他脸上流露出恍然大悟：“哦，我这小妹妹也会需要自己的屋檐。还是老规矩，你破费，我出成果——美丽的小姐，喜不喜欢粉色？”
　　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正准备转头向福玻斯求助，脑海中却及时传来他的声音：『父神刚命赫淮斯托斯为我造行宫。』。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大人，”我叫住已开始埋头在一小本本上涂写的匠神，“我会跟我的弟弟住一起。”
　　“你肯定？”他停住了手中的笔，抬头认真地打量我，“要知道，只需一转眼的功夫，你们便不再是孩子了。你们会有自己的生活，不同的追求……”他有一双温柔的眼，流露着淡淡追思。有一瞬，我不确定赫淮斯托斯究竟是说我们，还是他自己。
　　“是的，我很肯定。”我回应着，一边暗暗握住福玻斯的手。目光滑过他的身侧，一铮亮的物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是一把多么美丽的剑！金色的剑柄上雕琢出两条交相盘缠的蟒蛇，狭长的剑身虽在鞘中却依旧透着铮铮锐气，山羊皮打造的剑鞘上密密编织着最强大的守护咒：埃癸斯——显然这是神王的赏赐。我满心赞叹地伸手，小心触摸那几可乱真的盘蛇……
　　“喜欢吗？”父神问，“我可以请赫淮斯托斯也为你打造一把。”
　　收回手，我摇了摇头：“不，剑不适合我。”
　　“福柏是名射手。”福玻斯说。
　　“我们都是。”我忙不迭地补充，下意识地想避免成为话题的中心，换来福玻斯不解的目光。犹豫了下，我没有分享刚获知的小道消息。
　　“射手？我已经很久不曾为射手制作武器了。最后一次是两千年前，为当时某个精灵族长——切，不知感恩的半人类，居然看不上我精心打造的角弓，宁愿用那些灰树制的垃圾……”赫淮斯托斯近似自怜地抱怨着，典型的天之骄子自尊受创。只怕在那些精灵之前，少有谁对这位天才的技艺提出过任何质疑，遑论拒绝。
　　我小心地瞄向父神的方向，发现不知何时出现的赫柏正揽着他的脖子，亲昵地坐在他的膝盖上，状似撒娇。无论如何，他暂时无暇顾及我们这里。一边盘算着稍后该有的应对，我随口应承道：“若将来我能有机会使用大人打造的神器，那会是我的荣幸。”
　　原本只是想安抚赫淮斯托斯，话一出口才发觉如同讨好。更糟的是，对方偏偏就吃这套：“何必等将来，我那里正好有一对强弓，专配识货者。改天，我调整一下给你们送去……就是选择不很多，一金一银。”
　　“金色会很适合福玻斯，谢谢。”想到在幻境中的所见，我任性地决定测试其细节的准确性，同时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有位身为战神的兄长，自身又掌握着最高端的武器锻造技术，这位匠神却出名地厌战；和平时期，任何神祇若要他为自己打造铠甲、刀箭，都需事先绞尽脑汁地讨好对方、提出其无法拒绝的交换条件。有内部消息称，父神当初将阿佛洛狄忒下嫁赫淮斯托斯，美其名曰“不希望族人继续无谓地争风吃醋”，实际上他为自己交换了一整套超豪华战斗装备。而如今居然凭几句甜言蜜语就得了两套神器，实在有些太过便宜我们了。当然，若仔细想想，其中主要原因估计还是我的年幼与性别——拜托，全世界的色彩中，他居然问我喜不喜欢粉色。

　　『都不知道你也会来这套……』
　　『我们不会可爱多久，不乘机善用资本，接下来恐怕也没机——』
　　“过来，小南瓜。”突然伸出的手臂将我拦腰环住，顺便打断了我与福玻斯之间的感应。一下刻，我发现自己正像之前的赫柏那般落座于神王的膝盖上。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弱弱地发出抗议，却不敢明着抵抗。
　　“你当然是，没看见赫柏那么大了还喜欢向我撒娇？”
　　“我不是……”她十有八九是在向你敲诈勒索，我在心中暗诽。虽是初见青春女神，但我很肯定在那迷糊无害的表象下的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乖，就迁就老爸这一次。”温柔的诱哄，却透着王者的权威，令我自心底感到发凉。于是我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等着下文；目光越过神王的肩头，落在他的妻子身上，后者正心不在焉地从一只银杯中啜饮。
　　这是第几杯了？我寻思着，似乎从我们到达这里后她便没停过。适才阿瑞斯也端着同样的酒杯，其中的液体闻起来是相当有劲的东西。如果我的印象准确，赫柏对细节有着不懈的执着，应该不会容忍酒水器皿混淆这样的事出现。之前又无意间瞄到她看向其母亲时不赞同的眼神，我不禁怀疑赫拉是不是对酒有着不良的嗜好……
　　温柔但强势的手托起我的下颚，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我被迫与神王对视：“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不确定对方的意图，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那双金色的眼中波光流转，如星海深处燃烧的星团，吸引着向往光明的旅者，如扑火的飞蛾……“六个愿望，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实现。”他的声音不响，但我确定周围的族人都听见了。
　　“任何东西？”
　　“对，财富、力量、权势……”金色的眼瞳中波光流转，性感的薄唇弯出魅惑的弧度，“你的愿望会是我的命令。”
　　多年之后，会有另一支族群，嗜好解除人的心防，引诱出人心中的贪婪，使用的便是与之相似的话语……

　　「……但若是利用权力来诱惑你，又并不算早……」赫斯提亚之前的话语在脑中犹如钟鸣。心中的焦躁与不安则明显来自福玻斯——善于操纵文字的他自然察觉了神王正为我设下的陷阱。
　　默默安抚着福玻斯，我一边开始向神王要求有着下垂耳朵的猎狗、银色的战车、拉车的牡鹿、六十位大洋仙女以及二十名水泽仙女作为我的女伴……没有自信能够在文字游戏上胜过父神，我乖乖收敛自己的欲望，选择最保险的做法——不着边际地要求了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
　　最后，还剩下一个愿望——我并不指望他会将大洋仙女与水泽仙女认作两个愿望从而放过我。

　　“只要这些？我可要觉得受侮辱了哦。”神王的抱怨半真半假，眼神却清楚地说明：我他完全了解我的意图。而他又是否知道我也了解他的？“还有最后一个愿望，我甚至能让你成为女王，你只要要求。”
　　如果我真这么要求了，岂不正好给你机会将我嫁掉？坐在他的膝盖上，完全没有感到任何父女间的亲昵，我只觉得身上直冒冷汗。然后，一个想法击中了我：赫拉与宙斯的婚姻或许显得如同一场永无间断的闹剧，但那一场又一场的风流韵事不过是点缀；真正的重点一直是那联姻本身——婚姻的女神并不只保护那美丽浮华的誓言，她真正掌控的是婚姻所带来的秩序与昌盛。那是多么强大的力量，从家族延续到一个社会的基础；宙斯可以整世界地拈花惹草，但那些情人中谁都没有可能动摇神后的地位半分，包括神王本身！
　　正确的婚姻对象，将带来可观的政治资本，正因如此母亲会在我回到奥林匹斯前捎信关照：无论如何，不要给神王任何机会主宰我的婚姻。但此刻，在有着那样的领悟后，另一种情绪却在心中开始酝酿——恼怒。父亲与赫斯提亚甚至母亲，他们或许看起来意见相左，但实质上是一样的。比起父亲，母亲自然是在为我着想，我也愿意给赫斯提亚一点信任，但安排甚至掌控我的未来的情况不会改变。理性告诉我应该接受这种掌控，以获取最大的利益。但权力被放在银盘上端至我面前只需我用资本交换的眼下，一种束缚感却令我难以呼吸——赫拉，即便手中掌握着权力，她却显得如此不快乐……
　　再次凝视神王，我不再掩饰自己眼中的情绪，刻意要他看清自己的不悦，然后一字一顿道：“父亲，我希望永不进入婚姻。”好好的一枚筹码就这样被我丢弃，母亲定会失望甚至不悦的，但我不在乎。理智早被抛出窗外，留下的唯有叛逆的本性，挣扎着试图将那缥缈的自由握于手中，即便最终不过一场徒劳。

　　震惊，是的，我在神王眼中见到了震惊，虽就那么一瞬。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他却畅快地笑了起来，一边唤着赫斯提亚的名字。
　　“陛下。”家事女神施施然地来到我们面前，雪白的头巾整齐地围在肩头，脸上挂着谦逊的微笑。
　　“你听见小福柏的要求了。”
　　“是的，我们的荣幸。”赫斯提亚朝我伸出手，“帕尔忒诺斯会照顾好她的。”
　　“去吧，你已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他对我说。
　　跳下神王的膝盖，我迫不及待地走向赫斯提亚，却突然被拉住手腕。我别无选择地转过身，目光聚焦于脚下光华的大理石地面。
　　“我看来是把事情搞糟了。太过急切，有缺细致，我的错。不过，”他在我耳边低语，“似乎赫斯提亚也没得到她想要的……至少还没有。”
　　我欲抬头一探虚实，但终究决定作罢。没有必要看神王此刻的表情，我知道他是对的，他也知道。于是我仅屈膝行礼，起身时眼角余光正好撇到主殿的尽头，神后一脸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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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阿尔忒弥斯。”跟随赫斯提亚回到帕尔忒诺斯们集聚的角落，雅典娜高兴地亲吻我的双颊，其他女神纷纷朝我颔首；唯有赫卡忒，留在原来位置上没有动作，只是望着我，若有所思。
　　“向斯堤克斯立誓吧。”赫斯提亚递给我一只酒杯，“然后，你将不仅是我们中的一员，你会加入帕拉斯与我，成为新的三元女神——勒托的女儿，你会与我们一同踏上新的旅程。”多么诱人的话语，任谁听了都难免心潮澎湃。

　　黄金，代表永不腐朽，是打造仪式用具的不二选择。
　　接过比一般酒具大上一号、沿口锐利如刀的誓言杯，轻抚杯身镌刻的咒文，我低头凝视着其中透明的液体——来自斯堤克斯的河水，散发着森冷寒气……
　　毫无预兆地，胸腔中传来一阵心悸。我本能地回首，恰好见到福玻斯离去的身影，小小的，孤寂而仓惶……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