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十四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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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黑，要下雨。
叼着草根躺在车顶棚上，感受着风里带来雨水的气息，倒也有种说不清的凉爽。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就一个多月了，时间犹如指尖的流沙，握不住留不得。但所有原以为会慢慢放下的东西，却在心底生根发芽。心里总有一角空落落的，风一吹就穿了孔，涩涩的发疼。
“樾然，准备下来吃饭咯。”
“好——”
一溜烟从车顶蹿下来，却恰好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大群集结的乞丐难民，正端着破碗，拄着木棍，哆嗦着向他们走来。
“冷大哥，你煮东西要再这么飘香万里下去，我们的干粮就该见底了。”
秋谷镇刚刚闹了蝗灾，一路上已经遇到过三两成群的几群难民。饿殍满地、枯败稻田的景象看得太多，却不见麻木，只剩下无奈。冷漠晨见不得人挨饿，泪雨也放不下受伤染病的病人，这趟走镖一拖再拖，再迟些日子，可就延误了交货的期限了。
苦笑地看着眼前集结而来的难民，略微还有些熟悉的面孔，樾然头疼地叹了一声，喝道。“雨、惜子、青阳，把吃的收起来，护好车里的物什。冷大哥，去看着后面的那十担粮食，这里不能再停下去了，我们冲过去。”
“你不管他们了？”冷漠晨微微地拧起了眉宇。
“我们的干粮已经不够分了，就算想帮他们也得等风大哥他们借到粮食才行。”
回答得很干脆，理由很简单，非不为而是不可为。
重新确认了一下镖车的连接处是否牢靠，樾然迅速跃上最带头的那匹黑马，正准备疾行离开，却见冷漠晨收拾了行装，下了马车挡道了她前面。
“但我们镖箱里还有十担粮食。”
冷漠晨静静地看着她，语调平平，似乎只是在简单说明，却突然给樾然一种他才是俯视一方的感觉。
但只是一刹那，她便明白冷漠晨怒了。
的确，早在踏入白水镇的第一天，看着这满目苍夷、遍地饿殍，陌风他们就已经快马加鞭去往鑫运农庄求助借粮，他们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本分。但对于冷漠晨而言，他不觉得这就够了。
因为他们车上还有粮食，明明，可以救更多的人，那为什么不做？
青阳投过来请求的目光。“萧公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不好说，我们往返一回最少也还要耽搁五六天，只怕这些难民也撑不了那么久。”
泪雨也在帮忙：“对啊，樾然。我们把镖箱里的十担粮食分一点给他们吧。也不用全部给啊，一点点就好了。允庄主人很好，借一点好好和他说，他应该会同意吧？”
大伙儿这般口径一致的样子，让樾然有点怔愣，但这一回，她却没有打哈扯聊一笔带过，顿了顿，似乎真的仔细考虑了一回措辞。
“抱歉，这些镖车里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再重新出发的那一刻，她只牢记了陌风跟她说过的那几个字。
游祁是镖局。
拍了拍马头，樾然的目光慢慢地锁定在远处缓缓聚集过来的人群，异常郑重地对着他们说道。“我知道现在要你们放下他们不管很难，但有些话我只说一遍。走镖最重信誉。这和货主是谁，会不会介意，我们需不需要赔钱没有关系，镖车上的货物不是我们自己的，我们就没有任何权利去擅自处理它。所以，不要打那十箱货的注意。现在不要，以后也不要。”
冷漠晨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但去也没再妄想去改变樾然的主意，反而欣然地点了点头。
不是能不能，而是不可以，那么，这理由他可以接受。
“好，但，我要留下。”
接受，只是理解，却不代表自己也可以做到。他是一个厨子，即便现在是离家散心阶段，他却也违背不了自己的本心，放不下那些饥饿难耐的人们。不到三句话，冷漠晨已经有了决断，颠了颠自己背上的包裹，侧身让开路道。
这般强硬的做派，让樾然登时无语了，目光冲冷漠晨来回扫了三趟，方无奈地笑开。
“那成，雨，你下车，把储备的药品也拿些下去。”樾然点了点头，挥手一指便喊了泪雨下车，看着听话的泪雨一脸懵懂地抱着一堆药材站在马下看她，樾然的眼睛又弯成了两道月牙。“你丫，就暂时跟着冷大哥混吧，我知道你也放不下他们，等我们押完镖再回来接你们两个吧。”
“你们三个上路？”冷漠晨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嗯，再多一个只怕我也顾不过来。冷大哥，留在这里只怕也是步履维艰，你和雨千万要多加保重，最多三天，我会和风大哥他们一起运些急救品过来的。”
“好。”
飞扬的马鞭，夺路疾驰的镖车，饿得失去理智开始疯狂围堵和攻击的人群，看着这一切交织而成的画面，冷漠晨默默地深吸一口气，看着因为全无危险意识，还在为被留下而禁不住欢喜的泪雨，缓缓地握住了拳头。
三天为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撑住！
当天夜里，雨势加大，被蝗虫啃噬一干的枯枝朽木抓不紧流失的沙土，崩落的泥石封掉了所有的山路，凹在山地里的秋谷镇成了死城。
同一天夜里，远在三百千里外的洪州白水寨庆功宴上，他们新进的年轻军师不知为何突然吐血昏厥，倒地不起，继而连续昏迷了五天。
第六天醒来的短暂时间里，他亦只问了一句话。
“游祁镖局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第十四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