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二十一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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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时刻华丽登场不是别人，正是陌风一行人。看着横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和遍地狼籍血迹，陌风不由得心里颤了颤，他做的陷阱已经都被用过了，鱼童手腕和小腿上的伤口明显是被那些长枪短弩所伤，薛祈紧紧地揽着泪雨和樾然缩在一边，僵直着身体，一脸生人勿近，一见赵霄御想要靠近，他便发飙动手。
“你给我滚开！”
回应赵霄御的是整齐的一排羽钉沿着他的鞋边订了一圈，将他牢牢订在地上。似乎担心刚刚的情况再次发生，薛祈薄唇一咬，一颗飞蝗石便直射其眉心。
“喂！呆子，你傻够了没有！”一枪帮赵霄御扫开夺命飞蝗石，陌风头疼得将眉头拧到一块，啐了一口。
听到熟悉的怒骂声，薛祈仿佛才从紧绷的防备中清醒过来，一脸无辜地看了陌风一眼，便收回视线，低下头放开泪雨，半跪着退到一边。但是，薛祈的另一只手却没松开樾然，执拗着源源不断地把自己的内力缓缓地输送过去，似乎脚上有些发麻，移动的时候略微晃了晃。看着他握紧樾然的手，陌风不由得微微一怔，然而还不等他再细想些什么，他被眼前樾然伤痕累累气息微弱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赵！霄！御！”
回身一拳砸在赵霄御的脸颊上，陌风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若非顾着背上的北堂朔，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他拆骨扒皮。
“你……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若不是因为你……他们……”一路上早已忍得万分辛苦，看着北堂朔时不时被疼痛刺激醒来，又因为害怕惹他担心，一直闷声忍着忍着，直到把自己的手腕咬得血肉模糊，再次昏厥过去，他不止一次想把前面领路的赵霄御立毕掌下，然而看到樾然现在这般模样，他只觉得杀了他都太便宜了他！
愤怒和难过梗塞了话语，陌风一扭头不再理会他，轻轻地放下背上早已浑身血汗交织、痛昏过去的北堂朔，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遂来到薛祈面前，把自己的枪杆递了过去。
“行了，别蹲着起来吧。樾然这边我来。你轻功比我好，去一趟官府把柴月和萧疯子叫回来吧。嗯……看你现在这样，估计萧疯子和冷漠晨也陷在那边了，罢了。他们两个且不管，你把柴月喊回来就是了。顺带可以的话带多几个大夫回来。”
对待薛祈，指令越清晰他越容易明白。薛祈怔怔地看着陌风和颜悦色地和他交代事情，反而有些迷惘和不习惯。看着陌风示意他握住横在眼前的枪杆，他懵懂地把手放上去，便被枪杆子里黏着的劲力连带着扶了起来，从内传导过一股浑厚有力的内劲，激得他僵直发麻的神经顿时一震，脑内清明。
一向做事直接的陌风，竟也有这么拐着弯儿为他调理内息的时候，甚至于为了避免了他因为别人的触碰而紧张难受，用了这样古怪的法子。一时间，薛祈竟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待得熟悉的那声怒喝响起，方才腾风而去。
“都这会了，还傻愣傻愣的！”不耐烦地喝走了薛祈，陌风环视了一圈四周，瞥见昏倒在屋内的林慕惜，心下又是一凉。
“雨，樾然这边你先顾着，我进去看看慕惜。”语罢，走进了内屋。
该在意烦心的太多，导致一些细节便被忽略，吃一堑长一智，在很多年以后所有人论及陌风的胆大心细，执而不狂时，他总会无奈地笑一笑，看着远处策马扬鞭的潇洒背影，谈谈地说道：“我只是不想再听到她对我说那句话罢了。”
耳边是叽喳地喧哗，身子仿若泡进了油锅里，煎炸焖煮，热辣辣地疼着。很想挣扎着逃开，却疲乏无力，软绵绵地越沉越深。忽而几滴冰冷落在脸上，凉凉涩涩的，让她不由得好奇，努力地睁开眼，却只看到一个熟悉而模糊地轮廓，担忧焦虑着，眼底尽是真真切切的在意。
哦……是小鱼啊。
迷迷糊糊间，樾然习惯性地想要抬起手擦擦他的眼泪，混沌的思绪似乎将自己的意识带到了彼此初见的那一昔。在试炼岛里，每一次她重伤昏迷总会被这嘤咛惊恐的啜泣声吵醒，每一次她笑着和他说没关系的时候，他总会哭着扑腾到自己怀里，蹭了又蹭寻求安慰。每一次，当她笑着听他许愿的时候，她总能听到那句温暖的誓言。
我要和然姐姐一辈子在一起！
张开嘴，却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她想告诉他，不要哭，待得离开了试炼岛，就一起去看白絮纷飞，漫野夕照。她答应过他的，便一定会做到，所以她不会死，他们总能等到那一天……
疲惫的视线移开那张熟悉的脸庞，习惯性地带着防备和警戒确定方位，然而当视线落在远处那颓然伤败的身影上时，樾然却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越过赵霄御的肩膀，她看见北堂朔躺倒在廊柱边，手腕血肉模糊，在灰白的布衫上晕出刺眼的红，胸口焦黑的灼伤露出衣角，脖子间鲜明的血线淌满了艳红，浸透了衣领，衬着那样苍白如雪面容，如死一般寂静。
脑海里仿若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炸得曾经的回忆和凌乱的思绪只剩下一片让人昏眩的红，喉间发出一声暗哑的悲鸣，睁红的视线里已经模糊了所有的焦距，樾然红肿的右手抓过赵霄御的小腿，从他的筒靴里抽出一把雕工精湛的匕首，左手猛地发力死死地将他扣进怀里，反手一刀深深地扎了下去！
扑哧一声划裂开的衣布和血肉混杂着，再要发力往下刺，却只能感觉到麻木的颤抖，发肿的手指感应变得极为迟钝，这一刀扎到了赵霄御的肩胛骨上，却是再难寸进。
鲜血哽住咽喉，樾然喊不出声，急促的呼吸下，只能狂乱地张着嘴一开一合。背上的疼痛让赵霄御不由得顿了一下，微扬起头凑近樾然嘴边一听，断断续续地，只能听到一个单一的“杀”字，他眼中一暗，突然止不住地笑了，声音很轻很涩，听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看着樾然发狂睁红、充满恨意的双眼，赵霄御只是用脑袋在樾然颈窝里蹭了蹭，乖顺道：“姐，你终究是肯再抱一抱我了。”
听到这一熟悉的称呼，樾然喉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然而眼中的血色却不曾褪去，反而更显紊乱。
渴求了许久的怀抱，竟是让他觉得如此冰冷而悲凉。然而剧本即便被篡改，故事的最终还是朝着他一开始渴望的结局上走去，即是如此，他又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
赵霄御反手扭住樾然的右手，连匕首一起拽了过来，琵琶骨的伤口被捅开，鲜血汩汩而流，他却似乎依旧感觉不到疼痛，沾着自己的鲜血，按在樾然锁骨下烙印的那片羽毛上，笑眯眯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轻声地说道：
“然姐姐，你要我的命，我不会不给。你要的自由，这一次我也一并还你。若你还念着往昔的那点情分，不要忘了我好么？”
一辈子都认真地当着傀儡，终究有一次动了凡念，却因那背负的血债求而不得，若是洗清了，是否还可以重新开始？
赵霄御一只手覆在樾然的右手上，帮她握紧匕首，另一只手指尖拂过那片烙着金边的羽毛，看着红金色的光瞬间涌上樾然的双目，失焦的瞳孔黯然成了一抹无边的墨色，他微笑着说出最后一声叹息。
“开咒！”
每一个凤涅的成员都会在加入的最初被烙上一枚镶金边的羽毛印记，而随着这个印记刻入灵魂的，便是一道只有风捏之主才知晓触发方式的阴阳咒印。每一个触发咒印的方式不尽相同，然而咒印的最终主旨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毁掉你最在意的东西，直面你内心最恐惧的失去。或许是死亡、或许是散尽得之不易的财富珍宝，或许是杀死自己最亲密的爱人，不一而足，却独为你量身定做，没有时限，没有解脱，只有最痛不欲生的悔恨才能破解咒术。
没有人能够否认，永生相随的它成为一个丢不掉的心魔，会在你极致巅峰的时候将你打入谷底。只要你还恐惧着那不知何时会被触发的修罗地狱，那么，你都只能屈服，只能忠诚，只能一路到底。
“扑哧”一声，匕首穿透血肉，切断心脉，鲜血喷溅而出，顺着匕首的血槽迅速抽离，手柄处复杂华丽的雕花被染上妖冶的红，混沌的墨色随着满目的红色迅速褪去，只剩下那双惊恐万分、挣红欲裂的双眸。
“没想到……”蹙着眉咳了两声，赵霄御开心地笑了。“没想到……我就是你最不想杀的那个人……若是早些知道……然姐姐你……你也……可以早点……自由了……”
伸出双臂将僵硬的樾然紧紧抱住，眼泪划过眼角，落在那跌落地板的精致匕首上，碎成一团晶莹的花。感受着浑身的力气迅速被抽离，不可遏止的寒冷慢慢涌上心头，赵霄御却只觉得自己五年来都不曾如此高兴过。原以为曾经的羁绊都被身份和过往拉扯得只剩下怨恨和哀伤，却不想，这阴阳咒印引发的灵魂振控，还是把心底最隐晦的感情掀到了海面上来。
这一刻这一秒，他的然姐姐脑海里只有他一个，没有林慕惜，没有北堂朔，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原来，纵然看起来恨不得啃骨噬血，她的本心却依旧是念着他，在意他的，她由始至终从不愿伤他分毫！
够了，这便够了。
“姐姐……对不起……还有……”鲜血堵塞了咽喉，破开的胸膛让血液粘腻了全身，太过狼狈样子已经无从打理，缩进那温柔的怀抱里，一切仿若回到了初见，微微打了几个冷颤，赵霄御不舍地收了收自己的怀抱，将脑袋埋进樾然的颈边，吐出了最后一个呼吸。
“谢谢……”
身体抽搐般的疼痛，让所有的感知都慢了一拍，怀里猛地一沉，却犹如一个铜钟重重地撞在心口，痛得喊不出声。想要低下头来看看怀里那孩子，想要张开嘴唤唤他的名字，却完全动弹不得，连他的心跳似乎都淹没在自己的颤抖里，完全感应不到了。
不会这样的，不会的……
一遍遍地反驳，意识却依旧定格在那行云流水的抽刀一刺，喷溅的血液染红了瞳孔，世界只剩下一抹深恶痛绝的红色。那一刀明明那么慢，慢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尖锋划开衣襟，划开皮肤，然后一寸一寸地深入，最后破裂开的内脏碎片随着自己抽刀的动作复又喷溅出来。但是，那一刀却又是那么快，快得她无论怎么抗拒怎么挣扎都没用，在她抢回自己的意识的那一瞬间，一切已经划上了句号。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慢慢收紧自己的怀抱，把那已停止了呼吸的孩子死死地搂进怀里，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护起来，再不伤害。然而，再也偎不暖的冰凉，却还是把最现实的一面直观地展现在她面前，无处可逃。
“啊——————————————————————”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二十一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