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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十三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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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闭上眼,都是浓重的腥味和鲜艳的红,不管自己如何拔足狂奔,不管自己如何挣扎逃避,都躲不开那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熊熊烈焰、浓浓血海。
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纠缠着不肯放开,唯留嘲讽。
“你还想逃到哪里?杀了我害了她,却还想干净地撇清一切?你还有这个资格么?”
“诸多借口,懦夫作为,还妄谈侠义之道。你凭什么?”
“若是道歉有用,你我何至今日?有些孽债你这一辈子都休想还清!”
“我……我……”
头痛得几乎要炸裂,呼吸明明如此急促却还是窒息一般地压抑着,慌乱地伸出手想要去挽留却什么也抓不住,张开口想要解释和道歉,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徒留无助。
“北堂,醒醒!”
模糊的血红蜕变出一个熟悉的笑容,然而下一秒樾然的笑颜碎裂成血沫,窒息的红艳盈满视野,阻塞呼吸。
“不要!”
猛地睁开眼,映入一张熟悉而略带焦急的面容,停滞的呼吸在顷刻间恢复流畅,清凉的空气猛地灌入被抽空的肺腑,反而激得他再说不出半个字,呛咳不止。
“咳咳咳咳……”
“北堂,你冷静点。”陌风看着北堂朔咳得面色绯红,连忙端了碗清茶过来,一边从后背给他渡入内力帮他理顺气息,一边继续宽慰道:“你突然病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刚看你似乎被梦魇到,我方喊醒你。还好吧?”
“咳咳……我……晕了一天一夜?这里是……”
“冷家庄,冷莫晨家开的客栈。”
似乎刚刚清醒过来,脑袋还有些混沌,北堂朔难受地揉了揉眉间,方才想起自己昏迷的前后因果。“樾然呢?樾然她怎么样了!”
“她啊……厄……今早就醒了。”陌风垂着眼帘斟酌着言语,他这番支支吾吾,反令北堂朔更为担忧不安。
“带我去看看!”北堂朔拎起长衫就下床往外走,昏睡多时的麻痹感让他起身的时候险些又跌了下去。
“喂!你小心些,没你想得那么糟。她受伤之后我们刚好遇到来巡游的官兵,渔夫那群人渣没打算和官兵干上便撤了,所以她的伤当场就好好治过了,现在也不过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而已,没事的。”
“只是这样?”
“……恩。就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拦着!”
陌风越拦着,北堂朔越感不安,几乎卯足浑身力气就想往外冲,若是不能亲眼所见,只怕再不能安心,却不想刚踏出廊阶,便听见那个熟悉的笑声在隔壁的房间里叽叽喳喳。
“惜子,我要吃冷大哥做的猪肚包鸡!”
“养伤期间禁止沾荤腥,你又不是没听见泪雨怎么说,还废话!”
“我饿……”
“那先把这药膳喝了!”
“不、好、吃……”
“再挑,连蜜枣都没有!”
“呜呜呜呜……你欺负病人……”
“你给我老实点,我给你热点小菜去。”林慕惜一推开门,恰见北堂朔和陌风傻愣愣地站在门口,脸色猛地一沉,一甩手便把门扉合上,死死地瞪着北堂朔好一会才展颜一笑。
“北堂公子贵人多事,还请自便。樾然这边不用劳烦您慰问。”
“林姑娘……我……”
“北堂公子也是聪明人,有些话我不想多说第二次。此次若非薛祈出手及时,割断了捆缚住樾然的那些银线,若非官兵来得及时,那便是她替你抵了命。”柳眉一蹙,林慕惜理都不理一时愣怔的两人,端着食盘便走开了去,行了几步复又停下,背对着低声念了一声。“不管你对她而言多么重要,对我而言樾然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断不许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喂,林慕惜你也……”
隔着门扉,还能听见里面欢乐的言语,只要一推开门,便可解了自己的忧思,探一探旧人安好,然而北堂朔只是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袖口,一言不发地顿了好一会,才苦笑了一声,放下原先准备敲门的手,转身离去。
“对不起……确是北堂的不是……那……在下便不叨扰了,先行告辞。”
“北堂!”
听着陌风追着跑远处的脚步声,屋内的樾然喘了两下瘫回了床榻,不过几句逗笑玩乐,似乎都耗去了她所剩无几的力气,背后冷汗汲汲,原本休息了一天的精神都为之衰败了下来,显得疲惫不堪。
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包的像粽子一样的四肢,樾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问道:“雨,刚刚惜子说得那么夸张,朔大哥会不会生气啊?”
泪雨抚了抚她微微发烫的额头,心疼道:“你既然担心,又何必躲着朔大哥呢?”
“朔大哥说过,有些东西知道永远不如看到来得深刻。我都已经吓过他一回了,又何必再吓他一次,除了让他更难过,对我的伤也于事无补。”感受着周身传来的火辣刺痛感,樾然抿了抿干裂的唇角,叹道。“何况现在也不是闲得没事可以撒娇喊疼的时候。我现在暂且是动弹不得,右手经脉伤损严重,怕是连游祁都拿不住。若是……咳咳咳……”
“好了好了,我不问便是。你也别多说话了,好生歇着。朔大哥那边,他总有法子处理的。”
“我知道……所以才不想他分心……”合上疲惫的眼眸,樾然微微一笑。五年前英姿飒爽犹酣战,五年后,他依旧是那个君子一诺、万马难追的万人敌。不能剑舞飞鸿又如何,以棋弈局一样可以决战千里之外,一样不负所望。
走出客栈,看着湛蓝的天幕,北堂朔无言地沉默着,让僵在一旁的陌风尤为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
“北堂,慕惜的话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她也只是太担心了。”
“风兄无需多言,林姑娘所言均是事实,北堂若是连这几句责备都无法承受,那怎能对得起樾然的信托。”
“你……”
“风兄言语闪烁,雨姑娘不见踪影,房间隔音如此普通,樾然却对我闻而不见,其意已是明了。她不想见我,我便不见。她不愿我把时间花在担心上面,那我便不去想。多余的挂念和关怀对她来说亦是负担,是我累她伤重至此,我又如何忍心再让她苦恼。”
不是因为不明白而难过,却是因为太明白而怜惜。
“我现在能做的……便是帮她解了那心结,为她破这一局谜题。风兄,可愿助北堂一臂之力?”明眸如炬,点点荧光收敛了谦谦君子的温润,只剩下一股难以细描的坚定与执着。
陌风噗嗤一笑,一掌按下北堂朔抱拳的双手,道:“你啊,现在还咬文嚼字!我当初在鑫运农庄就与你说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便是。莫非真要走个形式歃血为盟什么的,你方认我这个兄弟?”
“北堂绝无此意,在北堂心里,对风兄早已敬如兄长,断断没有……”
“不是,就先听你大哥我的,先回去把柴月给你熬的药喝了再议其他。”
“诶?”
“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想事情不是……婆婆妈妈,走啦!”
“厄,不是,风兄……这边出客栈的方向……”
“……”